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挨过几个月，大学毕业的时候终于来到了，我们班是晚上吃的散伙饭，班里的同学加上老师，整整开了五桌。
因为酒喝多了，很多同学都很反常，哭哭笑笑，甚至搂搂抱抱，让人心里很难受。生离死别的那种感觉让人心里不好受，有种刀扎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酒水横流，男生们大都横豪放地喝酒。平时不喝酒的女生也有的喝起酒来，胡厉娜就是其中之一。我坐在胡厉娜的旁边，一直在闷闷抽烟。胡厉娜嫌我抽烟呛她，就以毒攻毒跟我要了烟抽起来，呛的自己直咳嗽。强弓好像早早找好了接受单位，到用人单位面试去了，没来聚餐。王臭蛋也跟我要烟点上，笨拙地抽着。胡厉娜见了他就像见了瘟神一样躲开了。
喝酒时，大家都说着祝福的话，说着常联系，说着毕业后要干出一番事业……
喝完酒，接着去搞烛光晚会，离开餐厅，全班人到了学校空荡荡的操场上，守着满天的茫茫黑幕，骚动半天才围坐下来。老师把蜡烛发给大家，绕一圈儿燃起点点烛光。跳动的光影里映着人们脸上的泪光和恋恋不舍，我打量着一张张年轻而生动的脸，竭力想记住每个人最后的表情。
王臭蛋今晚很不开心，喝了很多的酒，因为情绪激动，他带着哭腔带头唱起周华健的《朋友》：
这些年一个人
风也过雨也走
有过泪有过错
还记得坚持什么
真爱过才会懂
会寂寞会回首
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一辈子
一生情一杯酒
朋友不曾孤单过
一声朋友你会懂
还有伤还有痛
还要走还有我
唱这支歌时，我看见很多人泪流满面，哽咽不止。
我们疯狂了整整一个夜晚，我的嗓子唱疼了，好像肿了起来。酒喝高了，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有种很飘的感觉。烛光晚会散场后，我没有回我和吴欢蕾的爱巢，回去也没有美女可搂，吴欢蕾已经搬走了，她找到了一家广告传媒公司，就等拿毕业证上班了。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我已经和吴欢蕾分手，我们分手的原因很简单，我和她在床上运动的时候，高潮时分，我一激动，喊：“厉娜！厉娜！你太好了！你太好了！”
吴欢蕾当时脸就绿了，肚皮一使劲儿，就像美国国会弹阂美国前总统克林顿一样把我从她的肚皮上弹阂下来。
男人和女人做爱时喊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那是找死。
大忌啊，教训啊。
我把我被吴欢蕾弹阂的原因跟胡厉娜一说，她脸色通红地说：“你这人怎么会这样？要不要我跟吴欢蕾解释清楚？”
“你傻呀，这种事儿能解释清楚吗？”
“那怎么办？”胡厉娜问。
“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
“可我什么都知道。”
“都都知道就是不知道。”我教导她。
“可我要让她知道我们是清白的。”胡厉娜有些委曲。
“我们清白吗？”我问。
“这——”胡厉娜一时语塞了。
“你自己都觉得我们不清白，至少意淫千百遍了，何苦自找没趣。”我慷慨大方地说：“算了，算了，她的肚皮没了，你的肚皮不是在吗？”
“你少打我的主意。”胡厉娜说：“我和你不来电。”
“磨擦磨擦就有电了。”我嘻皮笑脸。
我今晚真想和胡厉娜磨擦生电，只可惜当着全班人的面我不敢造次，只能让欲望忍饥挨饿了。
人需要在错误中长大和坚强，人活着更需要砺炼。
这话好像是我妈说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了。小人物有时也能说几句至理名言。没有了吴欢蕾温暖的胸怀，胡厉娜温暖的胸怀又不肯借给我，真想躺在妈妈温暖的胸怀跟她老家大倒一通我的苦水。
