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和阿大自然不敢上前,悄悄从人群中溜下来,闪躲到一处大土堆后,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小青率先打破了静默:“这两个女犯人倒有些眼熟,就是头发太乱,遮掩得看不仔细。”
阿大一瘪嘴:“什么呀,就是咱认识的,才分手的芳和什么什么的。这两个笨女人,咱俩千辛万苦引那臭婆娘在山沟沟里转了两天,居然还这么快就被抓住了。”
“啊?是她们!”小青虽隐隐约约感觉可能是她们,却不敢肯定,或者是内心不愿这么认定。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日悬在罗迦城门之上的人头,口里轻轻地问:“她们会被杀掉吗?”
“这个自然,杀了官老爷,哪还有个好?在咱推罗,还算好的,送上断头台,唰一下,人头就下来了,估计也没啥痛苦。如果是在奥尔梅克帝国,哼哼,那可是要被剥皮的。”阿大在小青的额头上比了一下,“就从这里开始,听说有手段好的,能完整活剥一张人皮下来。”
小青不禁打了寒战,往后一缩:“太可怕了。”
“可怕?这还不算最狠的,最狠的是千刀万剐,一刀一刀从人身上割肉,又不让人死。”阿大的谈兴上来了,不禁手舞足蹈起来,“皇帝说剖六千刀,就一刀也不能少,如果犯人熬不住,先死了,管剖的人就要掉脑袋。”
小青听得面无人色:“天下竟有如此残忍之事,那芳和茜不会被剖掉吧?”
阿大哈哈大笑:“那是奥尔梅克帝国才有的,咱推罗没有,最多就是砍头。”阿大在小青的后脑勺比划了一下。
小青不由得又心惊肉跳起来:“那芳和茜会被怎么样处理?”
阿大冷笑道:“她们还能怎样,被砍头呗。杀官老爷是重罪,多少颗脑袋都不够砍的。要是咱俩也被那臭婆娘给捉住了,这脑瓜子一样得被剁下来。”
“那……那个宇文大人还会来抓我们吗?”
阿大歪着头想了会儿说:“只要咱俩不凑到那婆娘的面前,她约莫是不会再来捉咱的。有芳和茜两个笨女人在手上,蛮可以去请功了,搭上咱俩,也没啥添头,要再捉不住咱,她宇文大骑士可丢不起这个脸。嘿嘿,真要来抓,她抓得住咱吗?”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阿大躺在土堆上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口里说:“等呗,等那臭婆娘走远了,咱也就该溜了,该干啥干啥去。对了,你以后想干吗?如果没什么特别,跟着俺混也不会差,保你能吃香的喝辣的。”
小青摩挲着甩石带,半晌才抬起头坚毅地说:“我想,我们能做点什么。”
阿大惊疑地盯着小青:“你想干吗?难道想从那臭婆娘手中救出那两个笨女人?”
小青狠狠地点点头。
阿大险些跳起来:“你疯了,从骑士手中救人?!咱可不是猫,有九条命的。那宇文骑士绝不是什么水货,手底下有真活,就咱俩,九条命都不够!”
小青再次重重地一点头:“我知道,只是我们就这么甩手一走,心里总是怪怪的,人家有难,我们在一边站着,觉得有些说不过去。这样吧,你把这个甩石带借给我,我想去试试,你找个地方躲好,若事成,你来找我,若不成,你……用不着找我,快跑就是了。”
阿大挺起身像看怪物似的盯着小青看了半天,倒看得小青心里直发毛。
“我今天很正常,你也别这么看我,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你愿意把甩石带借给我吗?”
阿大冷笑道:“借给你?跟丢了没两样,这可是俺那死老爸留给俺唯一的东东。你知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他们一共有十一个人,八名士兵没有兵器,估计只负责扛犯人。另有三人都是骑兵,除了宇文大人,另两个好象也是女的,佩有战刀类的兵器。”小青两眼炯炯地看着阿大,满心希望阿大能把甩石带借给他。
“哈!你看得倒细,他们有十一个人!别说宇文大人,其他随便拉一个出来,你也吃不消!你这跟送死有什么两样?”
小青见阿大没有借甩石带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有几分颓然,正想放弃,不曾想阿大叹了口气:“要送死,咱俩一块送吧!人在江湖行走,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义字。俺长这么大,坑蒙拐骗、偷鸡摸狗,啥都干过,就是还没报过恩。那就试试吧,就是——好象难度大了点。”
小青大喜,虽然他是打算一个人去冒险,但有人帮总是好的:“你不会后悔吧?”
