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痴情深,死相慰,奈不了时地空隔
后山一片安静,佛仙崖上却是一片死静。
方红虽然功力奇厚,支着她走了一大段路程,但上到佛仙崖时,毕竟是身心俱损,两眼迷迷糊糊的已瞧不清晰了。出现在方红眼前的是那些峨眉派历代掌门人的坟茔,没有多一座,更没有少一座,与当年熊玉死时一模一样。但时间隔着一十九年,当年方红上佛仙崖时记挂的是师父绝尘师太,如今记挂的是熊玉。假如当年不曾上这佛仙崖来,也许方红的人生又是另一番结局。今日再次见到这些坟墓,当年在此发生的一幕幕便出现在眼前,猛一细想,全部都是过目云烟。也许这十九年来只不过是场梦幻,也许自己正是为了赶赴这一场梦幻而出生、成长、死去。想到这儿,一股宿命的凄苦酸楚顿时袭上心头。
绝尘师太的墓前有个人影。那人一动不动,背着这边,瞧不到他的脸,但身形长立,却有玉树临风之姿。方红一眼瞧见颇觉熟悉,便喂了一声,快步跌了过去。那人回头一看,见是个峨眉弟子,晓得峨眉派的帮规不容外人闯入这佛仙崖来,赶紧朝崖前的那片青竹林走去。但他这一回眸,眉清目秀,神情傲然,方红却是瞧见,惊喜地叫道:“熊玉,是我!熊玉……”扑扑闪闪快步追了过去。
那人钻出青竹林,到了悬崖前,转过身来对方红道:“姑娘,在下不是熊玉,在下与姑娘从未谋面,怎会是熊玉?”方红气喘吁吁,已浑身瘫软无力,脚下抖抖颤颤站立不稳。她蓦地扑倒在那人的身上,喃喃软语:“你是,你是!”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人的脸、眉、鼻子、嘴唇,“你就是熊玉!熊玉,我就要下去跟你相聚了,你是不是知道我会下去了,所以你来接我了?”那人失惊无神蓦地见这陌生女子倒在自己的怀中,又是亲抚又是软语绵绵的,心中颇为尴尬。见这名女子浑身软塌塌的,身上还有血迹,只好道:“姑娘,你受伤极重,快坐下来休息。”方红双眸秋水流动,露出又痴又怨的神情,她道:“抱紧我,快抱紧我,熊玉!”那人道:“在下确实不是熊玉,快坐下来歇歇。”双手一按,本想让方红坐下,谁知方红软瘫瘫的像一团软泥,这一按就把她按摔在了地下,七窍俱时有鲜血溢出。那人赶紧扶起方红,道:“姑娘,你受了重伤,要不要送你回去?”方红顺势瘫在他的怀中,情意缠绵,又伸手去摸他的脸廓,软语嘀嘀地道:“熊玉,你会陪我一块死吗?”那人见她误认自己是她的情人,又是这般亲密这般柔情,不由得涨红了脸,一双手搂又不是放又不是,真不知该怎么是好。方红一双手缠住了他的脖子,问他:“你爱我吗?说话呀!”这男人长了这么大,还从未跟女子如此贴近过,更从未听到过如此情浓意蜜软骨酥酥的话语,渐渐地,他竟然颇受感染激动了起来。方红力气渐弱,一双手从他肩上滑了下来,但口上依然不休止地说着这些肉麻的情话。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无了声息,连眼睛都闭合上了,但脸上笑容犹在,依然是情意缱绻的样子。
那男人见这女子就这样死在他的怀中,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喂了几声,见这女子真个死去,不禁心中一片空白与无助。他的一双手依然那样搂着这名女子,双眼里渐渐有了泪水,他第一次领略到生命离逝的猝然与可怕,内心处的干涸似乎得到了某种甜蜜而温馨的滋润,心情变得豁达开朗起来。这男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感受着这生命的第一次洗礼,觉得过去失去了一种极其重要的东西,今日终于得到了补偿。然而见这名女子生命已逝,留在怀中的仅是一具肉身,不禁一阵黯然神伤,颇有一番感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