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到了新的地方,朱轩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听见外间平缓和顺的呼吸,朱轩姌苦笑,映雪睡得可真像。
明雪本是要夜间伺候,但是这段时间她上上下下的打理,已是非常的劳累,朱轩姌便下了严令,今夜她一定要好好的休息,明雪这才千叮咛万嘱咐映雪,小心伺候,才回到房间,谁成想,映雪在瞌睡的进攻下,早就缴械投降了。
朱轩姌看这映雪,不由得苦笑,这样,不知是这个丫头的福气,还是……。
她不敢再往下想,径直下了床,也不去惊动映雪,打开窗户,一轮明月照了进来,朱轩姌心头一片迷茫,这柔和的月光一泻千里,可是在这样的月光下又有几人是春风得意,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失意吧!
细细的箫声传来,朱轩姌一愣,是何人在吹箫?
那箫声似有若无,直直的入了耳朵,入了心头,朱轩姌愣愣的听着,不知不觉便落下了眼泪,这月光之下,红墙之内,又是一个失意的人啊!
关上了窗户,把那月光和箫声通通的阻挡在窗外,但是心底的慌乱却是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的。
“主子,夜深了,歇了吧!”阿纳库说道,平板的声音里有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但是不了解的人是绝对听不出来的。
儒雅的男子回身,收回了远远的目光,仔细的擦拭着箫,不发一言,但是满脸的阴郁。
此人正是建州努尔哈赤的八子皇太极。
“叔叔已经睡了?”虽是询问,但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是!”阿纳库淡淡的说道,平板的语气有着淡淡的担忧,前一日,建州的副都督,努尔哈赤的弟弟舒尔哈齐,在京城掀起了一股建州风,让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见识到了这位女真贝勒,舒尔哈齐也大受称赞。
皇太极敛下了眼眸,淡淡的说道:“这两天也足够累了!”听不出任何情绪。
阿纳库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一旁,他不知道主子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他唯一肯定的便是,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要伺候主子。
皇太极的缓慢的摸索着茶杯,他的手指很漂亮,修长,白皙,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的一双手,握紧缰绳,驰骋沙场,同样也是这样的一双手,拉弓射箭,百无虚发,同样是这样一双手,曾经很多次把剑插入敌人的心脏,染满了鲜血,而现在这双漂亮的手,摩挲着茶杯,纯白细腻的茶杯映衬下,那只手更加的漂亮,很缓慢的在茶杯上移动,温柔的像是对待情人一样,多情且优雅,最后,皇太极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放了下去,淡淡的说道:“茶凉!”
皇太极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连眼睛中都有笑意,“阿纳库,茶,很容易就凉了!”
阿纳库应声道:“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主子为什么这样说,他只是知道,主子非常的聪明,在他的心里主子是最聪明的人。
“伺候我歇息吧!”皇太极笑了笑,站起身来,这躺中原之,想必会很热闹,“听说,李如松就在京城,不知会不会碰见!”
“想必会见到!”
努尔哈赤与李成梁的关系不错,皇太极与李如松也见过几面,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嚣张跋扈,很奇怪的就是,李如松怎么看皇太极怎么讨厌,而皇太极也是如此,现在努尔哈赤没有公开反叛大明,所以,在面子上,努尔哈赤对李成梁异常的尊敬,皇太极与李如松几次见面,在李如松来看是不欢而散,但是对皇太极而言却是极力忍耐,相看生厌说的便是他们样子吧!
皇太极苦笑,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期盼见到李如松,一身银色的盔甲,剑眉入鬓,凤眼冰冷,虽然长相俊美,但是只是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皇太极默默的念叨,李如松,我很期盼,你我兵戎相见之日!
大明皇帝久不上朝,但是因为建州和蒙古来使,还是很给面子的设宴款待。
而建州和蒙古也带来了许多的礼物,金银玉帛,奇珍异宝,药材马匹,很有辽东的风格。建州的副都督舒尔哈齐上前说道:“尊敬的皇帝陛下,舒尔哈齐带来了我建州最大诚意,愿我们能够永远如此!”
“这个自然!我相信努尔哈赤的忠心!”皇帝笑得很亲切,但是李如松却发觉他的声音温度与眼神的温度相差很多,看来皇帝现在对建州非常的忌惮。
李如松不着痕迹的往建州人坐的地方看了一眼,发现皇太极安静的坐在那里,映得周围一片安详。
李如松暗中嗤之以鼻,这个男人真是装,看他的样子,谁又能知道这个人杀人如麻?正想着,忽然发现皇太极在看自己,眼中都是笑意。
李如松冷笑,举起了酒杯,一干而尽。
皇太极却敛下眼眉,淡然一笑,举起了酒杯,却只是轻轻的抿了一口,李如松瞪了他一眼!见皇上已经发话,让诸位大臣等随意,李如松就要站起来,却不想这个蒙古粆图台吉开口说道:“皇帝陛下,这中原的酒太没劲了,男人还是应该喝我们草原上的酒!”
