1999年元月9号,我出现在北京农业展览馆。这里正在举行着一年一度的全国图书订货会。我在展馆里走着、瞧着——踯躅、逡巡、孤独和彷徨。我没有新作,出版社喜新厌旧,书商们喜新厌旧,顾客们也喜新厌旧,喜新厌旧写满了这个世界,但我却不能去讨厌喜新厌旧,因为在喜新厌旧面前,我们大家似乎都不是好东西……我的腿软软的,脚仿佛踩在棉花上,我想去三楼看看贾平凹,可想起他,我又感觉好像踩上一个肉乎乎软绵绵的小兽……
总之,我没有力气,很失落,很惆怅。也许因为手术初愈,也许因为这回我没有新书奉献给这次大会。当我的创造、创新还没有找到载体的时候,这个订货会就莫名其妙地提前了两个月,而此时,我的这本新作还没有最后定名和定稿。我曾给这本新作起了好几个名字,比如“在红尘中运作”、“红尘中的运作”、“大教育”、“思维的革命”等等,最后定名为“思维的革命”,并做了宣传页,可拿出去一看,我简直要气晕啦!因为叫“××的革命”的书太多了,简直泛滥成灾。以我从前的脾气,真想给它来个“反”的东西,但是我已不再是从前的文冲。
从前,那是1997年底,我写了一本书《点子思维——清华北大学不到》,那年我31岁。这本书使我体验到了人生的一个高潮,但随着高潮退去,我开始感到心悸、发烧、脸红——兴奋和失落交织的痛苦,不能原谅的罪——或许我穷毕生精力都无法去解释清楚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在电台里做节目的时候,我也回避了这个问题(但本书将有所解释)。
后来,听一个书商说:有人写书直接叫《清华北大学不到》,我顿时感到轻松了许多——我虽没有看过这本书,但我感到终于有人比我出了更大的“丑”!而我的书可以把副标题省去,只叫《点子思维》即可——这是我“皮袍下面藏着的‘小”’啊!(参见“文冲申诉”)
我不好意思再去主动见我的一些清华北大的朋友们,也不再与清华的几位老师联系。于是,我躲进了“小楼”,读着鲁迅的诗:“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渐渐地,我发现我躲不住了!我不可能再去过那种“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的生活。因为我面对的是那些大笔、小笔的账单——银行利息、房租水电、医疗保险、父母赡养、子女教育、电话传真、人情世故、网上交易……于是我只好在“小楼”上开了一个作坊,开始生产东西。生产什么东西呢?我也不知叫什么,也没精力琢磨它叫什么,我只知道这些东西必须能够卖出去,换回人民币。直到有一天,外面有人提出了知识经济的概念,我才感到有一丝明朗加一丝窃喜。因为这之前,有人称之为智慧、思想、点子、咨询、策划、第四产业等等,有人争论不休,而现在似乎可以统一了吗?那么我究竟在生产什么呢?我的作坊在生产知识吗?在生产信息吗?我能把我的作坊叫成“知识经济小作坊”吗?不能!我已经有了一次心悸、发烧和脸红的经历了,尽管我依然渴望再一次的高潮,但是这次还是“悠”着点吧,就叫“小作坊”吧!挺好的!
我的小作坊已开始生产东西。第一件产品就是“小作坊”吧。我为第一件产品制定了一套“生产工艺”:
“小作坊”的读者对象是广大的教育工作者和学生,尤其是一些毕业的大中专职(高中)技和研究生等学生们;但老板、厂长、经理们更能从书里找到一些治厂安商的契机和良方,并能彻底弄清楚“点子思维”的文冲与“点子大王”的何阳究竟区别在哪儿?
“小作坊”要着重讲述知识经济、素质教育与一些社会、经济等现象的内在联系和与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的关系,要阐述如果不能坚决进行以精简机构和精简人员为手段的政治体制改革和如果不能藏富于民,那么其他问题都只能变成无水之源和无本之末。
“小作坊”要首次提出一个素质教育的突破口和基本点,读来要令人震聋发聩,要能使成百上千的我的老读者所提的问题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同时又要深刻展示出在理想与现实、过程与结果、契机与能力之间所进行的中肯而又无奈的交锋和较量。……
(但后来《小作坊》被改成《点知成金》参见“文冲申诉”)。
手稿出来了。又是一个秋风尽,冬天不唤竟自来。紧赶慢赶,可还没到春天,订货会却在寒冷的冬天里召开了。
我把这个目录打印了出来,出的是激光样啊!看着那张打印清晰的目录,我突然失声高叫了一句——
“既然冬天已经来啦,那么春天还会远吗?”
可是很快我又开始感到心悸、发烧和脸红了,我又开始感到“害起羞来”,因为这句话,我每年冬天都要高声地叫一次:“既然冬天已经来啦,那么春天还会远吗?”我已经叫了多少次啦,可春天来的时候,我却忘记了冬天,忘记了在冬天里所受的罪,我把握不住春天,总把遗憾留在了冬天。有时我是见错就“羞”,却死活不改,我麻木了吗?我多么希望能在冬季里能有闲情逸致,到台北去看雨!而把往事都变成回忆……
回忆是瞬间的事,等我渐渐地平静下来,依然还要做工生产。我的案头放着几封读者新的来信。我熟练地拿过最上面的一封,这是广西柳州的一个中学生写的,信封上面还写着班级,打开一看,但见:文冲先生
你好!工作很忙是吗?我看过你的书后,真想把你骂个狗血喷头,哼!乐为人师。
我吓了一跳,这是我收到的上千封读者来信中第一个要把我“骂个狗血喷头”的人。
天地良心!我从来也没有要“乐为人师”,我去给人家讲课都是收钱的呀,到我参加这函授培训,还得交钱呢!即使给大中专学生讲课不要钱,但那多半也是由书店等单位主持的,目的是为了多卖几本书,或者也只能是顺便的。另外,我依旧坚持认为:在创造面前是没有老师一说的。
看来,我必须彻底打破前面目录的提法,那种目录给人的感觉是在写教材,肯定还得背上个“乐为人师”的帽子。我是不想再写教材了,还是按照市场经济的规律和我作坊里的“生产工艺”来生产我的“产品”吧。
也许我的产品表面包装不好看,也不算什么豪华,但里面的东西还行!当您消费完这些东西后,或许能从中汲取有益的营养,没准还能碰上一个切入点,找到一个契机。
“卖知识喽!卖信息喽!谁买?货真价实!”
——文冲在吆喝着:
像武大郎卖烧饼?!
像陈佩斯卖羊肉串?!
更像是一位菜农在卖青菜萝卜?!
文冲说:“那不应该有什么本质区别!”
“卖知识喽!卖信息喽!谁买?货真价实!”
——文冲在吆喝着:
美丽而寒酸?!
阳刚而气短?!
幽默但不滑稽——
亲爱的读者,你能理解文冲的吆喝吗?要是您能理解,并能巧妙学习和勇于实践,那么下个世纪也就是21世纪,您的日子或许就会好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