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个屁,他那是试毒呢,怕我们在酒菜里下药,这些有钱人,还真是要命。”
“是啊,当有钱人的随从,马夫,还能住上房呢,一人一间”小二羡慕不矣,声音似乎己经传到了明岚这边,倪少微微转首望过去,看了一眼小二,以示警告,那犀利的眼神着实让小二吓了一跳。
“不要多嘴了,还不去干活”掌柜敲了一下小二的脑袋,小二便灰溜溜的跑了。
用了餐,小二便带他们上楼去房间,“客柜,您小心”,为了扩大空间,这客栈梯子做的有些陡。
“天字一号房,二号房,三号房,便在此,三间房都在这里,你们行事也方便,你看还满意吗?”小二一一的将三间房门打开,任客倌挑选。
“行了,不满意你们也没有别的客房了啊”霓裳给了小二一些碎银子,便打发了去。
“谢客倌。”小二心里高兴的很,这管倌真是大方,他一年的工钱都没今晚这些散钱多啊,得好好放起来,别让那抠门的掌柜发现。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房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明岚进了天字一号房。
“是。”霓裳跟着进了一号房,回身关门,抬眸看了一眼倪少,两人天天相处,却不敢看对方一眼,倒是抓住这个空隙,偷偷的看了他一眼,然而倪少仍然低着头,不曾看到霓裳的眼神,那一眼,带着多少眷恋,多少无奈和多少情意。
“这间客栈倒是我们出宫以来,最简陋的一间”明岚敲了敲墙壁,“隔音效果更是差,恐怕隔壁房间的一举一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霓裳打水,准备给明岚清洗,为他递上洗巾,“再差,咱也就住这一晚,这样又何尝不好,体会一下真正老百姓过的日子。”走至窗前,打开房窗,“你看,客栈简陋,可这客栈外的风景倒是别致的很,你瞧这竹林,多美啊,倘若竹林深处再来一片湖,就在湖边盖一间小屋,郞竹间舞剑,妾屋前弹琴,打打猎,钓钓鱼,织织布,与世无争,神仙眷侣,潇洒自在的过一生。”
“你倒是编织了一幅生动的世外桃源,让我听了,都好向往,何尝不想,放下担子,轻轻松松过般这样的日子,我答应你,如果有机会,我们就去体会体会你所说的那种生活,好吗?”明岚看着霓裳脸上那种光采,没想到,那什么都不缺的皇宫,在她眼里,却是如此不值。
“只可惜,那对于你我来说,永远都只是梦中的天堂,即使有了,怕是里外三层都布满皇宫里的大内高手,你不是普通人,注定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霓裳在窗前的木桌前坐下,神情黯然。
“海棠,未进天涯海阁前,你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明岚心里那一直存留的疑问,终于在今日开口。
“皇上”霓裳想不到,明岚会有今日一问。
“嘘,叫我少爷”明岚提醒道。
“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穷人家的女儿”霓裳回避着,那个她不敢轻触回忆,一直被尘封着,怎能在明岚前被活剥开来。
“可曾给什么富家人当过婢女?”明岚见霓裳不肯坦白,进一步追问。霓裳却不曾想到明岚会有这样一问,吓的浑身颤抖。“那次你在乾清殿昏迷,太医都宣布无力乏天,我见你口中一直喊着少爷,少爷,想必那位少爷对你十分重要吧?”霓裳听完,不禁冒出一身的冷汗,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曾几何时,在明岚面前念着“少爷”两字,该如何编,如何圆这个谎呢?
明岚走近坐在霓裳身边握着她的手,“怎么了,手这么冰。”
“那是个恶梦,多年过去,早己忘记了,儿时太穷,被父亲所卖,少爷可否别提,哪有什么重要的人啊,那时我只是一个烧柴女,那户人家的少爷又是一个蛮横不讲理的恶少,处处想着法子,折磨着我,欺负我,我可能是又做了被他欺负的恶梦吧”霓裳起身,“不提这些不开心的过去,不早了,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要在仪仗队之前赶到驿站才行。”
“好”明岚半信半疑着霓裳的话,见她这样遮遮掩掩,反倒更是确定,那位少爷在她心里的重要性。
而这番谈话,隔壁的倪少,躺在床上,一字一句的听在耳中,往事浮现,心在绞痛,紧紧咬着唇,控制着自己情绪,深怕自己会一冲动,带着霓裳便远走高飞而去。
敛秋风还入鞘散发弄月拢云罩,欢歌曾盈耳饶谁在舞姿眩狂草
一弦尽风来扫浊酒引得腹中烧,月独照空叹寥尽得轮回难破晓
莫问今朝何事潦倒来时怎知退时潮,不愿退却无处可逃可惜早已不年少莫怨今朝风骤路遥世俗难免遇讽笑,把那过往敛起一瓢一饮而尽仰天啸。
一大早,便整装待发,昨夜像是下了一场大雨,竹林上的叶子,还都挂着水滴,地上的土壤也都还是潮湿的,昨天的那两批人,似乎走的比他们还要早,在客栈用过简单的早餐,便也出发了。
“少爷,到了前面的江头,我们便渡江而上,在泸州驿站与大队伍会回,进入蜀地,山路崎岖,马车不好走。”倪少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挥动的马车,一边行驶,一边禀告。
“也好,渡江,也可一路观赏这长江两峡的山河风光”明岚说道。
“这一路安王爷驾车辛苦,水路平稳,安王爷也可好好休息一下”霓裳接话道。
