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正是鱼多蟹肥的季节，渔民们驾着满载着装满活蹦乱跳鱼虾的渔船，喊着欢快的号子，纷纷从遥远的天边靠向码头。“喂，王小宝，你骑摩托车去冷库看看，王大傻的车怎么还不回来？一车鱼卸了多长时间了。”陈老七朝一个看样子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吼道。
不一会儿，那个被陈老七称为王大傻的人开着车到了渔码头，一下车就被陈老七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大半天死哪儿去了？船到了一个多小时了，车不来怎么卸？不愿意干滚回家去！”
外号叫王大傻的人一脸无辜地说：“陈总，上一车装得太多了，还没到冷库胎就爆了，到现在我都没顾得上吃早饭呢！”“没吃早饭活该！”陈老七黑着脸，很不讲理地吼道。最近陈老七特别忙，除了要安排好自己的渔船做好出海捕捞作业外，还要负责水产加工企业——佳美食品有限公司的鱼货收购组织工作。
佳美食品有限公司前身是滨城市第一冷藏厂，原是市供销社的下属企业，由于经营不善，多年处于亏损状态，在八月初日本人投资盘活前，冷藏厂欠了陈老七二十多万元的债务，是企业最大的债权人。精明的日本人认识到，冷藏厂之所以经营难以为继，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货源不足，在货源收购组织方面，不具备与周边小冷库竞争的优势。
“既然陈老七从事捕捞作业多年，在当地渔民中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公司又欠他二十多万元的债务，何不招他入股，让他负责货源组织呢？”日方代表一言九鼎，陈老七以原冷藏厂欠下的债务入股，成为新成立的中日合资企业——佳美食品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
韩东洋端着杯子先到财务科找滕慧慧聊了半天，又端着杯子转悠进了姚东风的办公室。韩东洋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开了：“领导们都到市里开会‘吃大盘’去了，你老姚还在这里装什么积极分子？”看到韩东洋闯进来，姚东风慌忙把正在看的一本画报塞进抽屉里，瞪着眼睛骂道：“老韩，你不敲门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当了好几年科长了，素质怎么老是提不上去？”“我去王总办公室都不敲门，‘县官’都没说让我改，你一个小小的科长还有那么多管辖？把刚才藏的东西给我拿出来。”韩东洋说着就去拉姚东风的抽屉。姚东风用力按住抽屉：“干什么？大白天来土匪了？”韩东洋把书从抽屉里抢了出来，看了一眼后大声嚷嚷道：“你老姚受党的教育多年，怎么能看这么低级趣味的书呢？你的党性哪里去了？快说，哪里来的？”姚东风一边往回抢书，一边呵斥道：“你能不能声音小一点？小声说话你就能死啊？快把书还给我！”“这事我就不向组织报告了，但书我得没收。”韩东洋用报纸把书包起来，夹在腋下回了办公室。不多会儿，姚东风端着韩东洋落在他办公室的茶杯走了进来：“‘东洋人’被中国人民赶出去快五十年了还这么牛气，杯子还得麻烦我给你送回来。”看到韩东洋头也不抬地在翻看那本刚从他那里抢来的画报，姚东风拍着韩东洋的肩膀调侃道：“小孩子是不能看这种书的，出了事我可不负责。”韩东洋把书合死扔到抽屉里，站起来说：“一本破书让我看两天怕什么？马上跟过来要。
老姚，你从哪里淘弄来的？里面的娘们真浪啊！”姚东风做出假装要抢回的样子：“看看就行了，我今天还得还给人家。”韩东洋把抽屉锁死，恐吓道：“谁的？不说我可就去报告组织了。”
姚东风朝韩东洋的肩膀上捅了一拳，没好气地说：“好你个假洋鬼子，抢了我的东西还要去告我。这书是陈老七那老色鬼的，听说是他们公司的日本人偷偷从国外带进来的。”“听说这小子最近当上什么水产公司的副总了，今天咱过去敲他一下子？”韩东洋跟姚东风商量道。姚东风说：“行。看看办公室老牛在不在，喊上他一起去陈老七那里看看。”韩东洋打电话问魏经纶牛山歌去哪儿了，魏经纶说牛主任去市政府办公室了。韩东洋说：“老牛去市政府办公室办事去了，估计去了就走不了，政府办的那些小秘书们不让他请客才怪呢！”韩东洋跟姚东风一人骑着一辆摩托车去了佳美食品公司，公司的人说陈总在码头上。两人又骑着车去了码头，老远就听见陈老七那破锣嗓子。陈老七一看是姚东风和韩东洋，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啊哟，两位大科长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了？臭烘烘的，两位不怕弄脏了？”韩东洋笑着说：“我们是服务行业，为客户提供高效优质服务是我们一贯的宗旨，客户至上嘛。今天我和姚科专程来，就是想听听陈总对我们的服务还有什么意见。”