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了众望所归的春节,顾重远休了假和任家乐一起飞回了他们俩的家。
大年三十那晚他们要去顾宅吃年夜饭,上午睡了个日上三竿,下午便动身去顾宅。顾家有在家里吃年夜饭和守岁的习惯,阿姨又早已回去过自家的新年,所以一桌子的菜都得家里的主妇全权包办。
他们去的时候,顾妈妈和外婆已经在厨房里大肆忙活了起来。
顾重远的外婆和外公今年不知什么原因竟一反常态地早早地来了B省,和自己的女儿女婿一块儿过春节。顾重远的爷爷奶奶早逝,顾爸爸又是独生子,有时候在外应酬到春节那天才见着人影,所以前几年他家过年的时候总是格外的冷清。今天人突然间多了起来,顾妈妈的脸上容光焕发。
任家乐在厨房门外叫了一声妈,顾妈妈回头看到是她,笑着朝她招手:“来了啊。快来帮妈妈一把,你先把那饺子下下去。”
任家乐“哦”了一生,连忙把放在旁边的已经包好的饺子下到锅里。
顾妈妈忽然尖叫了一声:“哎呀,蒜泥黄瓜没弄。小乐,会做蒜泥黄瓜不?”
这可让她怎么回答?她那些雕虫小技顶多给自己爸妈和顾重远甩甩,怎么能在婆婆面前亮出来。可是若坦白说她不会,那不是给婆婆一个很差的印象?大凡优秀的女子都应上得厨房下得厅堂,她这样不是明摆着给了她婆婆一个机会说她不好吗?
她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豁出勇气,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黄瓜准备下手。倏地只见一个挺拔的人影出现在了厨房了,叫了一声“妈”。
顾妈妈头也不回:“没见你妈忙着呢?外头待去。”
“妈,我跟你说件事。”他低头遮住半边的嘴在顾妈妈的耳边窃窃私语。
片刻后,只见顾妈妈抬起头来,笑着瞪了一眼顾重远:“你现在知道心疼你媳妇儿了?虽然你年纪也不小了,但是这事儿也不能那么急,不然不是折腾你媳妇儿吗?”
“难道特地打电话来催我的不是您和外婆?”顾重远挑眉道。
外婆听见这话忙问顾妈妈发生了什么事,顾妈妈也凑在外婆的耳边,说完后两人相视一笑。任家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仨,却又不好意思问。
外婆和蔼地笑着,走到任家乐的身边,一边伸手拿任家乐手里的菜刀,一边把任家乐挤到一边儿去。“小乐,你去外面歇着吧。姥姥虽然老了,可还有力气干这些事儿。去吧去吧。”
嘿,这是怎么回事?任家乐一万个摸不着头脑。
顾妈妈的眼神在她和顾重远之间穿梭,暧昧地笑着,接腔:“是啊,去吧。这儿有我和外婆呢。”
任家乐就这样百思不得其解地被顾重远拉出了厨房。所幸的是,她因此没有下厨,否则全家人的味蕾都得遭殃。
晚上看春晚守岁的时候,任家乐才明白了外公外婆这次来A省过年的原因。除了因为这是外孙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这个原因之外,最大的原因是催婚。
催婚这件事很奇妙,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正在全家人吃完丰盛的晚餐,顾妈妈去收拾碗筷,其余的人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的时候,外婆悄悄地把任家乐和顾重远拉向了一边儿。
外婆整理着措辞,好半天才开口:“你们俩看,今年什么时候把婚礼办办?别把家乐的身子拖大了,到时候穿婚纱不好看。要不,就放春节后吧?”
老人家果真是太心急了。任家乐着急道:“外婆,春节后哪儿来得及啊?还要拍婚纱照,还要印喜帖,准备喜糖,订餐厅。这么短的时间肯定不行啊。”
“怎么不行?这不我和你姥爷来了么?人多力量大啊,大家分工合作,准能办好。”
顾重远看上去思量了一会儿,最后斩钉截铁地说:“外婆,这事肯定不行。”
“为什么呀?”外婆急了,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就不明白你们俩小兔崽子怎么想的!证都拿了,婚礼干啥不肯办啊?你们俩嫌姥姥命不够长,想把姥姥气死是吧?”
