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一行人从庭院中的尸体边上经过，走进了王宫正殿玉沙殿，不出所料，殿里也躺着一些服毒的尸体。只是这些尸体躺卧尚算整齐，衣服也要更为华贵一些。正殿宝座上摆着一位中年贵妇的尸体，她头戴九凤十八珠金冠，可以推测乃是拂伊王后。宁王见了，对旁边人一挥手，旁边的副将从身后背囊中取出一块海蓝色麻布将王后的尸身全部盖住。
宁王判断：拂伊王后得知丈夫与儿子阵亡，国家沦陷后，就命宫人们聚集在此地服毒自尽。鬼松花是天下奇毒，无药可医，所以也不必费事去救人，只教外面的士兵进来收尸便可了。正当他转身要离开时，忽然听到了“哒，哒”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他抬头看着正面的房梁，似乎没什么异样，于是他拿起配剑，悄悄往殿后方两人抱的圆柱走去。转过圆柱，宁王就看见后殿房梁上悬着三尺白绫，一个身穿嫣红色纱衣，杏黄罗裙的小姑娘双手握着白绫悬在半空。看样子是拂伊王后舍不得让这个小姑娘承受服毒的痛苦，便命令她上吊自尽，宫人们把她架到白绫之上，接着撤去了下面支撑的东西。偏巧，大殿的柱子上雕刻了一条盘旋向上的螭龙，龙首离挂白凌的地方不远。小姑娘身形灵巧，拽着白绫一荡就荡到了螭龙的头上，双脚有了支撑，减轻了手臂的压力。因为她穿着云锦芙蓉木履，踩在同样是木雕的龙头上，发出了刚才听到的“哒，哒”声。
宁王看这个小姑娘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待遇与旁人不同，可见身份尊贵，记得任国有位小公主名叫婉川，想来就是这位了。宁王看她荡来荡去，颇为辛苦，渐渐气力不支，快要掉了下来，便上前一步道：“小姑娘，你不要害怕，我在这里接着你，你放手跳下来吧！”
小姑娘仔细打量了他一下，撅着小嘴似是想着什么主意，忽然一点头道：“那你接好了啊！”
宁王道：“你放心！”
小姑娘在上面荡了两下，似是找了找位置，接着手一松，一跃而下。宁王行动敏捷，拨地而起去接她，就在快要落入怀里时，婉川伸出一只手揽住宁王的脖子，身体顺势一旋，稳稳地坐到了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从头上取下一支金簪往宁王的头上比划。怎奈宁王带着头盔，护得严实，婉川比划了几下没找到下手的地方，只好把金簪尖头按在了宁王的脸上。
宁王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心里觉得可笑：“小小的金簪能把我怎样，难不成要在我脸上划两道，给我毁容吗？”
想到这，宁王忍着笑扭头看她，正与婉川乌溜溜的双眼对上，心里猛然一振。就算多年后，宁王想起这一瞬间，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依然记忆犹新。
似曾相识的并非容貌，而是她眼里的光芒，这些光芒很奇怪地触动了他心里的许多回忆，好像微风拂过窗前，飞檐上的铜铃忽然全都响了起来。
看着她的眼睛，宁王想起了年幼时在山坡上放飞的孤雁，想起母亲月下的笑容，想起三月打马路过的柳堤……一些他以为早忘了的记忆全都噼里啪啦地炸了出来，让他好像一时大脑不转了一样，愣在那里。
婉川看他呆呆地望着自己，以为是手上的金簪刺得重了，把他吓傻了，便把手往回收了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