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439400000107

第107章 鬼节祭心高峦断案

乞巧节一过,便迎来中元节。七月十五中元节,亦称鬼节。节前数天,七巧节后的两三日,市井便开始卖冥器、靴鞋、幞头、帽子、金犀假带,五彩衣服,以纸糊架子盘游出卖。潘楼并州东西瓦子,亦如七夕。要闹处亦卖果食、种生、花果之类。及印卖尊胜目连经。

又以竹竿斫成三脚,高三五尺,上织灯窝之状,谓之盂兰盆,挂搭衣服冥钱在上焚之。构肆乐人自过七夕,便般目连救母杂剧,直至十五日止。观者增倍。中元前一日,即卖练叶。享祀时铺衬桌面。又卖麻 窠儿,亦是系在桌子脚上,乃告祖先秋成之意。还卖鸡冠花,谓之洗手花。十五日供养祖先素食,才明即卖祭米饭,巡门叫卖,亦告成意也。再卖转明菜花,花油饼之类。城外有新坟者,即往拜扫。禁中亦出车马诣道者院谒坟。本院官给祠部度牒十道。设大会,焚钱山,祭军阵亡殁,设孤魂之道场。

这天,是思念祭祀亡灵的日子,东京人差不多有一半人出城,祭祀祖先或亲友。在这条长长的队伍中,高峦居然也在其中。他坐着一架商用的敞轿,有顶无壁,类似川蜀的滑杆,只是比滑杆更加气派,由四人抬杠。其后是亲随和跟班数人,骑马相随。亲随是他的贴心人,跟班则是朝廷派出的官差。其后不远,自然少不了许多眼睛死盯着。

出城之后,高峦便奔前朝名妓钟阿采的香冢,上供焚香,鞠躬祭拜,虔诚无比。祭祀过钟阿采,便来到赛貂蝉的香冢,然后是活昭君、盖飞燕、胜妲己、后西施等香冢,一路走一路祭祀,难为他打听的清楚,记得明白。看得尾随者惊愕不已,啼笑皆非。

一路下来,越走越远,最后来到小孤山下的一座墓地。这时早已是午后时分。这里埋葬的,是一个无名老妓,大年初一冻死路边,被高峦赶上,出钱购地将其埋葬此地。

这是座孤零零的小山包,四周林木环绕,虽不是风景名胜,却也足以让死者安息。

高峦将随从留在树林外面,自己提着祭祀物品,来到墓前,摆上供品,插好香烛,恭恭敬敬地跪倒,燃烛焚香。他这一举动,令好几个尾随者耸然动容,惊愕迷茫。这其中自然有内侍禁卫中人,另外两个人,居然是安顺娘和慕容秀丽。她们分别来自不同的方向。

慕容秀丽是一直跟踪到此,安顺娘则是刚刚自另一边过来。她们见高峦居然大礼祭拜,都情不自禁地趋前观看。两人悄悄地来到高峦身后左右十来步的地方,都发现了对方,忍不住相视一笑,俱是摇手示意对方噤声。然后都伸长脖子,静立观看,倾听。

高峦并不知晓身后来了人,把香烛点燃后,泪如泉涌,呜咽致词:“你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了?你或许艳丽过,也许一世就没发达过。辉煌过也罢,穷苦一生也好。终究喂了土馒头……早走比晚走好,早走有人送有人埋。人人都想活百岁,百岁的寂寞有谁知?去者欢乐消遥,留下生者空嚎啕。岂知死者在窃笑,笑我迂腐太天真……来来去去生生死死,正如太白所言: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新。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前后更叹息,浮荣何足珍?”

高峦嘟嘟囔囔,惹起慕容秀丽的哀伤。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跟踪而来,叙旧无可说,报复难下手。是为交心?却又无心可交。到底为何而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就是为了说清楚什么?又碰上安顺娘,眼见无法深谈。她思前想后,越想越悲哀,眼见自己都不如个无名老妓,无缘无故,还能受他一拜。若是这里躺着的是自己,年节能有他来祭祀,是不是能比这样活着更好?想到此处,她禁不住抽泣起来。高峦一激灵,惊呼:“你活了否?活了就出来,咱们叙谈叙谈。有什么末了的心事,说来咱帮你办……”

