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的记起之前肖飞曾说过的话来——“我和子清经常通电话,他每次都会向我打听一个人的情况,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原来,爱情从来都不曾离开过,我们都记得,可是,却迫于现实原因,天各一方。
心隐隐作痛,眼泪悄然滑落,随后越来越多,再后来便泛滥成灾,无论她怎么擦都无法擦完。
尚方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氤氲的光线里,桐晴脸上晶莹的泪珠在闪闪发亮,而她那伤心欲绝的模样,一下子就刺痛了他的眼,戳痛了他的心。
药,被狠狠的掷到地上,顾不上自己穿着单薄的睡衣,尚方辰转身走到阳台,拉上门,望着外面清冷的大街,点燃了一支烟,青烟袅绕,猩红的火光中,桐晴流泪的脸一次又一次的跳出来。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细细密密的雨丝随风而舞,他的脸,很快就被雨打湿,凉凉的……
香烟在指尖中燃尽,一支又一支,尚方辰不由的沉浸在这朦胧而又神秘的烟雾中。
渐渐的,手僵了,身体开始变得麻木。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冷,是他目前唯一的感觉。
思绪跳转,他始终想不明白,艾子清那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好?当年,为了自己的私欲放弃了心爱的女人,这样的男人,也配被女人时时想着、念着吗?
不过,如果当初艾子清不离开,他也许根本就没有可能和桐晴在一起。
这么想来,他又觉得心情舒坦了许多。
当烟燃尽,最后一抹猩红消失,尚方辰拖着麻木的双腿进了房间。
他和桐晴都没有错,错的只是两人相遇的时间。
要是他在桐晴遇上艾子清之前遇上她,那么,今天的他们定会是一番不同的景象吧?
进得房间,尚方辰弯腰捡起之前被他扔到地上的药,小声呼唤起来:“老婆……”
可是,他找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没看到桐晴的身影,站在房间里,他的神情无比焦急。
这么晚了,她会去哪里呢?
同事家?朋友家?还是……
可是,她在A市根本就没有朋友,她能去哪里?
终于,他想到了……
桐晴定是去了书房!
当他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单薄而落寞的背影,而书桌上,堆着他拆开的纸鹤和无数可爱的小星星。
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老婆……”他的声音很小,生怕叫得太大会惊扰了她。
他看到桐晴的身子微微颤了颤,过了很久才缓缓的转过身来……
经过泪水的洗礼,她的脸越发的显得苍白。
尚方辰正要开口说话,便看到桐晴手里捏了一把拆开的纸鹤,朝着他一步步近,眼里是骇人的恨意。
他的心不觉咯噔一下,自心底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这么多年了,他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桐晴。
平时,他要惹火了她,她一般也就是发脾气不理他,然后冷战,总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而此刻的桐晴,在他看来,竟是有些可怕。
看来,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所以,她才会如此生气。
不过,这样的桐晴比平时安静的桐晴更让他喜欢,因为,她至少愿意在他面前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而不是伪装的冷漠与坚强,让他觉得更亲切。
正想着,桐晴便已来到了他的面前,手慢慢的举起来,手里捏着的那张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尚方辰看到,上面写着——XX年,3月21日,今天子清带我去看油菜花,我从来没有觉得油菜花有那么美丽,可今天它是那么的令人陶醉,我和子清肩并肩坐在花海里,子清问我,“晴儿,你喜欢吗?”这是他之前看过的,后面的内容不用看都能背得出来了——我不知道他的意思,傻呼呼的问道,“喜欢什么?”
子清看着我微笑,明眸皓齿。
“晴儿,你喜欢我吗?”面对他如此直白的告白,我一下子就脸红了。
尚方辰咬唇,不愿再继续想下去。
“尚方辰,你给我说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桐晴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冰冷而又无情。
他怎么可以拆掉这些千纸鹤,怎么可以偷看她写的文字!
她冷漠的话语,愤怒的表情,使得尚方辰在心头积抑许久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7冲动的一把抓过她的手,拖着她往书桌走去,不管她是否能跟得上。
当他走到书桌前站定,然后松开桐晴的手,以最快的速度抓起桌上的玻璃罐,高高举起……
淡粉色的玻璃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后,最终以惨烈的姿态呈现在了桐晴面前。
氤氲不明的灯光里,玻璃罐的碎片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桐晴咬紧双唇,脸上呈现出骇人的灰白,眼泪就那样毫无预警的奔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尚方辰不仅偷看了她的秘密,还摔碎了玻璃罐!