倪少并未应答,听到他们昨晚的谈话,今日霓裳的这句寒暄话,听在他耳中,更是客套陌生,难道,他们真的走到这地步,再也无法走进彼此心中,再也无法回到过去吗?他们之间像是有道看不见摸得着的墙,硬生生将他们分离在两个世界,不能越俎。
江头上,停着一艘豪华大轮,看着船上忙上忙下的水手,一见就是练家子,想必是先前埋伏在林中深处,暗中保护明岚的那些大内高手所扮的吧,看着一些人围在码头上,有些杂乱吵闹。
“船家,你就让我们上船吧,你看我们年龄这么大了,我们大老远的赶路不容易,下班船不知道何时才到,你就行行好”老翁苦苦哀求船家让他们上船。
“我跟你说了几百次了,这船己经让人给包下了,不载其它客人了,要不,你去其它码头瞧瞧,我这实在是没办法,帮不了你”,船家打发着。
“是昨晚在客栈遇见的那对卖蜂蜜的老翁”霓裳说道,“做点买卖不容易,咱们就让他上船,帮帮他吧。”
“我们出来这一路上,都不与百姓打交道,为了少爷的安危,还是不要管这些闲事的好,以免惹来祸事”倪少提醒着,直觉告诉他,这对老翁,并不可靠。
“就捎带他们一段吧,老人家,做点买卖不容易啊”明岚略带笑意的看着霓裳。
“是”倪少心存疑虑的答应,一丝不安从心头掠过,以明岚的作风,是不会无缘无故让这对老翁上船的,不可能只是因为霓裳的好心而答应的,莫非其中有诈,即使有诈,他也并不能说些什么,“船家,就让他们上船吧,带到下个站,就让他们换船。”
船家收到倪少的指令,微微点头示意,对着那对卖蜂蜜的老翁道,“那你们就上船吧。”
“好好好,谢谢”谢过船家,老翁转身,对着倪少三人,“谢谢恩人。”
“老人家,客气,这点小事,称不上恩人”霓裳笑盈盈的迎上去,接过那老妪的担子,“我来帮你。”
“不不不,姑娘,我们自己来,您让我们上船,己是恩惠,不敢劳驾了”老妪连忙回绝,那看似重重的担心,在这年迈老妇人肩上,轻若鸿毛,步伐健稳的上了船,这一切看在倪少的眼中,也看在明岚的眼中,却各自不动声色。
想必来者不善,似有一场风波,只是,倪少不懂,明岚这是作何安排,是冲他来,还是冲霓裳来的?是何目的,让人难以捉摸,猜不透。
上了船,船家就下令,收锚起航,那对老夫妻,就在船头的甲板上,霓裳等人,在这豪华的游船上,早己准备好休息的卧房,这船是用上好的杉木所成,船内窗房则也是用上好的槐木,楠木而致,雕刻着各种吉祥的图腾,漆上红漆,一看便知造价不扉,明眼人一看便知,这船不会是普通人家行走的商船,有也应该是富商达官们的私家船,以供自己游山玩水。
明岚一袭青衫,手持折扇,参观着这艘游船,“造型布置,别具一格,别致,别致啊”,明岚灿烂的笑着,“从你投奔于我起,你办事,从未让我失望过”,明岚的笑,嘴角上扬,永远带着一股霸气。
“一路马车劳累,水路自当要符合这次出行的主题,所谓游山玩水,莫过于在船甲上,观赏一路风光,自有风骚诗人作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倪少也笑着回应,或许他身着暗沉,霓裳总觉得他的身上,多了一股戾气。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明岚一丝雅兴顿起,“天朝果然地理优越,地广物博,难怪我北国先祖,世世代代想征服这一片土地啊,宏图大业今日在我手中完成,定要他版图扩增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功不可未,我还记得我们约定,峨眉归来后,你有什么心愿,我定全然依你”明岚拍拍倪少的后背。
倪少下意识的看着霓裳,得不到心中所求,即使给他这个天下,又有何意义?霓裳啊霓裳啊,我的命,是你救的,如若愿意放弃江山,让你与明岚白头到老,是否可以成全你的幸福呢?
“为了不辜负这两岸的青山绿水,不如,来点小酒小菜,让王爷和皇上畅饮,我就在旁,给你们弹弹小曲,助助兴,如何?这船上,也没有外人”霓裳提议,出宫后,每次三人谈话,总觉得气氛僵硬,十分尴尬,而自己更是不知所云。
“海棠,这个提议不错”明岚的一声海棠,让霓裳如梦初醒一样,有时,真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海棠还是霓裳,如果不是老鸨执意的将自己的名字改成海棠,也不会有今天的阴错阳差,或许真是命中注定。
“我这就去准备。”转身,泪水悄然滑落,原来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永远骗不了自己,那颗心,始终系在他身上,未曾收回,听到他说要辞退官爵,心中是又慌又乱,难道,安王爷真的要为自己放弃江山吗?只是为了成全自己与明岚,那么自己这样呆在明岚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呢?如果再相遇,是为了得到这样的结果,还不如当初在新沁香斋时就跟着他远走高飞,不再回来。
微风拂面,让人精神气爽,两个年轻的才俊佳子,对坐畅饮,饱览这众山丽景,畅聊着他们过往的英雄往事,霓裳坐在一侧,纤长的葱葱玉指,微微的抬起,轻轻的拔弄着琴弦,那清脆的琴声即成优雅的调子,在山谷内回荡起,此时此景,霓裳拔动了许久,却不知唱些什么。
“人生如此,浮生如此,缘生缘死,谁知,谁知,情终情始,情真情痴,何许何处,情之至,啊”霓裳竟将泪水滴落在琴板上,原来这世上最难掩藏便是情,这一滴泪,在倪少面前,全然穿邦,举着酒杯的手,竟开始颤抖,自相认后,每次进宫,霓裳必然躲自己都躲得远远的,可这一曲人生如此,心事他终于明了,她的心是他的,还是他的,从未变过,即使在她身边的男人,是这样的优秀,是九五之尊,都没有夺走过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