慕容秀丽哭的越发厉害,安顺娘忍不住啼笑出声,眼泪口水齐迸。高峦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也是哭笑不得。愣怔了片刻,方才苦笑道:“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武丘山下冢累累,松柏萧条尽可悲。何事世人偏重色?真娘墓上独题诗。”安顺娘啼笑着连吟道:“风摇荡,雨蒙茸。翠条柔弱花头重。春衫窄,香肌湿。记得年时,共伊会摘。都如梦。何曾共?可怜孤似钗头凤。关山隔,晚云碧。燕儿来也,又无消息。”

高峦摇头,默然无语。他哪里是祭祀妓女,他是在祭祀赫连山。可这些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思念,如何对他人道?慕容秀丽忍泣道:“蹙破眉峰碧。纤手还重执。镇日相看未足时,便忍使鸳鸯只。薄暮投孤驿,风雨愁通夕。窗外芭蕉窗里人,分明叶上心头滴。”

高峦连连摇头,面色惨淡,朗目空泛,长叹一声,无比悲凉无可奈何地吟道:“霜风摧兰,银屏生晓寒。淡扫眉山脸红殷,潇湘浦,芙蓉湾。相思数声哀叹,画楼尊酒间。”

三人面面相觑,俱是一脸迷茫。一时天寂地静,三人如雕像般,或坐或立,再无声息。过了一会,就听见林中有人悲叹,又过一会,就听见喀嚓一声,一棵树振荡飘摇。

“不好,那边有人上吊。”高峦惊呼一声,跑去。解下来一个瘦骨伶仃的老妇人。

老妇人哭泣道:“大爷呀,你救俺干什么?!你今儿个救了俺,俺明儿还是个死!”

高峦大奇:“蝼蚁尚且贪生,怎么你非要死呢?你说说,为什么非得死?如果你说的事咱能帮上帮,你就不要死了好不好?若是帮不上忙,咱再把你送回树上吊好,可行?”

慕容秀丽和安顺娘听了,啼笑皆非。老妇听了,也是哭笑不得。长叹一声,摇头道:“是这,俺去赶集,三媳妇给俺一篮子芝麻,让俺帮她卖。走之前她秤了一下,是十五斤半。回来,俺只卖回十五斤的钱。三媳妇硬说是俺匿下她半斤芝麻钱。俺七十多岁的人了,哪能干这缺德事?话赶话就吵了几句,儿子听见了不愿意他媳妇,打了媳妇俩耳光,媳妇一气之下,就跳河死了……大爷说俺还能活吗?没法子,只能一死……”

“不就是半斤芝麻嘛,怎么就至于弄得死去活来?”高峦很是有点不以为然。

老妇哭泣:“大爷,半斤芝麻是没啥。可大爷不知道,俺这接连不断地遭灾,官府的赋税却一厘不减,人都活不下去了。半斤芝麻,别说还能换二斤粮食,就是这半斤芝麻吃下去,也能多活一日不是?多活一日就兴许有救。这半斤芝麻,就是一条命……”

高峦一听,这事还真有点难办了。半斤芝麻,逼死了儿媳妇,人命关天,老太太还真不好活了。他思想着主意,搭讪着问道:“老奶奶不认识秤?”老妇人摇头,高峦又问:“是把钱算错了?”老妇人摇头,高峦又问:“那么说,是你把钱找丢了?”老妇人还是摇头。高峦问一句,老妇人摇一下头。最后高峦苦笑道:“不行,俺实在是弄不明白了。”

老妇人泣道:“在俺们这里,说三岁的娃娃就认识秤,那是胡云。反正十个人,有八个人穿着开裆裤,便开始会认秤、算帐了。要说丢钱,汴梁人把自己丢喽,也不会丢钱的。半斤芝麻,这年月,能救一条命。俺怎么会算错帐,把这么大的数目算丢……”

高峦越发糊涂,看看慕容秀丽和安顺娘,苦笑道:“看来,还真得把老奶奶吊上。”

“不可以!”二女惊呼,慕容秀丽死瞪高峦,似要咬他一口。安顺娘怒道:“绝对不可以!高大人若是没救过她,任凭她死了,也说不得了。可你救了她,就得救到底。”

高峦苦笑:“可解决不了问题,她自己还得死。要不然,如何面对儿孙,如何面对亲家,如何面对亲朋好友,邻里乡亲?”老妇人哭道:“大爷说的多明白,就是大爷这话。大爷、姑奶奶们,你们走吧。老婆子没法活,谁也救不了老婆子,就让俺死老婆子死吧!”