而玻璃罐、千纸鹤、星星……这些都是她的寄托,她甚至不敢想象当这些全都失去后,她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模样。
看她这个样子,尚方辰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拉她。
“尚方辰!我恨你!”桐晴用尽全力推开他,抬脚直接踩着碎片离开,这一刻,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疗伤也好,悲伤也好,她都只想一个人。
脚底传来一阵锥心的痛,她越发的咬紧了双唇,鲜红的血在唇角晕开,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那近乎疯狂的举动让尚方辰吃惊,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他感觉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致命的痛楚传来,他几乎快要窒息。
等尚方辰回过神来,桐晴已经走出了书房,她走过的地方,全是触目惊心的红,看得他心惊肉跳。
桐晴扎伤脚了?
眼看着她的高烧还未退,现在脚又受伤,她怎么能承受!
心头一慌,他赶紧绕过那些碎片追了出去,刚走到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桐晴单薄的身影,似是有些摇摇欲坠。
他拨腿追上去将她一把抓住,手腕稍稍用力想要将她拉到怀中,可是桐晴突然像是发了疯似的叫了起来,“放开你的手!不准碰我!”
她发疯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怕,尚方辰害怕她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于是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卧室走去。
桐晴急的大叫起来:“混蛋!放开我!”
“放开我啊!”
她的声音很大,尚方辰甚至能感觉到楼下有佣人已经开门走出来了,于是,赶紧将她放了下来,压低声音吼道:“你闹够了没有!”
桐晴迅速调整好情绪,仰起头来望着他,目光灼灼,“尚方辰,到底是谁在闹?”短短的瞬间,她已完全恢复到自然,声音很平静,让人听不出里面的情绪。
拆掉纸鹤,摔碎玻璃罐,由始至终都是他在闹,不是吗?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看着她平静而又冷漠的样子,尚方辰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淡漠,安静,甚至有时他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两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
“我怎样?”她不过是在心里给子清留了一席之地,这,难道也有错吗?“尚方辰,我真的受够了!”说完,她收回目光,绕过他的身体往书房走去,很快,地上便又是一片刺眼的鲜红,尚方辰深吸一口气,迈步赶上去,与她并肩而行。
其实,他时刻都在她身边,只不过她不知道罢了。
来到书房,桐晴径自走向书桌,然后把尚方辰拆开的那些纸鹤一个一个地还原,然后双手捧起散落在桌上的星星,靠着书桌的边缘缓缓的蹲了下去,无声地抽咽着,肩膀一颤一颤的……
尚方辰站在她旁边,想要将她拉起来,手在空中绕了几次,却始终没有伸出去。
或许,让她发泄一下,心里会好过一点吧。
就在这时,桐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倏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手里的星星顿时洒落一地,那些星星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好看。
不等尚方辰回过神来,桐晴便像只困兽般在书房里跑来跑去,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看得他一愣一愣的。
过了一会儿,他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在找什么?”
桐晴急急的说道:“我的照片放哪里了?我怎么找不到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听了她的话,那一瞬间,尚方辰眼前蓦地闪过一个场景。
在给秦浩打电话之前,他好象是有看到一张照片,可是打完电话后把照片放哪里了他也记不起了。
“你先坐下来,我帮你处理下脚上的伤口,等下再找好不好?”地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血迹,看得他一阵心痛,语气,自然便透了一丝关切与焦急。
桐晴先是一怔,随即猛地朝他扑过来,歇斯底里里朝他大吼,“照片是你拿走的,对不对?还给我!”
因为,她突然想起,这个书房,只有他们两人可以进来,平时都是由她在打扫,因此,照片不见,除了他拿走之外,没有其它人选。
没想到她会这样,尚方辰愣了一下,随后条件反射的伸手向她推去,由于他的力道太大,桐晴的身子一歪直接就跌倒在了地上,随着“砰”的声响,桐晴闷哼出声,“嘶!”
