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这位就是凌阳山的大弟子徐师兄吧？”身穿白衣气质卓尔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几名同样衣衫的人。
徐剑飞一眼就认出这几人正是慧剑门的弟子，而这带头年轻人就是那天卜卦的刘师兄。“在下正是，这位就是刘师兄吧。”
刘师兄一愣，随即笑道：“徐师兄怎么识得在下？”他虽在问，但显然很高兴，能被素未谋面的人认得岂能不高兴。
徐剑飞微笑道：“慧剑门名声响亮，门下弟子更是不凡，认得刘师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吧。”他这几句话倒不假，慧剑门近十年来确实好不兴旺，势头强劲门下弟子已有数百人，而这刘师兄也闯出了一番名头。
“我们难得相见，不如趁此机会结识，以后行走天下或能再见面，也能相助彼此。”刘师兄提议道。
徐剑飞点点头自是赞同。
这刘师兄名叫刘相，乃是慧剑门大弟子。施仁义等人却也听过此人名头，知道此人深通慧剑门绝学“十字慧剑”，的确不容小视。
紧接着刘相又引见身后诸人与徐剑飞等认识，施仁义等也一一与他们结识。但那肤色黝黑的人始终站在众人三步开外，不肯走向前来。
刘相微微皱眉斜睨了那人一眼道：“辛师弟，还不快过来与凌阳山众师兄相见，难道让我请你过来。”
肤色黝黑的年轻人身负一把黑得发亮的长剑，不情愿走过来，看了徐剑飞一眼，张嘴道：“我、我叫、叫辛……”他说了一连串辛字，最后整张脸都憋得通红，还是没说出其他字来。
刘相瞥了他这师弟一眼，道：“辛师弟，介绍自己没有那么辛苦吧。”
“噗嗤”王灵露早已忍耐不住，刚刚听那辛师弟憋着通红的脸，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可把她笑得不行了，此时再听刘相打趣凑乐，再也忍不住了。
徐剑飞道：“这位辛师弟我也认得，就不必介绍了吧。”他听这人说话磕磕巴巴，已然明白此人有说话不利索毛病，所以开口为他解围。
“我叫辛厉，见过各位师兄师姐。”辛师弟忽然说道。他的眼中射出光芒，看向徐剑飞，不知是感激还是有别得意思。
“既然都认识过了，我们再与其他人认识认识。各位，过会见。”刘相拱手与众人作别。
徐剑飞等人也见礼别过。其他人倒不觉得怎样，王灵露却一直盯着走在最后面的辛厉，好似看到了什么稀奇好玩的东西。
这时聚仙台上安静了许多，而约莫半个时辰已经没有客人到来。日头正高，照得聚仙台上明灿火热。虽说这些人都是修道人士，不惧日晒，但那么多人晒在大太阳下，也不是那么回事。
罗谦考虑周到，特地向韩元请示，能不能让众脉弟子及来贺客人，先到大殿中等候。由他及两位师弟在山下迎接令一正道巨派天道门。
韩元等在大殿中的几大门派首脑，似乎已经谈完了所要谈的事情，所以同意了罗谦的建议。
聚仙台上的人依序走进大殿没有弄出半点动静，确实有正派弟子的风范。
大殿中的大椅上几乎坐满了人，只在叶延向身边两张大椅还空着，显然是为天道门的人留着。
而文萧然文洛雪也落了座，坐在了左侧最末的位子上。即使这样，也足以令所有年轻一辈的弟子艳羡了，年纪轻轻就能与天下有头有脸的人物平起平坐，岂非不是一种无上荣耀。
众年轻弟子进得大殿后，短暂喧哗后很快安静下来。大殿中那么多名宿前辈，谁敢在这造次，都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连懈怠站姿都没有出现。
这么多人在这大殿内，恍若石雕木刻，大眼瞪小眼的，气氛不禁尴尬起来。
气度大定力好的如枯竹玉晓寒等，依旧稳稳坐在那里，耐心等待，但像天量叶延向可就坐不住了，他们远来贺寿的，岂知竟然枯坐这里像坐禅一样等别人。天量双眉紧皱，气息重了许多，但他究是年岁已长还能安稳坐在那里。
叶延向可不同了，他性情可没那么深沉，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在玄风谷中位列三将之一，不仅修为高地位也高，无论在哪里也没有遇到今天这样干等别派的人——即使是天道门也不行。
“韩师兄，天道门的人可否知晓你的大寿，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人来？”叶延向霍地站起身看向韩元道。