慕容秀丽急忙道:“老奶奶,你别忙死。咱们再想想法子,你不就是缺钱嘛,我们帮你一些钱,你看可成?”老太太叹息道:“钱是好东西,就为了半斤芝麻钱,就断送了俺那勤俭持家的好儿媳。要是早碰上爷爷奶奶们,该有多好!今不成了,钱也救不了俺。”

安顺娘惶惑地道:“那也不能死呀!”老妇道:“不死咋办?但凡有活路,谁想死?”

慕容秀丽潸然泪下,喃喃道:“咋会是这样,咋会是这样?不是说太平盛世,国富民丰嘛,怎么这距京城几十里的地方,就会是这样?那些当官的都干什么去了……”

安顺娘瞪着高峦,急切地道:“不管咋说,也不能让老奶奶死,你倒是想个办法?!”

“啥办法?要么拴绳子,送老奶奶上……”高峦嘟囔到这,路字被二女凛冽的目光逼回去,继续嘟囔:“要么就去卖芝麻,看看这芝麻究竟怎么丢的。不解开心结,老奶奶是没法活的。你们说说,这秤也没错,钱也没丢,好好的,怎么就少了半斤芝麻?”

说话间,天色暗下来。高峦上前一步,对老妇道:“老奶奶,咱们都没卖过东西,想不通怎么会这样。这样,你别忙着死,你带咱们去你家,明儿你再称上十五斤半东西去卖,咱们跟着你去。保证能找出丢钱的原因。要是找不出原因,咱亲自帮你死,成吗?”

老妇哭泣:“没法回家了。这会,亲家怕是早把俺家给烧了,咋面对亲家……”

高峦道:“放心老奶奶,一切有咱们呢!大不了,咱把命赔给他们就是了。除死没大事。听本官的,先回家。一切有本官做主,没什么大不了的。来,起来,回家再说。”

安顺娘和慕容秀丽也急忙上前帮忙,把老妇搀扶起来,安顺娘道:“老安人放宽心,咱们高大人大小也是个四品官,你这点事情,还是能审清问明的。放心好了……”

“天哪,原来是这么大的官……老婆子给大人叩头!”老太太挣扎着要叩头。

“免了,免了。你跪倒了,本官还得再搀扶你一回,背着抱着一样沉……”

高峦嘟囔着拦住老妇,招手让轿夫把轿子抬过来,和安顺娘一左一右搀扶着让老妇上轿,老妇挣扎着要说什么,安顺娘拦阻道:“啥也别说了,天快黑了,赶紧赶路吧。高大人,我和老奶奶乘轿,你就骑我的马吧。”安顺娘不由分说,把老妇挟到轿里。

一行一轿双马,向老妇家走去。那是一个山凹里,没进村呢,就听见惊天动地的哭叫声、打骂声、喧嚣声,远远地传来。老妇听了,直劲哆嗦。颤的轿直抖。安顺娘感觉到了,在轿上探头对高峦道:“高大人,你前面走,得压住场面,要不然怕要出大事。”

高峦应声打马上前,直奔喧闹处去了。就见一个无墙的庄院前,鸡飞狗跳,杀气腾腾。屋门口摆放着一块门板,上面停放着一具死尸,尸体用白布覆盖。尸体前大小几十口人跪了一圈,一群庄稼汉,土匪强盗一样,占据了这个庄院,对跪着的人喝骂踢打。

高峦一出现,那真是一鹰入林,百鸟哑音。所有的声响全没了,人们泥塑般静默。随从急忙上前牵住马,侍候高峦下马。随从头目过去喊道:“庄首何在?你们谁是头?庄首和你们的头都出来。”有两个汉子悄没声出来,随从头道:“都过来,大人要问话!”

俩人到高峦面前,噗通跪倒,都高声叫唤:“大人,冤屈啊!大人,为小民做主!”