“老婆,你没事吧?”尚方辰吓得赶紧蹲下身,伸出手去扶她,没想到却被她一把推开,“走开!我不要你假好心!”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糖吃,她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想到自己的真心被人当成驴肝肺,尚方辰不觉有些窝火,刚想要发作,却在看到她血渍斑斑的脚时立马就泄了气。
“你先起来再说,等下我再帮你找,好不好?”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哄孩子。
“我不要你管!”她冲他吼,像个泼妇。
“桐晴,你已经不小了,别任性,好吗?”耐心快被磨尽,他好想发火。
这时,桐晴蓦地抬起头来瞪着他,眼里是满满的恨意,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离——婚!”
她不爱他,不是吗?
她,再也不想这样过下去了!
这一刻,尚方辰感觉头顶好象有雷声轰隆隆的响过,接着,脑子里嗡嗡作响。
打雷了吗?
可这好象是冬天呢。
眼睛里又好象是进了沙,有些模糊不清,渐渐的连眼前的桐晴都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他伸手想去抓,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抓着,掌心空空的,很冷,没有丝毫温度。
尽管他一直都知道桐晴的心里驻着一个人,但他相信她终有一天会被自己的爱所感化,因此,这么多年来,他都只是默默的守在她身边,努力的给她最好的一切,让她幸福!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他,无论为她做多少,她的目光永远都不可能在他身上停留,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
不过,他是那样要强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失败呢。
想到这里,他一下子来了劲,咬牙弯腰强行将桐晴抱了起来。
她是他的,永远都是!
桐晴在他怀里用力的挣扎起来,双手胡乱的捶打着他的胸口、他的脸、他有头……尽管疼痛,可他依然没有丝毫闪躲,不管不顾的将她抱进了卧室。
坐在床边,他就那么紧紧地抱着桐晴,紧紧地……他甚至都不敢松开一点点,他怕一松手,桐晴就没了,就会永远的离开他了。
这时,他想起桐晴经常说的一句话——我要是变成雪花多好,这样,我就可以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飘,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现在,他真的害怕桐晴真变成雪花一样,无声地飘走了。
被他这样禁锢在怀里,桐晴只觉得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起来。
这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失态的尚方辰,桐晴感觉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
他爱她吗?
不……
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爱一个人是应该要让对方快乐,幸福。
而他强行将她绑在身边,她并不快乐,更感觉不到幸福。
可是,如果不是爱,他的行为又该做何解释呢?
这问题桐晴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而发烧加上疲惫,很快,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过了许久,尚方辰回过神来,看着怀里的人儿,掉下了心酸的泪水。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安顿好桐晴,他先是找到了之前被自己扔掉的退烧药,然后又跑到楼下去找消毒药水和纱布。
回到房间,他将桐晴的双脚从被窝里拉出来,小心翼翼的将染血的袜子给脱了下来,只见那原本白皙的双脚变得惨不忍睹,脚心已是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尚方辰感觉心很痛,拿棉签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等到他平静下来,这才拿起棉签轻轻的擦着她的脚心,一遍又一遍……
渐渐的,血渍清理掉了,露出大大小小的伤口,尚方辰看得头皮发麻。
这样多的伤口,而她硬撑了这么久,到底该有多痛?心底的地方好象缺了一块,正空荡荡的痛着。
处理好这些伤口,再缠上纱布,做完这些,等他再直起身来的时候,感觉眼睛都有些花了。
退烧药还放在旁边,尚方辰这才想起她还发着烧,于是,赶紧又跑到楼下去倒了一杯水,拿了几颗糖上来。
“水……”尚方辰才刚走进房间,就听到睡梦中的桐晴正虚弱的叫着。
他连忙大步走过去,将手里的水和糖放到床头柜上,从盒子里取出退烧药,旋即坐到床沿上,抱起桐晴。怀里的人儿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绯红的脸上划下两道淡淡的阴影,双唇干裂,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裂开,浑身的温度烫得吓人。
“水……”桐晴的嘴唇微张,小声叫道。
趁着她张嘴的时候,尚方辰将药塞进她的嘴里,然后端起一旁的水杯凑到她的唇边。
许是嘴里的药有些苦,桐晴皱了皱眉,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