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开始为一天的生计忙碌,虫儿们则既要把自己的肚子喂饱,又要小心避免成为鸟儿的腹中之物。自然界的生存与杀碌每天都在上演,每天都在上演不同的版本。
“您说实在话,他能逃掉吗?”费勒和克克沐浴着清晨和熙的阳光,都静静地骑在马上,注视着一个弱小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丛林中,克克率先打破沉默,神情不无忧虑。
费勒没有马上回答克克的问话,而是拨转马头,挥鞭策马奔驰了一箭之地,才放松下来,待克克赶上来,才喟然一叹说:“他作为一个棋子的利用价值已经消失了,他的生存之路取决于自己,我们救不了他。”
克克抿着嘴唇点点头,表示同意父亲的看法。
“克克,我想我们该赶到皇城去,有许多老朋友要见见了,碰碰运气,也许还能做点什么。”
“父亲,您的意思是我们还有机会抓住那个魔族?”
“魔族应该还没有逃出国境,只要他还在国内,就不能说没有机会,只要还有一分机会,我们就要去努力。”费勒扭头扫了一眼西边连绵的山峦,“战端一开,将有无数的生命被吞噬,有流不尽的血和泪,还有数不完的人间惨剧。战争!没有怜悯和同情,个人的命运微不足道。”
小青听不到费勒和克克的慨叹,他只顾埋头往前走,至于往什么地方走,下一步该做什么,他完全不知道,甚至都懒得动脑筋去想。临别时,克克跟他说了很多逃亡要诀,但他记住的不多,他只知道绝不能被安德鲁大人的士兵们抓住。
克克实在是个很不错的朋友,他们一共也没见几面,却对他很好,他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就是克克送的,很干净,甚至有一丝淡淡的香气,让人非常舒适。在小青少得可怜的印象里,帕蒂是对他最好的人,第二个就数这个克克了。
克克给他想得很周到,演出服是不能穿的,弓也是不能带的,不然就太引人注目了。克克还给他重新装扮了一下,现在的小青看起来就是一个正常的小男孩。小青估计自己现在就是站在安德鲁士兵面前,士兵们包准也认不出来了。可惜的是,他不能和克克一起走,克克和费勒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过他还是很想念克克的。
在丛林中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在崎岖的山路中摔了多少跤,小青早已经全身脏兮兮的,连手上、脸上也扑满了泥土,这对小青也没什么,就是走了将近一天,又渴又饿。克克临走时悄悄塞给他的一小块面饼早吃完了,没有称手的弓箭,小青简直不知道自己还能作什么,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了。
第一天逃亡还有帕蒂和他在一起,帕蒂还会火系魔法,自己也有弓箭在手,可以打猎,可以防身,可现在就他一个人,而且他手里什么都没有。渴饿倒是其次,要是有狼、虎、豹等大型野兽出来,小青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到这里,小青就害怕得要命,简直想大哭一场。
小青满心希望能碰一户山里的人家,不说有饭吃,哪怕能给口水喝,能有个安全的地方困上一觉,简直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事了,可他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家。心里正惶惶然时,突然听到附近有“砰砰”的石头撞击声,小青顿时如听天籁之音般大喜,有人!小青也顾不上观察有什么人,寻声觅去,在一个山窝窝里,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正在使劲敲击两块石头。
小青走上前去,拍拍那人的肩头,正想说:“伙计,在干嘛?”不曾想那人却猛地蹿了两步,扭身摆了个防身姿态,倒吓了小青一跳。
那人一看小青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子,全身松懈下来,口里嚷道:“哎,想吓死人呀,在山里怎么能随便拍人肩膀。”
小青一看,乐了,居然是个熟人,他认出眼前这人就是当初企图偷窥帕蒂更衣的流浪儿,还被小青用没箭头的箭敲了一记脑袋,“哎呀,是你老兄!”
那个流浪儿却一脸疑惑地看着小青:“我认识你吗?”
小青差点脱口说“我就是那个曾经射了你一箭的那个人”,猛然想起克克的提醒:不要跟任何人说与嘎布拉有关的事情,坚决不能说自己会射箭!于是忙改口道:“你不是在温斯讨饭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哦,这么说你也是温斯讨饭的,你还不是跑出来了?谁知道安德鲁大人发什么疯,乱抓人杀人的,吓死人了,我在温斯讨了一年多的饭,都没见过这种事。”
“伙计,怎么称呼你?”小青的心情大好起来,在荒山野岭里,有个人作伴总是好的,尽管是个可能什么用也顶不上的流浪儿。
“我们没父没母的,有什么名!看上去,你比我小,你叫我阿大,我叫你小弟好了。”
小青瞪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这个自称阿大的家伙,不服气地说:“你怎么也不会比我大,你几岁?”
阿大哈哈一笑,反问道:“你几岁?”