高峦有些发愣,他哪里审理过案子,再说这事也不是他的职权范围。但为救老妇,他也顾不上那么些了,抬手止住俩人的叫嚷,怔怔地道:“找间屋子,再慢慢细说。”

庄首和死者的娘家哥哥,也不知这大人是什么来头,该不该管,找间村里最好的屋子,请大人坐下,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详细诉说一遍。高峦听跟老妇所说,没大差异。便让安顺娘把老妇带来,吩咐:“你去把你卖芝麻的篮子找来,本官要审审这只篮子!”

老妇去找篮子。高峦又吩咐庄首道:“你去找十五斤芝麻来,本官要审芝麻。”

一会,篮子芝麻都找来了。高峦吩咐死者哥哥,你把芝麻倒在篮子里,称好十五斤半。死者哥哥照办。高峦又吩咐老妇道:“你当众把芝麻再卖一回,当时卖了几个人,都是怎么卖的,一一演示。本官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老妇困惑道:“大人,卖给谁?”

高峦道:“谁也用不着卖。你就一秤一秤地照样称就行,你明白了吗?”

“明白。”老妇点头,将芝麻一秤一秤地照样称了一遍,称出的都倒进原口袋。称过之后,还是十五斤。老妇一拍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叫:“俺的那傻媳妇哎!你可把娘坑苦啦!这半斤篮子,咋也不能算是芝麻哟。俺可怜的媳妇……”

众人都明白了,也都傻了。这么简单个事,逼死一个人。这都是太穷的罪过。可这穷是谁造成的?大家就不敢深想深究了。那真是哑巴让驴踢了,有苦也说不出啊!

高峦最后宣判道:“事出有因,并无罪人。老奶奶也不要自责过甚,死者家也不要不依不饶。本官就破费几个钱,帮你们把这丧事办得风光些。你们看这样行是不行?”

“行行行,太行了!”庄首欢天喜地地答应。死者娘家哥哥踌躇道:“让大人破费,这不太合适……”高峦摆手打断他的话,苦笑道:“不要说了。谁让这事让本官赶上了。想来这家也拿不出埋葬的费用,要不然,也不至于为半斤芝麻,要了一条命。差点儿要了两条命。就这么着吧。死者丈夫和死者哥哥都过来,本官再重申一遍,这事怨不着老奶奶。今后谁要胆敢对老奶奶说个不字,本官绝不干休!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打发了众人,高峦问那老奶奶:“老奶奶,你还死吗?”老妇苦笑。高峦便回头问亲随:“带了多少银两?”亲随道:“散碎的一百来两。整的二百两。爷要给他们多少?”

高峦叹道:“都拿出来。”亲随把银子都给了高峦,高峦拿出五十两合算道:“这个送给死者哥哥吧,好好的人死了,谁心里也不会好受。”他说着压低嗓门儿,对老妇笑道:“老奶奶,这二百两,你好生存放,慢慢花用。大概也够你养老送终的了……”

“大人!”老妇高叫。高峦慌忙摆手道:“噤声!且莫声张,也不要说什么。这笔钱说来不大,可对你们就不是小数目,是福也是祸。弄巧成拙,还要给你带来大祸。你就悄没声地慢慢补贴家用吧。余下的散碎银两,丧事用不完,就给你三儿再娶个媳妇。”

“谢大人天高地厚之恩!”老妇还是挣扎着跪下去,泪如雨下地叩头不止。高峦慌忙把她扶起,叹息道:“罢了罢了。这算不了什么,只恨无力令天下人尽开颜……”

鬼节刚过又迎来八月秋社。八月秋社,各以社糕社酒相送。贵戚宫院以猪羊肉、腰子、奶房、肚肺、鸭饼、瓜姜之类,切作棋子片样,调好滋味,铺在饭上,谓之社饭。请客供养。百姓人家,虽然没有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也量力而行,尽情欢乐。逢秋社,家家的妇女,都回娘家。归家之时,外公姨舅皆赠以新葫芦儿枣儿。俗云:宜良外甥。

这么一来,少不了又有人宴请张浦夫妇。从赐官开始到现在,张浦和千玉花花及陪客高峦,几乎是日日赴宴。这么说罢,有名目时有人请客,没名目创造名目也照样请。那真是日日笙歌,夜夜欢宴。吃得张浦夫妻和高峦是肠胃失衡,口角生疮,苦不堪言。

