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桥好不容易摆脱了白兰,乘船过海,到了中环。
走进窦尔德大厦,乘电梯上了四十层,在挂着候见室牌子的房间里,看见一个头发染成金黄色的年轻女士坐在计算机前。
“我可以帮助你吗?”那女士看见李桥后立刻走过来。
“我要见杨媚小姐,就是露易丝小姐。”李桥说。
“对不起,露易丝今天不会客,有好几个会在等着她。请你留下电话号码和姓名,我会通知你什么时候可以来见露易丝。”那女士礼貌地说。
“我是李桥,道尔顿先生派我来的,我希望立刻见到露易丝小姐。”李桥说。
“啊,是李桥先生,我见过你,你是道尔顿先生的特别顾问。对不起,我记性真差,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我是黄采莲,请叫我凯瑟琳好了,我是露易丝的秘书。请等一会儿,我去找她,她正在参加一个会议。”黄采莲走了出去。
昨天在午餐会上,李桥曾匆匆地瞟了杨媚一眼,那是因为道尔顿先生进门时她就在旁边。漂亮的女人,李桥当时就这样想。后来在道尔顿的办公室,李桥坐在角落里曾仔细观察这个美丽的总裁特别助理。这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不知怎的,当时这个念头一下就冒出来了。
李桥正胡思乱想,杨媚带着迷人的微笑走来了。她穿一件浅蓝色旁边开衩很高的绸旗袍,一双浅蓝色全高跟皮鞋把她稍矮的身材抬高了许多。在她身上,谦虚、娇羞和自得几种表情奇怪地柔和在一起。杨媚伸出柔嫩的小手拉住李桥的手说:
“真高兴见到你,道尔顿先生已经打电话来了,说你会来。你出席过昨天的午餐会,当时人太多了,没有注意到你,真对不起。”杨媚客气地说。
“可你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午餐会上,你穿一件银灰色无袖无领绸衬衣,一进门我就看见你了。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即使是站在铜锣湾时代广场的人群里,也会引起别人注意。后来在道尔顿先生的办公室,你的优雅风度更让我倾倒。”恭维人又不花钱,尤其是对漂亮的女士,李桥从来不放过机会。
“看你说的,难为你把我的衣服记得这么准确。咱们找个地方谈谈。”杨媚做出娇羞的样子说。杨媚带李桥进了道尔顿的办公室,在大窗子前摆了两把椅子坐下来。“这儿最安静,没人会来打搅,因为这是总裁办公室。”杨媚用清澈的眼睛望着李桥,好像说:问吧,我等着呢。
“我该称呼您杨媚还是露易丝。”李桥笑着问道。
“公司里的人都叫我露易丝,不过随您喜欢。”
“那好,以后我就叫您杨媚了,我喜欢这名字,叫露易丝的太多了,很容易和别的女孩搞混。杨媚小姐,由于你的职务关系,无论是道尔顿先生的公司还是他的家庭,你最了解情况。希望无论我提什么问题,你都不要回避,不要惊讶,当然也不要生气。就好像这些问题是你自己提的一样,你在自问自答。不要有顾虑和遮掩……”李桥说。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生气,要有顾虑而且遮掩呢?”杨媚清澈的目光里满是疑问。
“因为我会问一些让你尴尬的问题,比如关于你自己,但内心里我完全没有恶意。小姐,请先告诉我,你对珍妮特的看法。比如她是怎样的人,什么人可能绑架她,也许你早就有一个看法了?”李桥说。
“关于夫人,我称呼她夫人好了,我习惯称呼她夫人。我能知道什么呢?虽然我是道尔顿先生的私人助理,私人秘书,虽然我几乎每天都和夫人通电话或见面,我知道的都是表面的东西,她也是我的老板。和老板交朋友永远是困难的。她漂亮,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漂亮。别笑,我知道你看过照片,照片不能代表什么。窦夫人是那种在需要的时候,面部能突然出现一种迷人光彩的人。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使她的美在瞬间突然增加几倍。任何男人都不可能不被她迷倒,如果她要迷你的话。你笑,你不相信?但我观察很久了。”杨媚瞪圆眼睛说。
“继续说,你描述得好极了。”李桥摆摆手说。
“我认为,夫人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她对谁都很好,都很亲切,都乐于帮助。她认识许多官员和他们的夫人。和这些人交往密切,互相宴请,开各种各样的派对,许多活动都是我安排的,但我没有发现谁是她的密友,她内心和谁都不特别亲近。”
“包括和她的家人?”李桥接过话头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和两个孩子之间好像没有那种孩子和继母的矛盾,比较融洽,加上道尔顿先生极爱她,绝不会在她之外再找别的女人,所以这个家还算和睦。怎么说呢,我可以感觉出,夫人愿意为道尔顿先生做任何事,但从未在集团公司管理层事务对道尔顿先生施加影响,道尔顿也从不和她讨论公司高层的事务,可能她对公司里的事不感兴趣,她好像只是道尔顿先生的公关经理。我猜不出她周围的人谁会绑架她,但她值得绑架,不管要多少钱,道尔顿先生都会付的,因为他爱她。”杨媚不无幽怨地说。
“乔老爷,我是说乔探长告诉我,昨天上午你曾数次试图和夫人联系,提醒她参加午餐会,为什么道尔顿先生不自己和他的夫人通话呢,而要通过你?是不是窦夫人和她先生的关系没有你描述的那么亲密,还是他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李桥说。