“你呢?”阿大微笑道,眼中全是笑意。
“我当然不后悔!”小青从土堆后小心探出头,注视着宇文婉在暮霭中渐已远去的背影,“我想我们该跟上去了,不然就追不上她们了。”
阿大凑到小青身边,眯着眼努力搜寻宇文婉一行的身影:“不要紧,天色已晚,宇文老爷要找地方过夜的。听人说,这附近就有一座兵营,她们一定会去那个地方,咱悄悄摸上去,看看有没有机会。不管怎样,咱要多计议计议,妥当了,再去做。咱们的想法是很蠢,也很疯,不过也不能轻飘飘地送掉性命。”
皓月当空,将推罗帝国一座非常普通而标准的兵营映得雪亮,兵营外围每隔五百步就有一座哨台,哨台上像标杆一样笔直、明盔亮甲的士兵警惕地注视着营外的动静。营寨的栅栏外还不时有五人一组的巡逻队在来回梭巡,营地外五百步内都是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只长有匍匐在地不足人脚面高的野草。
这时,远处的灌木丛中悄悄探出两颗戴一圈草帽的小脑袋来,观察了一会儿,又悄悄伏下。
“没有机会,空地太大,没睡觉的哨兵太多。我们不可能悄悄进去,又悄悄地退出来。”
“是的,咱的运气太差,这里的兵竟然还都像个兵样!时下这样的兵可不多,说不定,就是宇文家的私兵。”
“那我们只有到路上找机会了。”
“关键是那个婆娘骑士,整天包得跟个乌龟似的,你小子在河滩费心挑的那些石子长得再周正,也不可能砸得倒她。凑上去打架?操,咱俩就是再多上十个,上去也是白给!”
“我们当然不能与她正面搏斗,骑士练的就是这个活。不过你只要想办法让宇文大人骑马跑起来,我就有机会。其他的人没有穿那么厚的盔甲,打倒他们并不困难。”
“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吹牛的话……你倒霉不打紧,小爷就也跟着惨了。”
“我们要挑好地点,让宇文大人无法躲闪,我想我们只会有一次,至多两次出手的机会,但我只需要一次机会就够了。”
“别神吹了,等把人救出来你怎么吹都行。你小子这么热心救人,是不是看上了……芳,在人家胸脯上拱来拱去拱出想法了?那芳倒也不错,条顺、脸盘也靓,身上肉也多,搂在怀里肯定大爽,救出来做老婆实在不坏。”
“少扯淡,今晚我们还得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才有劲大干一场。”
两人嘀咕了一阵,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次日宇文婉一行人押着芳和茜继续往罗迦城赶路,一路却是无事。到晌午,路过一个村落,照例有一群看热闹的孩子和村民聚在两边,非常好奇地看着这一行人。毕竟女犯人和女骑士都是十分少见的,特别是女骑士又是那样的英姿飒爽,引得众人啧啧称叹。
类似的称赞和艳羡的眼神宇文婉见得多了,甚至都有些厌倦了,她只是催促众人赶路,并未像往常一样冲众人展示宇文家族的优雅和亲和。
虽然抓住了杀看守的犯人,对罗迦城的地方守卫军算是有了一个交待,晋爵的功劳记录上也满可以添上一笔,但宇文婉并不是特别的高兴。因为两个逃走的少年还没有抓回来,而当初这二人是作为主要抓捕对象出击的,却不可思议地追丢了!
尽管她当机立断改变了追捕的方向,并且非常利索地捕住了芳和茜,但失误毕竟是失误,若是名动江湖的江洋大盗倒也罢了,偏偏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贼!凭她的直觉,其中一个少年应该就是安德鲁大人点名通缉的要犯,却从她手中溜走了,这在她的职业生涯中,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宇文家主向来看重与安德鲁大人的交往,此次应安德鲁大人的请求,宇文家族的精英尽出,数日来,也只有她宇文婉的成绩最大,不仅抓住了几个演出团的通缉犯,而且还顺带捉住了不少其它有价值的疑犯,颇受家主的赞赏。此番眼看已经捉住了要犯,只待米拉大人审定,就可以送交安德鲁大人交差,不曾想竟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了,着实可恼。
宇文婉正心烦之际,四五个少年推推搡搡地挤到了她马前,马一惊,险些颠了她一个跟头,幸得她骑术精湛,迅速稳住身形,略一带缰绳就控制住了马。她抽出马鞭,正待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野孩子们一个小教训,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恰巧和她打了个照面。宇文婉只觉得几分眼熟,并没有特别在意,那少年却突然脸色大变,拚命挤开人群,撒开脚丫子向前飞奔。
宇文婉略一愣,立即恍然大悟,这个流浪儿正是她刚才烦心的目标之一!不由得心花怒放,连连感谢神的恩赐,她一顿马鞭抽散周边的人群,清叱道:“公差办案,闲散人等速速回家,若不然,休怪刀枪不长眼!”
看热闹的村民一看骑士大人当真发火了,一哄而散,路面很快就没有什么人,在前面飞奔的流浪儿格外醒目。
“云影、紫虹,你们留下看好犯人,我去去就回!”宇文婉吩咐了一句,就扬鞭策马,去撵流浪儿。
那流浪儿见有人追上来,跑得更快,但两条腿毕竟赛不过四条腿,尽管流浪儿嘴张得大开,竭尽全力奔跑,但宇文婉依然越来越近。流浪儿慌不择路,冲进了村落里一处胡同。宇文婉加鞭策马,眼见流浪儿在前面只有一个马身位,宇文婉侧下身,轻舒长臂,正待拿人,那流浪儿却陡地伏倒在地,嘴里拚力喊:“快出手!”
宇文婉愕然抬起头,却见前方约三十步处有一个熟悉的少年淡定地立在那里,面带微笑,手里甩动着什么,她直觉到了危险,却已经来不及调整身姿。眼见一个黑点如流星般飞来,当她意识到黑点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她的座骑时,马儿已经痛苦地嘶叫一声,高速地奔驰嘎然而止,宇文婉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腾空飞起,结结实实地摔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