张崇贵禀报说,就是张浦夫妻和高峦及香奴儿出恭的那会儿,都有人盯死或陪伴。赵官家满意地点头道:“还算是差强人意。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张崇贵回道:“圣上,照说也算天衣无缝。就一点,每日早上,他们都漫无目标去吃早点,有些不好控制。”“不行!一定要控制住!这时节人最杂乱,最容易出事情。”

赵官家严厉地说道。他正在积极调兵遣将筹备粮草,准备一战解决西北问题。在他的想象中,只要粮草齐备,而李继迁得不到张浦的谋略,便可一战成功。为确保胜利,困住张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要赢得时间准备粮草,免得到时因粮草接济不上功亏一篑,后悔莫及。为此,朝廷从东南方大批征集粮草,秘密潜运西北。并指望有个好秋收,锦上添花。

每日天交五更,东京诸寺院行者打铁牌子或敲木鱼,循门报晓。报时声一到,张浦便起身洗漱,不在家中用早餐,携花花出府,满世界去赶早市,品尝京师的早点小吃。

张浦虽然官授郑州团练使,但这只是虚衔遥领,人却被留在汴京,赐宅一座,坐享俸禄。这是可想而知的事。朝廷千方百计好不容易才把他从西北调进京,岂能再给他兵权?不但不能付之以权柄,杀不杀他、何时杀他、怎么杀他,赵光义同张崇贵等人,已密谋多次。依照廷的意思,恨不能立刻将张浦杀掉,锉骨扬灰,以报前仇,以绝后患。

对朝廷心思,张浦心知肚明,权且小姨子进被窝,装做不知,顺水推舟乐得享受。随遇而安,假戏真做地做起富家翁。这些日子,他连续赴宴,虽然肠胃遭了灾,可他却受了启发,想到了一个韬晦之计,准备用来与朝廷周旋。拿定主意后,他便开始实施。

上早市吃早点,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吃完早点,便开始捡热闹的街坊,随意游逛。

唐朝以前的坊市管理十分严格,都市内均划若干坊区,四面都有围墙阻隔,通街要道上设有坊门。坊门天明击鼓而开,日落击鼓而闭,夜间不得随便出入。坊区之外,朝廷又于特定地区划为商场,由官府置市令掌管。这种市,在唐以前多为集市性质,数日一集。

市内多是临时摊贩,很少有固定店铺。入唐以后,虽然日日开市,固定店铺也逐渐增多,但交易一般只限白天,市区之外也不准交易。中唐以后,坊市制度渐告废弛,入宋之后,彻底破坏。城内商店林立,小贩到处叫卖,再不受地区的阻碍。工商交易,可以从早到晚,直至三更,甚至通晓不绝,有所谓夜市、早市之称,再不受时间限制。

这么一来,北宋工商业空前繁荣兴旺,都城汴梁,更上一层楼。城内主要街道如十字街、潘楼街、马行街、州桥大街等等,两旁店铺林立,彩楼相对,绣旗相招,掩翳天日。南通一巷,谓之“界身”,是金银彩帛交易之所,屋宇堂皇,门面广阔,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动辄千万。堪称时下的华尔街。

从张府出来,北为小甜水巷,遍布南食店,且有很多妓馆。向北是刘老实姜铺,直走出景灵宫东门前,又向北朝东拐是税务街、高头街、姜行,姜行后巷,乃脂皮画曲妓馆、南北讲堂巷、李殿丞药铺、江家靴店等。出界身北巷,巷口是张家生药铺,再往东向南叫第三条甜水巷,以东熙熙楼客店,乃京都有名的大客栈,再向东走,街南是高阳正店,由此向北,便进入马行街,再向东的街北叫车辂院,朝南是第二甜水巷,巷东是审计院,再往东是桐树子韩家,直抵太庙前门,由此往南是观音院,乃第一条甜水巷……那真是街坊万千,巷道无数,数不胜数。