回到久违的寝室，我感到头重脚轻，倒在强弓的床上，和衣而眠，很快入梦。
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太阳暖暖的。我不是自然醒来的，我是被饿醒的。昨天的散伙饭我光顾喝酒说话了，没吃到什么东西。我不但饿而且口渴的要命，我想倒点儿水喝，暖壶是空的，王臭蛋这小子就是他妈的懒，强弓不在，他宁肯渴着也不肯打水。我匆匆忙忙洗把脸，牙也没刷，就到大街上找吃的东西。在一家小饭馆，我要了一份兰州牛肉拉面，加了三块钱的牛肉。喝醉酒吃一碗兰州牛肉拉面，又解酒又解饿，两全其美。
吃完饭，我已经通身是汗，买单时，一摸口袋是空的，我的头当时就大了一号。我想了想，就给胡厉娜打了个电话：“喂，小娜娜，哥哥吃完饭，忘带钱了，你快来买单吧，算我借你的，我在校东边的老秦牛兰州牛肉拉面馆。”
胡厉娜很快就来了，给我付款后，我发现王臭蛋在不远处朝我们东张西望。顿时我就来气了，亲热地抱住胡厉娜的一只胳膊。胡厉娜刚要把我的胳膊打掉，我一呶嘴，她也看见了不远处的王臭蛋，不屑地嘴里哼了一声：“他怎么无处不在，太讨厌了，跟苍蝇一样。”她也跟我亲密无间的样子，我想王臭蛋差不多该气出大脑炎来了，气不出大脑炎，也该气个脑中风。
王臭蛋导演的爱情跳楼事件，使他在校园一夜之间变成一个大傻瓜，成为人们饭余茶后的笑料。那天晚上，胡厉娜出于人道主义安抚了一下酒精中毒的王臭蛋，就跟他拜拜了。
我们走了几步，发现王臭蛋手里提着行李，他也要离开学校了，我和胡厉娜对视了一下，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手拉手走出王臭蛋的视线。
2
拿到毕业证，我就跟学校拜拜了，四年的大学生涯就这样结束了。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说了，我进大学完全是个意外，我是怕我爱的女孩子成了别人的宠物才考大学的。我进了大学以后就不务正业，跟吴欢蕾同居，追求胡厉娜，跟女同学打情骂俏。
我回到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刚冲完凉，老妈就下班了，她见了我，就像一只老虎捕食那样扑过来，欢叫着：“儿子！我的儿子，你可回来了！”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我说着，就跟妈妈来个西方礼仪，来了个超级大拥抱。
“毕业了？”
“毕业了。”我说：“鬼混了四年，一眨眼就毕业了，真快。”
妈妈搬着我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瘦多了，学校的伙食是不是很差？”
“也差不到哪儿去，就是油水少，白水煮菜，把人吃的像孕妇那样老犯恶心。”我故意把学校的伙食说的跟旧社会一样，这样我妈就会舍得花血本给我弄好吃的，这叫说话的艺术。
“说会儿话，就给弄好吃的，要补补。”妈笑着问：“吴欢蕾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
“踹了。”
“踹了？”妈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耸耸肩膀，轻松地说：“不好就踹啦，这很正常。”
“一点儿理由也没有？”
“有。”我说：“有一天晚上，我……我和吴欢蕾好的时候，不小心喊叫‘厉娜，厉娜！’，吴欢蕾生气了，就把我踹了。”
妈妈使劲儿笑：“你也真是瞎闹。那个叫什么厉娜的女孩怎么样？”
“漂亮，我们新闻系的系花。”
“女孩太漂亮不好，费心。”妈说。
“女孩漂亮看着爽心悦目。”
“那不假。”妈说：“妈还是希望你找个差不多的女孩子，省心。”
“你真农民。”我说了妈一句。
爸这时也回来了，见了我没像妈那样激动，只是淡淡地冲我笑笑，说：“毕业了？”
“嗯。”
