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外行了吧。这条街建于1858年,官名钵甸乍街,是以香港第一任总督的名字命名的,这条街的每一块石板都是文物,是不能随便动的。”“奥德丽既不知道什么是浮世绘,也不知道江户时代,看来是个冒牌的日本问题专家。她对我背上的赎金是否感兴趣?”李桥想。李桥注意到奥德丽眼睛一直盯着阿黛尔公主。“难道她是个同性恋,看上阿拉伯公主了?”李桥实在不明白。李桥正在纳闷,奥德丽走过来悄悄地说:“先生,你很有学问,好像看出来什么了。”“对不起,我只是发现你完全不懂日本,根本不是什么日本问题专家。
浮世绘是连小学生都知道的事,你都不知道。”
“我只是随便捡了个专家的帽子给自己戴上,真笨,我为什么不说自己是丹麦问题专家呢?”“你要干什么,看上阿拉伯公主了?”“别说出来,求你。我想和她做一笔生意。”“你对她的油井感兴趣?”“真土,不是只有油井才值钱。你好像也不是什么真的越南问题专家,你对什么感兴趣?”“你错了,我是正牌的越南问题专家,是道尔顿公司花大价钱请来的。”“我看你像个私家侦探,在酒店附近四下探听,你在找什么,找东西我可是专家,你帮助我,我也帮助你,你们中国人主张互相帮助。”
李桥想了想,拿出珍妮特那张拿着镶满珠宝的手袋的照片给奥德丽看。“你是找手袋还是找人。”“都要。”“好,等我的消息。”奥德丽紧走几步赶上阿黛尔公主,一起朝停在路边的中巴走去。
李桥走到柳基德教授身边说:“教授,咱们中国人有个英雄救美人的俗话,不知你听说过没有?”“你是什么意思?”柳教授说。“美人当然是公主啦,你认为公主身上什么东西最宝贵?”李桥问道。“心灵,她那纯洁的心灵。”教授真诚地说。“你真笨。心灵值什么钱,值钱的是宝石,她身上一定有价值连城的阿拉伯珠宝,你一刻也不应该离开她身边。”李桥向公主和奥德丽的方向努努嘴。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最后一站是礼顿山防空洞,这是香港最新开放的旅游景点。防空洞建于1940年,当年日军进攻香港,每天炮火连天,港府修了防空洞,里边四通八达,有数公里之长,香港市民和联军白天都到洞内躲避炮火。当年联军在礼顿山和日军发生激战时,山洞中藏着数万市民。”
“女士们先生们,请认真听我的介绍,进洞后只进那些有电灯、有标识的洞门,不要进那些没有标识没有电灯的门,没有标识的门后因为长期缺乏维修,可能会有危险,请千万不要进去。女士们先生们,洞内地方窄小,还有别的游客,无法聚在一起,走散了也没关系,权当一次小小的探险,顺着灯光返回来就行了,完全没有危险。”导游说。
“防空洞有什么看头,‘二战’的时候伦敦到处都是防空洞,我不去看了。”艾丽丝板着脸说。
“您可以在附近走走,不要走太远,我们很快就回来了。”导游说。
防空洞有两米多高,数米宽。洞里虽然灯光昏暗,但游客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慢慢地走着,都很有兴致。大家在洞里拐了几个弯,走了十几分钟,渐渐分散开了。李桥和玛丽安仍在一起,李桥在前,玛丽安跟在身后。手机突然响了,李桥停下来查看手机,一条短信不失时机地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请进73号门。”这时一个旅行团从李桥身边穿插而过,把他和玛丽安冲散了。
李桥看见73号洞就在前边十几米远的地方,想了想,紧走几步,一闪身推门走进去。门里也有电灯,李桥顺手关上了门。在73号洞里刚走几步,灯突然灭了,四下是漆黑漆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李桥用脚尖试了试脚下的地面,脚下是坚实的土地。他用手四下摸摸,两边是潮湿的水泥墙。李桥隐隐约约闻到一丝血的味道,立刻感觉到洞内危机四伏,但还是壮着胆子摸索着朝前走了几步。