数月间,张浦夫妇不仅尝遍汴梁美味,也熟悉了环境行情,便秘密寻访行老,准备购一座酒楼,并雇请干人博士铛头等人。时下,东京空前繁华,行业齐全:养马,有人每日供应切草,养犬,有人供应饧糟,养猫,有人供应猫食和小鱼……什么修路的、箍桶的、掌鞋刷腰带的、修幞头帽子补角冠的、送水的、漆匠、金银匠、掏茅房的等应有尽有。还有扛着大斧子,专门为人劈柴换扇子柄的,供应香饼子炭团的,夏天有洗毡淘井的,都是随叫随到。另有军营乐人,没有官差时,就跑到大街小巷摆摊卖艺,引小儿妇女观看,散糖果子之类,谓之卖梅子,又谓之把街。

各行业除去固定店铺摊位外,还有小贩推车提篮上门卖羊肉头肚、腰子、白肠、鹑、兔、鱼、虾,褪毛鸡鸭、蛤蜊、螃蟹、香药果子、冠梳、领袜、头面、衣着的。还有上门修理家用铜铁器、衣箱、磁器之类的,谓之勘宅。城内僻静或空闲处,有流民或失业破产的匠人农夫,团转盖局屋,向背聚居,谓之院子。每日卖蒸梨枣,黄糕麋,宿蒸饼,发芽豆之类……

总之,东京的行业,是林林总总,数不胜数,远不止三百六十行。因此,各行各业都形成自己的行规,有自己的行老,什么解库掌事、贴窗铺席、酒肆食店博士、铛头、行菜、过买,酒家师公、大伯等人,又譬如府第宅舍内诸司都知、太尉直殿御药、御带、内监司厅分,及大夫、书表、司厅子、虞侯、押番、门子、直头、轿番小厮儿、厨子、火头、直香灯道人、园丁等人,都有自己的行,有行老管辖,想雇佣这些人,必须找各行的行老。行老不仅仅是管推荐人,坐收佣金,如果有人拐骗了雇主的钱财人物,行老负责追赔。

张浦虽然带有诸多人手,又有朝廷赐派的衙役仆妇,但终究没有专业的经商人员。既然想经商,就得找专门人才。这些专门人才,俗称干人,干人又名“干仆”、“干办人”、“干当人”、“干当掠米人”等。无论经商还是贩运或是经营土地,都需要这些人。

张浦所以秘密寻访行老,悄悄购店铺雇人手。是因为朝廷有明文规定,不许官身经营工商业或大肆垄断土地,与民争利。但事实上,这规定形同虚设。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的故事几乎是人所共知。当宋太祖示意石守信、王审琦等功臣宿将“何不释去兵权”的同时,曾经向他们指示了一条人生“富贵”的通途:“多积金银,厚自娱乐”,“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产永久之业”。自此便开辟功臣勋贵、王公贵族、文武官员敛财的先河。

此时的汴梁城,雇工好找,店铺难寻。那真是寸土寸金。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张浦不惜钱财,终于在州桥大街购得一座大酒楼,原名就叫张家酒楼,连牌匾都不用换。

同类推荐
  • 奋斗在明末

    奋斗在明末

    一个没有了小冰河期困扰的帝国,一个号召武者抵御外患的江湖,一个穿越者建立的没落门派。混迹论坛多年的军武宅,依仗先进武学理念,终成绝顶存在。带领众多高手,运用特种战术,蹂躏北地鞑虏!奋斗拼搏在明朝末年,用满腔热血去守护华夏元气!其实这是一个痛宰野猪皮的故事。本书口号:一剑在手,天下我有!Q群51065018
  • 浣衣正德

    浣衣正德

    生于这历史之下,值得顺其自然。一生为了爱,为了恨,游走于宦官集团、文官集团、藩王集团、宗教集团之间,只是当权者手里的工具。朱厚照、小王子、刘瑾、李东阳、杨一清、杨廷和、王阳明、宁王、嘉靖……一连串历史的符号都将粉墨登场;11争宠?对于这个喜新厌旧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来说,司空见惯;朝堂争斗?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棋子,用完之后变成弃子。一段历史,不是铁血才能彰显。本书虽然《浣衣皇后》但是却反映的是正德王朝风起云涌。
  • 扎西摩多

    扎西摩多

    扎西摩多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啊哈哈哈。这只是个乱世浮沉的小废物变得不那么废的小故事。所以,我要讲故事了,你准备好听了吗?
  • 回到大宋当教父

    回到大宋当教父

    他是温文儒雅的白衣书生,诗酒、红尘、醉风流。他说: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公子倚剑、血衣楼!
  • 汉末三国往事