“毕业了就好，该走上社会挣钱了，呵呵。”老爸突然想起什么来，笑着说：“跟昨天似的，我记得我逼着你去复读班，你不去，我还打了你，跟昨天似的，快啊！”
回到家，我感到异常地放松。和老爸老妈说了一会儿家常，我就躺在我的床上，枕着手，回想这四年的大学生活，并对下一步的发展做个打算。马飞峡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听说发展势头迅猛，像雪球那样越滚越大了。吴欢蕾所在的广告传媒公司听说效益很不错，她以后也会如鱼得水。强弓进了海滨市委宣传部，目前是社会地位最高的一个。胡厉娜还在举棋不定，一会儿想去《海滨晚报》社，一会儿又想去海滨电视台，不知道去哪里好。她老爸是副市长，工作不用发愁，她想去哪儿都能搞定。妈的，有个有权有势的老爸就是好，不用像我一样跑人才交流市场了。王臭蛋走了以后再没有消息，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也许到乡中学教学去了，他说过他羡慕老师。
想着想着，我就睡过去了。
等我醒来，妈妈已经把饭做好了，非常的丰盛，有我爱吃的龙虾、神仙鸭子、糖醋鱼、红烧大裙翅、香辣啤酒蟹、软炸鸡等等，比国宴还奢侈。我妈对我就是舍得花钱。用我妈的话说：“儿子就是我的一切。”
中国的妈妈们都这样，不把儿子当成是国家的财产，把儿子当成私有财产。这也是中国的妈妈们极端自私的一面。
我们开了一瓶酒，酒也是高档酒五粮液，好酒如同好女人，味道不错。
吃完饭，天黑透了，白天把觉睡完了，夜里没瞌睡了，我就去瞎转悠。转到一幢烂尾楼时尿急了，就到烂尾楼拉尿。烂尾楼是改革开放之初留下来的，里面很脏，空气很污浊，是蝙蝠和耗子的栖居地。楼里还住着一些社会最底层的人，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精神病患者、捡拾垃圾的人等等。
我正在痛痛快快地撒尿，突然听到一声喊叫：“救命啊！”那喊叫特别的短促，随即消失。我撒完尿提上裤子刚走两步，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与此同时，我又听到喊救命的声音，我正在疑惑，突然闪出两个手持凶器的人来，他们朝我冷笑着：“哥们，算你倒霉，你既然看见了，就不能留活口。”
我想坏了，撒一泡尿，惹出祸端来了。
我看见几个劫财劫色的三个流氓，一个刀疤脸用刀子逼着一个姑娘，姑娘的嘴里塞着毛巾，另外两个要对我下手。我没见过这阵势，吓坏了，手脚有些抖，我用颤抖的声音说：“喂，你们把姑娘放了，她是我女朋友。”
刀疤脸狞笑着：“我们借你女朋友的肚子用用，美好的资源大家开发嘛，哈哈哈……三儿，马大哈，你们给我把他按住了，我要当他的面强奸他女朋友，这太刺激了。”
“你变态！”我骂着就冲过去救那姑娘。刀疤脸踹了我一脚，把我踹得像西瓜一样滚出老远，倒在地上，两个流氓按住我的胳膊，使我动弹不得。没想到我这么不堪一击。我真恨自己，不但救不了那姑娘，还把自己也搭进来了，这买卖赔大了。
刀疤脸是个变态狂，他说：“我要日你女朋友了，你睁大狗眼看啊！”他说着，就粗暴地扯掉那姑娘的衣裤，借着灯光，我这才看清姑娘漂亮的惊人，这么好的姑娘被坏人糟蹋了，太可惜了。我猛地使劲儿挣脱，没有挣脱掉。刀疤脸把他那丑陋无比的东西掏出来了，姑娘吓得后退着，一边后退一边拼命摇头。
“很舒服的，哈哈哈……来吧，这可是打开姑娘神秘之门的钥匙，让我怕你打开吧，哈哈哈……”刀疤脸说着，抓住姑娘猛地往怀里一拽，姑娘尖叫一声瘫了。我突然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疯掉一样猛地一使劲儿，挣脱两个流氓的挟持，大喝一声冲过，冲刀疤脸就是一脚，把他踹倒了。我随手抓起一块儿石头，就要砸下去。刀疤脸跪着求饶：“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我左手抓着刀疤脸的头发，右手举着石头，威胁想冲过来的两个流氓：“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就砸死他。”