韩元一怔，他可没想到这叶延向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距他大寿十日，就委派紫霞山广发请帖，邀请天下正道齐聚天剑山。这件事可谓人尽皆知，天道门怎会不知。
韩元没有回答，看向慕容熙。
慕容熙面色冷峻，看向叶延向道：“我们仙剑宗掌宗大寿，早在十日前我就派门下弟子四处发帖，天道门玄风谷还是由我大弟子亲自去送的，这点叶师兄完全没有必要怀疑。”
叶延向嘿嘿一笑，道：“慕容熙师兄说的极是，可是天下正道几乎所有门派都到了，唯独天道门没到，这你怎么说。难道他们明知掌宗大寿，却装作不知。”
他这话刚落，仙剑宗门人立时哗然。本来天道门这几年运起兴旺，隐然有超越仙剑宗之势，叶延向这句话隐含之意，不就是说天道门没把仙剑宗放在眼里吗？这怎不令仙剑宗门下弟子生气？
再者叶延向在这大殿之上，说出这种话更是猖狂，没把仙剑宗在座几位剑主瞧在眼里！
大殿中立时沉寂下来，静的众人都好似没有了呼吸，齐齐看向仙剑宗的人怎么应对。
一向随和的玉晓寒变了变脸色，慕容熙更是面色阴沉，韩元脸上皱纹似乎又加深了些，唯独王陆扬面不改色，笑了笑道：“叶兄这样说可就不对了，天道门一向行事光明正大，如果他们不派人来一定会向我们说明原委，但他们没有这样做，就表示一定会有人来贺寿的。”
顿了一顿续道，“天剑山上的雨花茶清香无比，入口回味悠长，韩师兄就不要再吝惜了吧，给各位宾客尝尝如何？”
韩元会意点头道：“快去备茶。”他身后立时走出一名年轻弟子，应声而去。
“早就听闻天剑山乃灵秀之地，这雨花茶更是美名四播，能亲尝真是件幸事啊。”枯竹笑道，临了还高宣声佛号。
天量接道：“不错，还是喝口茶水去去火气。”
叶延向听得出天量话中的意思，又听枯竹也似站在仙剑宗这边，冷哼一声愤然坐下。
当几名童子端上茶水，众人品着香茗时，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就听罗谦道：“禀告掌宗，天道门客人到了。”
大殿中的人齐齐向外望去，就见罗谦身后站着两名身着绣着金丝道袍的道士。
“快快有请。”韩元已然起身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眼角余光瞥了叶延向一眼，暗道这下你总该没有什么话说了吧。
罗谦引着三人走进大殿，两名道士跟在罗谦身后一步处，令有一名年轻道士走在最后，身上背着一个布袋，好像是个跟班。
韩元在看到前面两名道士时，忽地一愣，眼睛还向后面瞥了几眼，确定后面除了那名背布袋的道士外再没旁人后，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他身边的慕容熙等人也是面现疑色，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不解。
“天道门下清云。”
“清风”
顿了一下一个稍显弱势的声音道“清泉”
“拜贺仙剑宗掌宗大寿！”三人齐弯腰道。
韩元怔了一下，道：“快免礼。”脸上却现出一丝尴尬之色，他眼角余光已然看到叶延向嘴角露出的笑意。天道门来客竟然是三个后辈，“玉”字辈的人却没来。
在座诸人都知晓他们身份，同时想到为何天道门只派些后辈，今天来贺门派，哪门不是派位尊望重的人来此。但这天道门却背行其道，令人好生疑惑。
“师尊在太和洞闭关参道，多年不出，师叔执掌无极殿，事务繁杂不得脱身，所以我们三个晚辈便代二位尊长前来道贺了。”年纪最长的清云道。
他说话温和听来也似有理，但细细琢磨之下，不免让人生疑：玉清真人闭关近一甲子，这是天下尽知的事，他不来尚在情理之中，而玉阳真人执掌无极殿并没有什么大事，却以此为借口不来，这就说不过去了。
清云身边面容俊秀的清风，把头一扬一副倨傲神态道：“师弟，拿出我们的贺礼来，呈给掌宗前辈。”
站在最后面，身着寻常道袍的年轻道士应了一声，取下包袱拿出一个锦盒，默默交给清风。他目光低垂，自然就是说话最低最弱势的清泉。
大殿上的人，听这人道号清泉，按理说可是天道门中地位超然的弟子。自玉阳玉清这代天道门时，便定下了每人只收一名弟子的规矩。清云是玉清真人弟子，也是大弟子，清风是玉阳真人的弟子。这些都是广为人知的，但不知这清泉是何人弟子，又是何时收了他的。