    汉末三国往事

    揭露汉末黑暗历史,重现三国纷争细节。展现岁月雕琢的旷世杰作折射时代进程的文学经典以诗人的情感讲述人物心灵故事用隽永的笔触记录历史特定转折
热门推荐
  • 谁许你红尘初装

    谁许你红尘初装

    大家好,我素新人,所以写得不太好,请多多包涵~
  • 数学战略家:谷超豪传

    数学战略家:谷超豪传

    数学之乡浙江温州诞生的数学才子谷超豪,少年时期即加入中国共产党,积极投身抗日宣传活动和抗议国民党倒行逆施的斗争。在迎接解放的特殊战线上,他为新中国保留科技人才和保护设备器材做出了特殊贡献。他以他的专长偏微分方程、微分几何和数学物理,在数学路上屡建奇功。最难能可贵的是,每当他开出一条通往金矿的新路后,他会把金矿让给助手学生继续挖掘下去发表后续成果,而他则转而根据国家发展的重大需求去接受下一个挑战,并通过科技前沿的需求来引领数学研究的未来。
  • 会吃的女人美如花

    会吃的女人美如花

    王鹏编著的《会吃的女人美如花》是帮助女性朋友从日常饮食中获取养颜智慧的工具书。《会吃的女人美如花》针对各年龄段女性的生理特征,从营养价值、体质进补、排毒养颜、抗衰塑身等角度入手,精选了近300例具有抗衰养颜功效的美食,并详细介绍了各款美食的养颜机理和烹制、食用方法,让你在享受美食的同时养出绝佳的气色和自然、健康的美丽!
  • 剑为情缘

    剑为情缘

    天地间芸芸众生,天地造物而成大千世界。三界之战,战火屠天。自太古以来,人类眼见世界,诸多奇异之事,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天灾人祸,决非人力所能为之。三界之战,期间所结戾气汇聚凝结,世间开始坠入混乱。凝结之气混入魔界,魔界地域势力逐渐增大,汇聚之气开始流入人间,邪恶与欲望逐渐滋长,人间陷入的天灾。混沌之时,经历了数百年,几位拥有改变天命的人降世。平息世间戾气凝结。
  • 万古之城

    万古之城

    未来到什么程度?一些强大的学院,能用3d打印技术打印一个世界,给大一新生实习……我来自未来,也正前往地狱……(本书属于那种很慢的类型,不懂地球无限扩张也没关系,请书友耐着性子看完前面这部分,如果不是越来越精彩,欢迎到书评区来骂蜗牛!
  • 第七个是灵魂

    第七个是灵魂

    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南阳作家群新作丛书》包括《非斯》《白鱼儿》《第七个是灵魂》《蓝色寓言》等五个长篇小说,及《村子》《云上的日子》等十部散文。文坛老将行者的《非斯》再攀艺术高峰,带领读者在创世神话的奇境中,对宇宙和世界的存在作最根本的思考,试图在西方哲学与中国传统文化之间,建立桥梁。文坛常青树廖华歌的《村子》用爱去感知疼痛,解读村子永恒的语言。还有王俊义的《第七个是灵魂》、陈明远的《云上的日子》、池长生的《桐柏山寨》等大批佳作,也都受到读者的热烈好评。
  • 王风

    王风

    为王者,当心怀天地,睥睨九州;内可驾驭群臣,行仁政以泽万民;外当开疆扩土,挟威仪以震八方;如是者,方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受百官朝拜,获万民敬仰,青史长存名,万古永留芳。且看考古冒险者王风,如何在异界一统江山,尽显王者风范!【起点二组签约作品,敬请收藏、推荐。】
  • 凛杀

    凛杀

    三年前的隐门弟子,三年前令人后心发冷的杀手之王,今日,为彻查三年前的师傅的失踪,却又翻出如此无奈。于是,再举起手中的刀。“呵,我回来了。”
  • 医杀三国

    医杀三国

    一个对三国只有些许了解的外科医生阴差阳错回到了汉末,成为了医圣张仲景的儿子。他想要医治这乱世,但最后发现要医必先杀!
  • 兜兜里的星星海

    兜兜里的星星海

    “折完一千零一只千纸鹤真的能实现愿望吗?”“嗯。”“你的愿望是什么?”“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