他的话十分无礼,参加宴会的人都是饱学之士,纷纷皱起了眉头,但是嘉靖皇帝却哈哈大笑,道:“说的也有几分的道理,不过是这世上的男人千万,这酒自然也有千万,这味道不同也是应该的!”
粆图台吉不以为然,大声说道:“男人就应该喝最烈的酒,骑最烈的马,找最漂亮的女人!”
皇上只是一笑,不再说话,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人一下,一会的功夫,便有人端上来一壶酒,送到了粆图台吉的面前。
皇上笑言道:“这是我中原名酒,绵长深厚,入口极柔,但是后劲也长,你不妨尝尝看!”
粆图台吉抓起了酒壶,大笑道:“皇帝陛下,您也实在是太小气了,这么一小壶酒,我还没尝出滋味就没了!”说着,仰头张嘴,一壶酒便灌了进去!
喝完之后,粆图台吉咂咂嘴,完全不知什么味道,哈哈一笑,道:“这酒跟水一样!来人啊!把咱们草原的酒拿来给皇帝陛下和大臣们尝尝!”话虽是这样说着,但是身子却不住的打晃,面上也泛起了红色。
李如松鄙夷的看着他,难怪黄金家族的荣光一去不返,就是这种人太多了!
粆图台吉身边的人扶住了他坐下,却见他满脸通红,双目赤血,若不是蒙古人好酒,只怕这回已经是一滩烂泥了!
皇太极与舒尔哈齐对视了一眼,心里不觉一惊,他们并不相信这是什么酒,这是大明皇帝给女真和蒙古一个下马威,舒尔哈齐看向了皇太极,却只见他风轻云淡,只是嘴角含笑的看着粆图台吉,似乎这是在看一场闹剧,见他如此,舒尔哈齐心中反而高兴,八阿哥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努尔哈赤现在已经是英雄迟暮,这大汗的位置……隐晦一笑,心中自得,却不知这所有一切都看在了皇太极的眼里。
那蒙古人全力拉着粆图台吉,不让他在这种场合失态,但是他现在丑态毕露,让众人哈哈大笑,倒是让这群大臣们大笑起来。
皇帝笑道:“我早就说过,这酒可不是乱喝的,就算是酒仙再世,一口也会醉的!”随即便又人奉上了醒酒汤。
粆图台吉喝下几口,脸上的红潮便消退一些,虽然神志已经清醒,但是浑身发软,便像是大病一场一样,心中暗惊,便收敛了几分狂妄,向皇帝道谢之后,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再也不多说一句了。
接下来的宴会十分平静,歌舞表演十分精彩,桌子上也摆满了各种珍馐,但是碍于皇帝在上,并不见人大快朵颐,就算是不拘小节的粆图台吉也十分安静了。
舒尔哈齐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尊敬的陛下,这歌舞实在是精彩,我们也准备了一些乡野舞蹈,请陛下观看!”说着,手一挥,上来了几名女子,她们的衣饰非常的严厉,首饰也与汉族女子相差很多,颜色艳丽。
她们的舞蹈十分的热情,这让皇上眼前一亮,连连称好,皇上都说好了,一众大臣也都纷纷叫好,而李如松暗地里撇嘴,真是一群土包子,说实话,还不如努尔哈赤送给李成梁的女真美女呢!
皇太极瞟了他一眼,见他的眼神,便知道他的想法,不禁一笑,发觉皇太极的嘲笑,李如松瞪了他一眼,两个人的眼神便在空中杀了几个来回,但二人的行为都十分的隐蔽,并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小动作,唯一例外的便是高高在上的皇上。
“这女真的歌舞实在让人面目一新!”皇上状似无意的瞟向了皇太极。
皇太极十分得体一笑,与叔叔舒尔哈齐一起站了起来,给皇上行礼。
皇上道:“这是你的侄子?努尔哈赤都督的儿子吗?果然是少年英才!”皇上由衷的赞美,他远远的便看见皇太极优雅安坐在角落,这个男子独有魅力,他并不像一般女真男人那般粗犷,反而有江南男子的俊秀,却不显女气,更多的是温润尔雅,与李如松是一般俊秀才郎,这让嘉靖皇帝十分的喜爱。
皇太极微微躬身,道:“皇上谬赞了!”不卑不亢,疏离而有礼,这样的对答,让皇帝对他的好感有上几分,不由得把他和李如松对比一番,这李如松便如当空烈日,任何一个人想要忽视都难,而这皇太极反而像是朗空明月,自认为忽视了,却早已夺人耳目。
“粆图台吉,这看这歌舞如何?”皇上转头问道。
粆图台吉被那壶酒弄得怕了,浑身还是软绵绵的,不敢再逞强了,站了起来说道:“这舞对皇上来说是大为新鲜,但是我可是常看,与我们蒙古的舞蹈也差不了多少!”
“那就让你看个新鲜的,这是我大明最好的舞姬,她的步步生莲可是天人之姿,你可要好好的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