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闷闷不语,胤禛用的不多,清酒一壶倒是见底了。还准备再要一壶,我按了他的手,“算了,昨儿夜里四哥饮了不少,那一坛女儿红多半都是四哥用的,酒醒了没几个时辰,又用了这一壶,再多怕要伤身。”
胤禛已经有些微醺,拍了拍我按住他的那支手的手背,“昨儿饮酒是高兴,难得见你那样真心高兴,何况外祖昨儿也有兴致,就多陪了两杯。至于今儿饮酒……,罢了,你说不饮就不饮了。”
盛了一碗赛蟹羹给他,“这羹不错,你也尝些,正好解解酒,一会儿去游湖,可好?”
“你喜欢就好。”胤禛接过碗,只是用汤匙舀了一匙尝了就放下了,看来也用不下了。胤禛轻咳了两声,咂了咂嘴,像是有话要说。便借了胤禛微醉小憩醒酒的缘故打发了如意她们出去。“那老道的话四哥上心了?”出门时候还如常,方才听了道士的话就变了脸色,令我不得不如此猜测。
“你不当真?”许是刚才饮酒的缘故,自顾倒一盅茶,只是小镇普通酒楼,茶饮自然不比家中味道,尝了一口皱眉可也不放回,就这样端着。
“好话当恭维话听着,坏话当风过耳边,所以不当真。何况,那道士也没有说准啊。我自然不必说,什么福泽众人,小小女子哪有那样大的脸面?再说四哥,谁不知道四哥是出了名的闲人?寄情山水,纵情书画,便是最自在不过。加上天家贵胄,还有什么心愿需要费那样大的精神才能圆?所以,不必当真才是真的。”
胤禛微微一愣,又端了茶,尝了一口,恐怕真的觉得苦涩难入口,“你既然也说道人说话不真,那我又有什么好当真的呢?酒醉而已,歇一会就好。”
我明明知道他心里铁定是装了那道人的话,可他不肯说实话,我也不好强追问。唤了小儿进来,嘱咐换一壶温水来,再上一份梅子,“既然喝了酒,饮茶虽能解酒,四哥若不喜,喝些温水总能舒坦点。”梅子腌的不错,酸甜可口,这会子天慢慢热起来了,虽然开着窗,有清风拂过也凉爽,但还是热气重了,酸甜味道更合宜。“梅子生精止渴,四哥也可多尝两颗。一会儿去游湖好不好?这个时节乘画舫游湖凉爽,岸边丝竹不绝,偶尔还有好歌声可以听,也有趣。”
胤禛不语算是默许了。可,他心里到底是存了事儿,即便是如画的风景,他也呆愣愣的,视而不见。他这样魂不附体,反而让我更加疑惑,他到底是有什么愿望?竟然让他这样上心。从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虽然有些精明,人也谨慎,可,生性闲散,那些算计不过是身为皇子的本能。如今如此,我却开始担忧莫不是他有那样的心思?我实在不愿,他会如此。道人之言不可信,从古至今多少人折在这上面已经不计其数,我宁愿我是多心。对他我已经认定是今生唯一的依傍,自然祈求他能安泰才好,就是一世庸碌也好过惊恐度日。
次日按照既定的行程就要告别外祖一家重新上路,所以晚膳准备的也格外的郑重。外祖和胤禛很投缘,席间说了不少话。很少见外祖这样开心,前一日饮了不少,多是一起坐着说话。膳后,外祖又邀胤禛下棋。女眷也乘此机会退出厅中。外祖母总忍不住要嘱咐我两句,始终是不放心,总说如今的夫家与旁的不同,需要注意小心之类的云云。多是老调重弹,还说自此一别从此怕难再见,说的一屋子的婶娘丫头鼻子发酸,总免不了抹两把眼泪才算了。
回暖阁的时候,见屋里的灯火已经亮了,没想到胤禛竟然回来的这样早。
“哭过?”胤禛盘膝坐在卧榻上,一手枕着炕桌捧着书卷,映着烛火。瞧我进来,合了书。
“在瞧什么?”翻看他刚才看的书卷,原来是《稼轩诗集》,那是外祖最爱的。“明儿要启程了,所以就跟外祖母、舅娘还有几个姐妹多说了两句。四哥若是乏了不必等我回来。”
胤禛轻轻一声叹息,握了我的手,“若再有机会还带你来。”我知道他这是安慰我的话,抿唇一笑算是应下。“对了,前两日用膳的时候,在我身边布菜的丫头容色清丽,今日似乎没有见到了。”
原本我还心有哀戚,闻言一挑眉,打趣道:“你是说阮儿?是长得挺好看。怎么?四哥瞧上了那丫头?那可真是那丫头的福气呢!”我虽和胤禛相处时间不算长久,但是,也知道胤禛不会看上那个丫头,贝勒府上的女子,或清新素雅,或端庄秀丽,他又生长在皇宫,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不过,我有心逗他,故作惋惜道:“可惜了,阮儿恐怕已不在府上了。我早说过外祖家的规矩严的很,既不允许家中的儿孙与婢子苟且,也断断容不得婢子无德妄图勾引主子,便是府上的宾客也是不许。但凡心存不轨者必定要逐出府去。要怪就该怪四哥自己,生的俊俏,又是贝勒爷,难怪有人动了歪脑筋。”
“嘶,这味儿,是百年的老陈醋了吧!这样酸?”胤禛装模作样的皱皱鼻子,用力嗅了嗅,仿佛当真有股酸味。听他消遣我,佯怒不理他,“听你如此说,实在不知我竟有这许多好处,你呢?可否动心?”
面上一红,“四哥没正形!不与你说了,明儿还要早起,先洗漱歇下了,四哥一人坐着说梦话吧!”引得胤禛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