“李桥,李桥。”玛丽安跟进来在身后喊。李桥闻到玛丽安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他站着不动,没有回答。他要去交纳赎金,不能确定玛丽安是不是那个来拿赎金的人。李桥不能回答她,必须等着绑匪给他的手机上发新的指示。玛丽安朝相反方向走去。李桥大着胆子朝前又走了十几步,突然听到玛丽安跑回来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尖叫声。李桥转身朝声音走去。
“救命,救命。”“别怕,我在这儿,怎么了。”灯突然亮了。前胸、双手和鞋子上都沾着鲜血的玛丽安狂奔而来,一下扑在李桥怀里。“怎么了,谁打伤了你?”“死人,一个死人。我绊倒了,好多血。”
玛丽安一只手指着身后,怎么也不肯从李桥怀里站起来。李桥好说歹说安慰玛丽安坐在地上,朝玛丽安指的方向走去。
洞内光线虽然昏暗,但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体横着倒地上。李桥忍着强烈的血腥味儿走上前,侧身躺在地上的是英国女教师艾丽丝小姐,她上身的白底碎蓝花绸衬衣上满是鲜血,原本一丝不苟高高盘起的头发已经散乱,尊贵的头颅几乎被什么重物砸扁了,血顺着头发流向全身。黑色的纱裙高高掀起,干瘦的大腿毫无尊严地裸露着。她双手仍然戴着长到肘间的黑手套,左手压在腰下,紧抓着一个黑色女用手袋,右手半握。李桥先摸了摸她脖子上的动脉,已无生命迹象。然后又掰开艾丽丝的右手,她手心里有拇指大的一小块石片。李桥弯下腰,四下查看,地上有一道拖拉的血痕向洞的深处延伸。他拿出手提电话,打开手提电话上的小电筒照在周围的地上,没有发现任何凶器,但找到很小的几块从鞋底掉下的黑泥。
李桥心里一动,突然明白了,那个从顶楼上推下来的花盆,要砸死的人不是自己,是艾丽丝,当时她正从自己身后走过。
警察来得很快。李桥给乔老爷打完电话,刚蹲下来,把吓得半疯狂的玛丽安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肩头,说着安慰的话,乔老爷和米兰达就冲进来。“她是谁?”乔老爷问。
“她是玛丽安,被尸体绊倒吓傻了,她没事。”
“尸体?你真行,又弄出一具尸体,在哪儿?”
“先别管尸体,快封锁旅游区的进口和出口,凶手可能还在防空洞内,洞内的游客要一个一个登记排查,你们是专家,赶紧去,晚了,人都走光了。”米兰达立刻转身出去了。
“你说什么,凶手?你已经排除心脏病发作或者吞安眠药自杀什么的?”
“别贫嘴,快去安排。”
“别担心,米兰达会安排得妥妥帖帖。尸体在哪儿?上次那个温泽尔的尸体也是你发现的,你是发现尸体专家,香港警察局是不是应该把你关起来?”乔老爷嘟囔着开玩笑道。李桥让玛丽安靠墙坐着,不理会乔老爷的的讥讽,带着他朝尸体走去。
“就在这儿,你带手电筒了吗?灯光太暗,我用手提电话上的电筒,但光线太暗。”李桥说。
“是个女的,用什么行的凶,找着凶器了吗?”
“没有,看来是被砸死的,地上有拖拉的痕迹,这儿不是谋杀现场。我没有再往前走,等鉴识人员来了再仔细检查吧。我们是从这个门进来的,没看见任何人出去。凶手应该是从那个方向来的,也是从那个方向走了,估计前边应该还有一个出口。”
“她身上有什么身份证明,你一定先检查过了,要明白,你是个平民,检查凶杀现场的尸体是非法的。”说着话,乔老爷蹲下来,伸手去拿尸体手上的手袋。
“你准备破坏现场,不等鉴识人员和法医了吗?”李桥及时地提醒。
“这脏活留给他们干吧。你还知道什么?”乔老爷站起来。
“这个女人叫艾丽丝,英国游客,是个中学教师,喜欢早晨就喝得醉醺醺的。”
“厉害,你还真的像福尔摩斯那样,从她衣领上绣的字母推断出她的名字,从她的发型猜出她是英国人,从她老式的短腿靴子上猜出她是个中学教师,最后你还趴在她嘴边闻了闻,从浓重的血腥味中闻出丝丝晨饮的残酒味儿。”乔老爷挖苦道。
“不用那么费事儿。她是我的邻居,住905房间。”
“啊,又一个两姐妹酒店的房客死了,背后还真有一点绑架案的影子。还有什么?”
“她右手握着一小块石片,不知什么意思。”
“看来她曾试图反抗。”
“那石片只有拇指般大小。”
“还有什么?”