“通常都是这样的,他们之间没有问题,恩爱极了。”
“你们上周解雇了一个叫罗南的高级雇员,他和夫人的关系怎样,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对他们俩的关系的看法?”李桥说。
“罗南?我不知道。道尔顿先生解雇他一定有他的道理,虽然他是一个出色的金融专家。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我相信夫人认识道尔顿先生之前就认识罗南先生,因为罗南是夫人推荐给道尔顿先生的,但她最终嫁给了道尔顿先生。罗南先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正常行为,他们是邻居,罗南先生有更多的机会和道尔顿先生家的人交往。他是美男子,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公司里仍有不少女孩子为他倾倒。”
“那他没有什么可疑的啦,没准儿你碰巧对他的经济情况有点了解?”李桥问。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对别人的经济情况我从来不关心,不过他懂赌马,精通股市和金融交易。公司里有谁在这方面有疑问,都愿意找他请教。他虽然失业了,但永远不会缺钱花。”
“窦家的两个孩子呢,比如说窦艾琳,她对继母怎样,她们有什么矛盾?她会不会对绑架继母有兴趣?”李桥问道。
“先生,她为什么要绑架继母?绑架了继母藏哪儿?艾琳还是个孩子呢。”杨媚喊道。
“那可不一定,也许是谋杀案呢,为了扰乱视听,故意演一场绑架的喜剧。说实在的,她已是成人了,就看她有没有动机,能不能从谋杀或绑架中得到利益。”李桥说。
“艾琳和夫人关系很好,她既不需要谋杀也不需要绑架继母。道尔顿先生再婚前为艾琳和她哥哥安排了相当可观的信托基金,每月他们都有上百万港币零用钱可花,他们兄妹绝对没有动机。”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她完全可能有动机。比如艾琳小姐和尖沙咀颓废派流行音乐圈子关系很密切,还吸毒。她有没有男朋友?她参加没参加什么极端派邪教组织?她周围有没有人对老道尔顿的钱包感兴趣?至于她哥哥马克,他也有潜在的动机,在他处于青春期时,貌若天仙的继母进了家门,据说他整天痴呆呆地偷看继母,沉浸在性幻想中,连艾琳都看出他对继母有意,到越南是为了躲避与夫人碰面。那马克会不会买通越南的黑社会,把夫人绑架到越南去了?最近他有没有回香港?”李桥无情地说。
“太可怕了,你说得太可怕了,完全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昨天还和马克通电话,告诉他我们暂时不去越南了。”杨媚说。
“那么道尔顿先生呢,你对道尔顿先生有什么看法?他对夫人除了爱以外是否有恨的成分?”李桥问。
“你疯了吗,我不是告诉你,道尔顿先生除了他妻子外,是不会爱上任何其他女人的。太可笑了,他怎么能绑架自己的妻子,再向自己勒索一笔钱,然后再把妻子还给自己。道尔顿先生是个要面子的人,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他绝不会花时间把自己左边口袋里的钱放进右边,把自己的妻子绑着绕一圈儿再回家,招惹全香港人笑话。他是个大人物,绝对没有动机。”杨媚生气地说。
“看来你对老板绝对忠诚。告诉你,道尔顿先生也是有动机的。他五十七岁了,娶了年轻漂亮的老婆,夫妻生活中,他有限的精力能满足夫人的欲望吗?也许什么人,也许就是那个美男子罗南先生趁虚而入,在道尔顿先生出差时或上班时和夫人结下露水姻缘。也没准儿哪个别有用心的人给道尔顿先生写一封信,寄一张偷拍的照片,老道尔顿能不妒火中烧吗?如果他以绑架的名义杀了夫人,把自己左边口袋里的钱放进右边的口袋,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李桥冷酷地说。
“你,你下一个该说我了。”杨媚气愤地说。
“对,你也有动机。谁最了解道尔顿先生和他的家庭?你。因为你所处的地位,能准确地知道道尔顿先生什么时间上班,什么时间下班,什么时间出国,知道他家里的电话,家里的计算机密码,家中电邮网址,知道他家里的每个人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知道夫人什么时间在哪儿烫头发,你做这件事不是最方便吗?”李桥说。
“不对,不对。你没有说出我的动机。我有什么动机?”杨媚仰起头说。
“小姐,你的动机在你的心里。你对公司的业务非常熟悉,是道尔顿先生的左右手,公司里的事老板最先和你商量,可你得像伺候老板一样伺候夫人。假定有一天夫人不在了,或什么人绑架了她,使她永远不再回来了,你有没有可能坐上夫人的位置?虽然道尔顿先生岁数大了一点,但他身强力壮,他的公司是香港最大的公司之一,巨大的利益足以弥补微小的不足。你会不会写一封信或寄一张偷拍的照片给老板,为自己清除道路?”李桥不顾杨媚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两行泪水慢慢流下来,坚持把话说完。
“无耻。我不能允许你这样诬蔑我。你,你,对一个年轻的女士说这样不礼貌的话。”杨媚抬起头,气得嘴都哆嗦了。李桥站起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