清云似是看透了众人心中疑惑，道：“这位小师弟是在下师叔祖上智真人所荐进入天道门，拜在玉阳师叔座下。”
众人这才稍解疑惑，但见这清泉面貌清秀，目光顺和，一副朴实任劳任怨样子。再看那清风可谓两个极端，目光突棱，神态矜傲。可想而知，这清泉平素一定受了不少冤枉气。
清风接过锦盒，淡淡一笑，打开锦盒露出三颗闪着淡淡金光的药丸，道：“这是三颗仙寿丹，恭请前辈收下。”
韩元向站在一旁的罗谦递了个眼神，罗谦上前接过，又退回原来位置。
清风接道：“这仙寿丹是师伯采用三十六种天地灵药，花费三十年时间炼成，有延年益寿强健体魄的奇效。”
大殿中人皆是一呆，接着小声议论起来，大体都是在艳羡这灵丹的妙用。王陆扬这边的人却不以为然，尤其陆小侯更是嘴一撇小声道：“用那么多灵药才有这功效，都白瞎了。我们凌阳山自有这种仙草。”
徐剑飞等都认为这话不假，小侯这次可没说错。
清泉眉间眼角露出笑意，看了清泉一眼，清泉似乎了解他的意思，从布袋中掏出一副卷轴，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
清风接过卷轴，缓缓展开见这卷轴约有一尺见长，纸面上四个大字“浩然正气”，笔势雄浑，落笔苍劲，一股挺拔不阿的气势跃纸而出。这确是一副好字！
“这是师尊的手笔，他因未能亲自来贺，所以写了这副字送给掌宗前辈，聊表歉意。”清云说着又躬身一鞠。
韩元看这副字确非凡品，又见清云态度恭谨，心中不满稍解，然而眼光突地看到卷轴右下角处的几行小小金字。
这几行字原本应该写，此作是何人所做，作于何时的，但这几行字却写得天道门独有的“无极正气歌诀”：华庭洞府凌云霄
金丹仙术渡九劫
呼仰天地数万载
我自逍遥欲成仙
有好事的还读了出来，韩元等仙剑宗几位长老剑主都是气为之结。天下间谁不知道这无极正气歌乃是玉阳真人所创，每天在无极殿诵读，成为了众道士的必修之课。此时，在这仙剑宗之尊大殿内，传出这歌诀岂不可笑。
大殿内凡是明眼人谁都看得出，仙剑宗的人个个面色难看，尤其紫霞山的人在众人中寻找那个念出歌诀的人。但刚刚众人也只顾看字，谁也没留意是谁念得，自然难以寻出，再者即使找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之下也无可奈何吧。
一时间大殿内，冷若冰霜，冷得好似呼吸都已困难。
叶延向哈哈一笑，站起身道：“你们三位就是天道门最杰出的二代弟子吧，我记得你们天道门第三代应是‘无’字辈吧。”
清云也想化解这诡异场面，忙道：“前辈所说不错。这位清风师弟及清泉师弟都是玉阳师叔的弟子。除此外，都是第三代的弟子了。敢问这位前辈是玄风谷的哪一位？”他见识极多，看到叶延萧右臂臂章，自然想到是玄风谷的人，但他不认识叶延向故有此一问。
叶延向道：“我是玄风谷三大将之一的叶延向。”
清云向清风及清泉递了个眼色，三人齐声道：“见过叶前辈。”
叶延向面露笑容道：“很好很好。”说着坐了下去。
清云三人又依次见了天量枯竹等人，文萧然虽贵为苑主，但丝毫没有架子起身还礼，算是给足了清云等人面子；而清云等人又一一拜见仙剑宗的剑主，这清风在拜见慕容熙玉晓寒时，已然面有不屑之情，在拜见王陆扬时干脆就没有弯腰只是拱手随意说话。清云及那清泉却执礼甚恭，不曾有半分不敬。
王陆扬怎看不出清风的无礼，但碍于他究是前辈也不能说什么，只把脸面转开不去看他们三人。
王灵露却猛地拉了下徐剑飞的衣角，向场中努了努嘴。
徐剑飞好似明白她的意思，默默点点头，右手忽地伸出二指并指如剑，极点一下而后划了一圈。
看他动作轻盈无力，但清风却猛地弯下腰去，同时发出一声轻呼，若非他一身修为深湛，非载个跟头不可，饶是如此已然非常狼狈。
清云清泉见状也是一愣，没想到清泉执礼那么虔诚，比他们弯腰还要深，但见清泉脸色显然面有怒色盯着王陆扬及他身后弟子，似乎大为恼火的样子。
“清风师侄，清云清泉师侄，快快请起。”王陆扬面色温和道。但他特意点了“清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讥讽于他。
在他身后，王灵露陆小侯早在偷偷暗笑，他们二人一左一右拉着徐剑飞的手臂，笑得别提有多欢。若非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早已开怀大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