“地上有小块的黑泥,很像尖沙咀钟楼上留下的泥块。”
“噢,你为什么进这条通道,游客好像走的是另一条通道。”
“像上次交赎金时一样,有人给我发手机短信,指示我进73号门,实际上是指示我发现尸体。我进来后灯突然灭了,黑暗中我走错了方向,随后玛丽安也推门跟进来了。当时第六感官告诉我,洞里危机四伏,我不能确定玛丽安是什么人,就没有回答她的呼唤,结果她走了相反的方向,也许本来绊倒的应该是我。”
“还是没有人来拿钱?”
“钱还在那个背包里。”
“这不是消遣我们吗?给钱也不要,光给我们尸体,你不是福尔摩斯吗?分析一下,杀人就杀人,为什么先做个绑架案当药引子,暗示什么?”
“先别忙着分析,咱们在附近看看,凶手是从哪儿进来,又从哪儿出去的。艾丽丝原本不准备进洞里,如果最后跟来了,也应该在我们后边,她怎么在我们前边被杀死了,一定另外有个入口或出口。凶手才可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先把她弄进洞里杀死,再给我发短讯,引导我走进这个洞发现尸体。”
李桥和乔老爷越过艾丽丝的尸体,朝玛丽安进洞后走的方向走去,果然在离艾丽丝倒下的地方三十米左右的地方上有一扇门,这扇门是开在他们进来那扇门对面的墙上。推开那扇门,通往另一条洞,洞里黑黢黢的,微微吹过来阴森森的冷风。乔老爷一手拔出手枪,另一只手端着手电筒,边走边往洞里照。
这条洞很短、很直,刚走了几分钟就到了洞口。洞口装着粗铁条焊的门,门锁已被拉落,门大开着。两人走到洞外,门口立着一块石碑。李桥绕到碑前,碑上刻着几个汉字:“抗日英军罹难处”。碑下部镶嵌着一块铜牌,上边用英文记录着当年在这儿被日军炮弹炸死的英军士兵的名字。这儿离停车场大约五十米,离对游客开放的洞口大约有八十米。
“凶手和你的艾丽丝小姐都可能是从这儿进去的,这是条直路,所以比你们早到。这个英国老女人为什么乖乖跟着凶手从这儿进去任人宰割呢,她一定认识凶手,外边可到处是人啊。”乔老爷望着李桥自言自语地说。
“米兰达应该已经封锁了所有的出口,他们会在洞内搜索的。我们去73号洞门外看看。”
李桥扶着有点瘫软的玛丽安,跟在乔老爷身后走出73号洞门,回头看,门边写着73号的小木牌不见了。再看其他洞门前有灯的洞口,写着编号的小木牌钉挂在洞门口左边的墙上。没有挂编号牌的门口也不用担心游客误入,因为那些门上都挂着老式的铁锁。
“先找个车把我们送回酒店,玛丽安浑身是血,会把别人吓坏的。”
“你身上也有血,是从玛丽安身上沾的吧。你们都是谋杀现场的第一证人,应该到警察局录口供。”
“你先处理现场,我送玛丽安回去休息一下,换换衣服,然后咱们再把全过程记录一遍。”
“她就穿着这身衣裳进酒店大堂吗?会把酒店的人都吓跑,你们应该先去警察局录口供,在那儿换衣服和鞋子,这些沾血的衣服鞋子都是物证,再说,她也不会要这些脏东西了。”
这时米兰达回来了。“所有的进出口都已经封锁,警察正在搜查。游客都回到旅游车上等候问话,除了你们俩,两姐妹酒店的旅游车又有二个人不见了。”米兰达报告道。
“地上躺着一个,还有谁不见了?”乔老爷问道。
“罗南先生不见了。”米兰达说。
“凶手,他一定是凶手。”乔老爷怒吼道。
在礼顿山防空洞旅游区,警察用蓝色彩带圈起一大片空地。一辆喷着DDC电视台台标的电视转播车及时地开过来,停在蓝色彩带外边。白兰迎上去,从车里出来的技术人员立刻架好摄影机,白兰手握话筒,站在警方蓝色的彩带外,开始现场直播。
“现在是下午四点三十分,大约在半小时前,一个外国游客的尸体被发现躺在礼顿山的防空洞里。死者为女性,是被刺杀的,其姓名、国籍和死亡时间警方均没有透露。礼顿山防空洞是抗战时期遗迹,刚刚被开发成旅游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