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转暗,乌云逐渐笼罩在灵音山庄的上方。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打在这潇湘竹之上,一如几千年前湘妃的泪珠。
思嫔阁中,正对门的墙壁中央,悬挂着一幅水墨画。那是一位弹琴的绝美女子,虽看不清五官但更显现一种朦胧的美,画上书“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而从笔划字迹间能感觉得到作画之人流露出的深情。
画前正站着仰望着它的君轼,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唯一可以读出的只有专注与深情。“嫔儿,我们的悠儿越来越像你了……今年生辰一过,她就要离开我们找寻自己的道路了……放心,相信原木会照顾好她的……毕竟,悠儿是你的女儿……”
君轼垂眸沉思,喃喃自语着。“或许,是时候让她知道你的存在了。”
“叮!”
君轼眸光微闪,那是……刀剑相拼的声音!回头,映入眼帘的竟是带血的侍卫。
“庄主,大批武林人士来袭,山庄失守了……”
“什么?悠儿呢?”
“大小姐不知所踪……”
“驾!”
被马车颠醒的悠然第一个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以及挥鞭、鞭落马身的声音,和马踏、车轮滚动的声音。后颈隐隐作痛,大脑仍旧不能正常工作,眉睫轻蹙,悠然努力回忆着发生了什么事。
“快下雨了啊……”竹林前的悠然抬头望天,上午还是天朗气清的灵音山庄这会已是乌云蔽日。爹爹既然唤她来,就应该事先撤阵了吧。正欲迈步,又是一个声音叫住了她,不过来人却是令她颇为诧异。
“丹姨,你怎么来了?爹爹也叫你来了?”
“悠儿,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一身鹅黄素衣的丹琴说完就拉住悠然的手。
“什么意思?你……”一句话未完悠然眼前一黑,倒在丹琴怀里之前的唯一感觉是,她被暗算了!
忆起事情的悠然只感到愤怒,一种被最信任的人欺骗的愤怒!
“吁——”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丹琴停下马车,撩开车帘。
“为什么?”马车突如其来的停止引得悠然一阵眩晕,但怒气丝毫未减。
“对不起,悠儿,当时时间紧迫,容不得我解释。相信现在山庄已被那些武林人士攻陷了。”背光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从语气中却能听到重重忧虑。
听见此话的悠然一怔,但觉得事有蹊跷,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既然知道,为什么只救我一个人?”
“是少爷——是洛……”话未说完,丹琴猛地回头。
“来者何人?”丹琴大喝一声,暗道不妙,来人似乎有七八人,而且个个皆是高手。
“上,那个女孩要活的!”悠然只听得马车外传来一个低沉阴冷的男声。
“唰!”就在车外的杀手靠近马车时,异变突生,点点血丝从离马车最近的杀手身体中溢出。只见光线反射下,竟是一根银线从杀手身体中回到丹琴的袖中。
“悠儿,坐好了!驾!”丹琴猛拉缰绳,挥鞭驾车,紧随其后的是蓑衣蒙面的杀手。
就在悠然在马车中兀自因流血事件愣神之时,马车一阵颠簸,撩开车帘,竟是丹琴受伤滚下马车。
“无影飞针!不救神医是你什么人?”捂着肩头的丹琴在地上喘息着。见到这一幕的悠然还来不及下车,就被一个蒙面人推进车内,接着马车掉头驶去。
被马车颠得七荤八素的悠然隐约听到远处一声闷哼就没了声息,咬着嘴唇,泪水不争气地从闭上的眼眸中涌出,丹琴……
悠然很清楚,此时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唯有冷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原本美好的一切如今却……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吗?眼前浮现出那张秀雅的脸庞,仿佛触手可及。
“悠儿,你在唱什么啊?”
“咦,丹琴?你什么时候来的?”坐在父亲亲自为自己做的秋千中,悠然沉醉于自己的歌声,根本没有发现丹琴何时来到她的身后,她有些挫败,要知道这个山庄里的人几乎都会武功,当然除了她,就是那些个丫鬟小厮哪个不会个三招两式的。唉,自己现在会的大概只有撒娇了吧。
“要叫‘丹姨’。”这个悠儿,跟她说了几遍了,还是改不过来。
“哦?为什么我一定要叫‘丹姨’啊,爹爹他们不都是叫你‘丹琴’的吗?”小悠然一脸“不解”,眼见丹琴的脸越来越黑,赶忙改口:“呵呵,丹姨啊,我这不是一时口误吗?”想她前世今生怎么也有二十好几了,叫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阿姨还真是奇怪。
丹琴面色缓了缓,问道:“你方才所唱何曲?我怎从未听过?”
“那个是《江湖笑》啊,呃,是老师教我的啦。别管那个了,今天我还要听故事,快点给我讲啦!”拉着丹琴的衣袖悠然撒起娇来。
“哦?”少爷何时谱了这样的曲子,她怎的不知?甩去心中疑惑,笑道:“那悠儿今日想听什么故事?”
“丹姨,你给我讲讲江湖是怎样的吧。”悠然一脸希冀。
“江湖……”丹琴笑得有些苦涩,“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啊……悠儿,你以后便会明白了。”
明白?如果“明白”是以鲜血为代价的话,她宁愿不“明白”!然而命运却由不得她。
命运,这算是你给她的考验吗?如果是这样,她又怎能辜负你的期望呢?悠然暗自下定决心。
*注:①节选自1950年明代蒋克谦的《琴书大全》中琴歌《二妃思舜》,又名《湘妃怨》。②选自李白《秋风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