双方紧张地对峙一会儿，我大脑一转，对已经穿好衣服的姑娘说：“打110。”
“我的电话被他们抢去了。”姑娘说。
“用我的。”
姑娘打电话时，跟我对峙的两个流氓一看急了，也顾不上刀疤脸的死活了，冲过来就动手。我手里的石头砸下去，把刀疤脸砸昏，然后用石头冲跑在前面的那个流氓砸过去，把他砸了个满脸花，他倒了下去。只剩下一个流氓了，他狂叫着制止那姑娘打110。我冲过去跟打在一起，掩护姑娘把电话打完。那流氓见他的哥们都倒在血泊中，又怕110，他无心恋战，把刀子猛地向我抡过来，正好扎在我的手上，顿时一片鲜血溢出来。我疼痛地叫着：“啊啊！疼死我啦！疼死我啦！我的手指断啦！”
那个流氓刚要冲过来，想想不对，逃窜而去。他刚跑掉，110就到了。两个流氓被押上警车，我被送到医院的手术室。大夫忙乱了半天，把我的断指接上。第二天，我才知道我救的女孩子叫燕小燕，她手捧着鲜花送给我时，我惊讶了，燕小燕长得太漂亮了。她说：“谢谢你，我的英雄。”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我本想跟她开玩笑说我是撒尿英雄，话到嘴边变了：“我救了你这么个大美人深感荣幸。”
“手术很成功吧？”
“手术很失败。”我什么时候都改不了爱开玩笑的毛病：“我的一根儿手指头没了，可能要当残联主席了。”
燕小燕一楞，她红着脸说：“那……我就做你的一根最灵巧的手指吧。”
她的话听了让我很感动。
3
我因祸得福，我救燕小燕的事迹刊登在《海滨晚报》上，到医院看望我的人很多，还有学生们送的鲜花，我一下子成了海滨市的英雄，就像做梦一样。好事儿不来便罢，一来就是接二连三，让我迎接不暇。《海滨晚报》社得知我学的是新闻专业，又是应届大学毕业生，就破格录用了我，我摇身一变，成了《海滨晚报》社的记者。
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我没有让爸爸妈妈来接我，我答应了燕小燕接我出院的请求。燕小燕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最纯净的女孩，她的皮肤细腻，跟嫩瓷一样，白净的娃娃脸，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就像春天早晨荷花叶上的露水珠，让人舍不得碰，怕碰碎了。燕小燕是天津音乐学院舞蹈系毕业的大学生，现在在海滨市青少年宫的舞蹈老师，因为是学舞蹈的原因吧，她的身材修长，亭亭玉立。
我看她哪儿都那么舒服。
她真是上帝的杰作。
她天天来陪我，像只飞来飞去的蝴蝶。
我出院这天，燕小燕特地请假接我出院，她去办事出院手续时，胡厉娜突然来了，她手里捧着一束鲜花，把花插在一次性花筒里说：“屋里放些花，空气会好些。你的手完全好了吧？”
“完全好了。”
“还疼不？”
我摇头。
“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不会。”我拍拍她的胳膊，安慰她说：“医生说了，接上的手指头会有个疤结，不过会比原来还结实。”
“会吗？”胡厉娜有些不信：“你这人老是吹吹乎乎的，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每句话都是真的。”我用那个接好的断指戳了一下桌子说：“看！我的手指头跟钢筋棍一样。”
“海滨市的牛都让你吹死了。”胡厉娜给我剥了一根儿香蕉，非要喂我：“张嘴，我喂你。”
“我不吃香蕉。”我像孩子那样耍赖地小声说：“我要吃你的舌头。”
“滚滚！”胡厉娜躲着我，脸红红的，像血染的桃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