顾重远答:“外婆,我假期这次就请了十天,没那么多时间。”
“对啊外婆,等下次我跟你还有爸妈商量好了,再让顾重远把剩下的假给请了,回来我们就办。现在办实在太仓促了,容易缺胳膊少腿的,让人家看笑话。”任家乐替顾重远补充。
姥姥叹了一口气:“在姥姥那年代,婚礼就等同于结婚,办过婚礼的才是真正的夫妻,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想的,都不喜欢办婚礼……家乐,那就这样说定了,等你去了B省,姥姥再给你打电话。”
“行行行。”任家乐在心底喘了一口大气。真不是她不想办婚礼,可是老人家真的是太心急了,连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给他们。
任家乐战战兢兢地在沙发上坐到了守岁结束,第二年的新年到来。整点的时候,外头“咻”的第一声,随后便是接二连三的鞭炮和烟火绽放的声音。
任家乐欢天喜地地拉着顾重远出门遥望。黑色的天幕已经被各式各样的烟花包围住,天空在霎时华然璀璨、美不胜收,如同一幅精美流动的画幅,绚丽的烟火五光十色,一如此刻的人心,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在这样的情景下被衬托得尤为突出。
在最后一朵硕大无比的金色花朵在天空中消失,留下残余的灰色痕迹,直至灰飞烟灭的那一刻,又一年的除夕落下帷幕。烟花散去便是人群散去之时。所有人都知道,烟花放得再长也终将湮灭,绚烂的烟花照亮了我们的心,却在我们还在举足欣赏、尚未有一丝准备的情况下戛然而止,徒留下一片愕然失措、意犹未尽和无声的留恋惋惜。
但是,至少他们曾在我们的心中驻足过。那一时的美好可以让我们惦记一世。
任家乐在心中默默许下她的新年许愿:但愿所有人的幸福,尤其是她和顾团长的爱情,千万不要如烟花一般短暂,祝福每一份爱能天长地久。
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顾妈妈理所当然地把他们留了下来。任家乐料想着顾重远这么晚开车也挺危险的,于是便应承了下来。
他们在顾宅是有一间房的,顾妈妈在他们结婚的时候就替他们准备好了。估摸着他们这次会住,所以前几天又让阿姨打扫过一次,换上了新被单新被子。
等他们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时,任家乐终于有机会把心里一直憋着的疑惑吐露了出来。
“你刚到底跟妈说了什么?”
顾重远皱了皱眉头:“什么?”
“就是你妈让我帮忙一起烧菜的时候。”
“没说什么。”顾重远说得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真的没有什么。
任家乐当然不相信,翻了个身爬到了他的身上,捏住他的下巴,装作一副强抢民女的土匪子的样子,恶狠狠地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顾团长,你说还是不说?”
顾重远直接摊开了手臂,敞开了胸怀,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任君处罚。”
任家乐一看他这么淡定的样子,就撇了撇嘴,从他身上下去。睡到了一边,伸手关掉了床头灯,郁闷地说:“睡觉!”
黑暗里顾重远侧过身,伸出双手把任家乐拖进自己的怀里,从后面圈住她。他的头抵着她一边的肩膀,对着她的耳朵吹气。
“我跟妈说,你和我这几晚天天在抚育后代,你这几天都很累很辛苦。”
“你真跟妈这么说的?”任家乐猛地转过了身,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黑夜里她的眼眸却依旧明亮,像两颗启明星在他的心中扑扇着,折磨得他了无睡意。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覆在了她的身上。
新年伊始,任家乐和顾重远又在顾宅住了一夜,第二第三天则在任家睡了两夜,第四天两人终于捞得清闲,归家……十天很快地过去了。
任家乐不住地叹,还好双方都是单身子女,父母的亲戚也不全用他们应付,该见的该送的都有父母帮忙照应着,否则他们这对新婚小夫妻哪有“假期”啊。
回程了之后,顾重远就彻头彻尾地忙了起来,忙他的团,忙他的事业。
任家乐倒也忙了起来,忙着接电话。接完了婆婆的电话,接自个儿妈的电话,接完了叶菡的电话,接外婆的电话。一群女人忙着跟她讨论婚礼的具体事宜。其中包括去哪里订婚纱、婚纱的式样、在哪里拍结婚照、请客名单等等等等。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任家乐是真正体味到了。这段时间她为了应付这个忙得头都大了。可看着顾重远每天身心俱疲的模样,她也不忍拿这些小事烦他。
她们不断地催任家乐说出具体的婚礼日期,任家乐还没跟顾重远讨论过,所以她也只能拖着。直到顾重远某天回来得挺早,并告诉她过一个月就要去某高原军演,为期一个月,这才给了任家乐一个契机。
“顾团长,家里问结婚日期。我看等你军演回来就办吧,让家里人放个心,那时候也刚巧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你觉得怎么样?”
顾重远扶着额头:“行。你决定吧。有什么困难告诉我。”
“嗯。”任家乐站起身,走到顾重远的身后,双手按着他的太阳穴,为他按摩。
“小乐……”
“嗯?”
“没什么。”他欲言又止,任家乐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又怕问了他心烦,于是把心底的疑惑压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任家乐问:“舒服吗?”
半天没得到他的反应,她仔细看了看,顾团长竟然已经睡着了。
顾重远去军演的那一个月,任家乐被家里的“三大金刚”紧急召唤回了A省。好不容易商讨完了事宜,把请帖发出去了后已经半个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