小青就是一呆,他也不知道自己几岁,没父没母的人不仅没有名字,连年龄也不可能知道的,父亲、母亲,多么美好、温馨的名词,可是自己就是没有!想到这儿,小青不仅黯然了。
阿大见状,自然是得意地笑了:“小弟,快来帮我点火,天马上就黑了,没有火,咱哥俩就只有到狼肚子里聊天了。”
阿大递给小青一根火捻子,自己又敲起手里的两块石头:“小弟,快用火捻接住火星。”
石头敲出的火星很多,但都转瞬即失,很难接住。阿大却并不气馁,不停地坚持敲击,两个人折腾了半晌,就在小青快要绝望时,火捻子终于冒出一股轻烟,阿大立即鼓起腮帮子吹气,把一丝轻烟变成了火苗。小青长舒一口气,赶紧把干枝枯叶凑过来点。
火点着了,阿大从小青手中夺过火捻子,两脚踩灭,又小心揣在自己怀里,很满意地叹了口气:“至少,咱们又能活一个晚上。”
阿大手里也没有什么吃的,但有火就不担心猛兽的袭击,两人忍饥挨饿各守半个晚上,好歹都睡了个好觉。
让小青很惊喜的是,这个阿大很会找吃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在周围的山上遛了一圈,就抱回了一堆野果、酸叶还有两根粗大的根茎。那根茎用石块把皮一刨,里面的肉白嫩多汁,脆脆的、甜甜的,非常好吃,不多会儿就把小肚儿撑得溜圆,险些走不了路。
阿大也很熟悉这一带的地形,翻了四、五座山,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到了一个叫罗迦的小城。
也许是天色已晚,进出罗迦城门的行人稀稀寥寥的,门前的甲士却不少,至少有二十名,对过往人员盘查甚严。城门边上贴着几张硕大的布告,让小青心惊的是城门上还悬挂着两颗血肉模糊的首级。阿大和小青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正打算回头走时,一名士兵注意到了他们两个,吆喝道:“你们两个快过来!”
阿大和小青只好三步一蹭,极不情愿地朝城门走出,考虑城门边拴着的战马,阿大和小青都没有逃跑的打算,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的。
士兵把阿大和小青揪到布告前。布告上画着四个人的画像,两个女孩,两个面有凶像的中年男子。细细看去,两名男子小青倒是认出来了,依稀是老板和哈克大叔的形象;两个女孩——一个不认识,另一个倒挺像帕蒂的。
小青疑惑的目光又投上城门上的首级,从两个痛苦扭曲变形得不成样子的面容中,小青依然辨认出熟悉的特征来,这两个人都是演出团的成员!
小青不由得轻轻地一颤,很显然被通缉的那个不认识的女孩,其实就是自己了。
“德力,别费神了。两个流浪儿有什么好看的,快让他们滚蛋,那边好象有两个女人过来,我们去盘问她们吧。”旁边的一个士兵不耐烦地给这两个小家伙一人一脚,踢进了城门。小青虽然给摔得生疼,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总算是混过去了。
正待爬起来一溜烟开跑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银铃般、如果在平时一定是很悦耳的女声:“你们两个等一等!”
小青诧异地回过头,却险些给耀眼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定定神,细看,发现和他们讲话是一个这个大陆上罕见的女骑士,银白色的全身铠甲细致地构勒出骑士婀娜的身形,瀑布般灿烂地金发溢出头盔,披洒在肩头,黝黑地骑士靴绣着美丽的花朵,铠甲上也点缀着细密的花纹,胸口有一醒目的狮头徽章。女骑士的面容娇美而坚毅,眼神却如锐利的刀子,似乎能刺穿任何发抖的心。
小青觉得身体不由自住地颤抖起来,好在那个阿大抖得更是厉害,显然比他更害怕。两厢一对比,小青反而显得心情略微平静一些。
“你们不要怕,姐姐只是问你们几句话。”女骑士的声音很温和,但在小青听来,和地狱里恶魔的吼叫没什么两样。
女骑士的问话很简单,像唠家常似地问他们两个的名字,从哪里来,想到哪里去,在温斯见过什么特别的人没有,看过近期轰动一时演出团的表演没有,认不认识里面的人。
好在阿大回话很积极,小青乐得不说话,因为这些问题,他基本上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能把谎话圆好。而阿大的回答则都是没有问题的实话,女骑士自然也无法发现不妥当的地方。
女骑士眼中锐利的光芒渐渐褪去。
就在小青以为问话结束,打算抬腿走人时,女骑士轻声曼语地说:“给姐姐看看你们的手吧。”
小青和阿大只好把小手摊在女骑士面前,让她细细地端详。阿大的手当然看不出名堂来,女骑士略有些失望地转向了小青。当她看到小青的手时,眼神一下亮起来,而且越来越亮。小青心里发起毛来,他以前也听哈克叔叔说过常年射箭人的手很空易看出来,一个是拉弦的手指很容易在特定部位起老茧。
但小青不一样,他手上的老茧每次都会被悉心剥掉,作为嘎布拉射手,他的手指必须保持对弓弦的敏感,这让小青吃过很多苦头;其次是弓箭手通常都带有不离手指的板指,尤其是经常开强弓的射手。
不过小青的扳指通常不带,只有表演强弓时才临时带上。这次与克克分手时,扳指早被克克给扔得无影无踪,带扳指的手指印迹本来就浅,这两天在山里摸爬滚打,手指几乎肿了一圈,这个女骑士应该看不出什么!
但与小青事与愿违的是,女骑士审视完小青的手后,冷冷地说:“把这两个捆起来,送米拉大人审讯!”
未完待续,作者:陈忠厚、陈清贫,联系QQ:146288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