“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实在没时间陪两位，改天我请两位吃饭。”陈老七没理会韩东洋的说教，直接让王小宝装上两袋子鲜鱼放到了两人摩托车的后座上。姚东风和韩东洋骑着摩托车往回走的路上，姚东风提议道：“走，去肖红的海鲜城，咱哥俩喝两盅。”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海鲜城。“我去找肖红安排去。”韩东洋停下摩托车，径直朝肖红的办公室走去。没多大会儿，韩东洋红着脸跑了回来：“老姚，别吃了，快走吧！”韩东洋骑上摩托车飞快地出了海鲜城的大门。姚东风追上来问道：“慌里慌张地干什么？”韩东洋红着脸对姚东风说：“魏经纶那个兔崽子不是说老牛去市政府办公室了吗？他怎么会在肖红这里呢？”姚东风说：“老牛跟人家小魏说自己去政府办公室，人家怎么知道他是真去了还是假去了？老牛在肖红这里？”韩东洋说：“不仅在，两人还在房间里干那个！”姚东风追问道：“干哪个？”“两个人正搂在一起干这个。”韩东洋做了一个十分夸张的接吻动作。姚东风埋怨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养成敲门的习惯，你就是不听。老牛也真是的，干那种事也不分个时候。”韩东洋附和道：“谁想到他们大白天不插门就干上了呢！”“你小子艳福不浅，看了个现场直播。”姚东风一脸坏笑地说。韩东洋说：“真他妈的窝囊。老牛非骂死我不可。”姚东风说：“抽空我得好好说说老牛，让他少跟肖红来往，那女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样下去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韩东洋说：“你假装不知道就行了，你一找他，老牛还不知道我把这件事跟多少人说了呢，急眼了真能跟我拼刀子。你就别再给我添堵了。”韩东洋回到家后，前思后想总觉着应该马上找牛山歌解释解释，否则的话，结了梁子就不好办了。韩东洋把陈老七给的那袋子鲜鱼扔到厨房里，骑上摩托车径直回了海鲜城，他估计牛山歌这会儿应该还在肖红那里。韩东洋在距海鲜城大约还有二三百米的地方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牛山歌从里面晃晃悠悠地走出来，看样子喝了不少酒。韩东洋急忙迎上前去：“老牛，上午的事，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牛山歌抬头望了一眼像从地里突然冒出来的韩东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韩东洋你他妈的不是东西，你见过谁去别人家连门都不敲的？你韩东洋当了个破科长，就可以目中无人了？你认为肖红也是你的客户爱怎么着就怎么着？”韩东洋自知理亏，强装着笑脸说：“老牛，我这不是专程给你道歉来了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大大咧咧、粗粗拉拉的。”牛山歌看起来有些醉了，身子摇摇晃晃，嘴里嘟囔个不停：“你们都想看我的热闹。魏经纶那小兔崽子想夺我的权，你老韩只想看我的笑话。”“老牛，我看你喝多了，下午别去公司了，我直接送你回家吧。”韩东洋说着就把牛山歌扶上了摩托车。牛山歌的妻子没在家，估计上班去了。韩东洋把牛山歌扶到床上躺下，把一块热毛巾敷在牛山歌的额头上。约摸一个多小时，牛山歌醒了过来，看到韩东洋还没走，有些感动地说：“老韩，你没去上班？”韩东洋把茶水递到牛山歌的手里，说道：“你刚才醉成那样，我怎么能走呢？老牛，上午那件事我真的很抱歉！”
“说实话，上午我确实很生气，现在想来，这事也不能全怪你。”牛山歌喝了几口茶水继续说道，“我也知道，我和肖红来往的事大家议论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就那么回事了。”
韩东洋一边帮牛山歌往杯子里加水，一边说：“老牛，我跟你都是八五年一起调来公司的，平时我们关系又不错，有句话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都得说。虽然大家都拿你和肖红开玩笑，但都没有当真的，总觉着你老牛办事老成，不会拿家庭和政治前途开玩笑的。既然我今天遇上了，那我必须劝你不要再玩下去了，那样对你、对双方家庭都没有好处。当断则断啊！”
牛山歌鼻子哼了一声，骂道：“什么狗屁前途！办公室就是个打杂跑腿的活，累死累活还赚不着好。不像你们搞客服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韩东洋反驳道：“老牛，你以为客服就是那么好干的？现在的客户不是刚恢复保险业务的时候了，精得很。企业没改制前，多赔点少赔点、服务好点服务孬点没人计较，大家都说肉烂了在锅里，反正都是国家的。现在不行了，难伺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