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来了,在门外,他们的话他都听见了,幸好,那个女人没有进来,否则,他真的会再次发疯的。现在的他只想折磨和那个老女人有关系的一切的人,才会让自己的心好过些。
原来,玉然最喜欢挽着韩征耀的胳膊在夏城繁华的街道上行走,金童玉女,羡煞路人,然后再彻夜闪耀的霓虹下恋爱,如今,却是自己一个人,看着在寒风中行走的人们,自己无家可归。
如果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女儿,那我是谁的女儿,如果韩征耀不在我的身边了,那谁还能陪我看霓虹闪耀,有谁能拯救我,谁能带我离开这巨大的悲伤,谁能,谁能……
明飓一直在问明明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何诗诗坐在床边保持着沉默,明明将何诗诗递过来的水杯推开,皱着眉看着明飓。
“飓,别再问了,这些不是你想要知道的。”终于明明开了口,却还是没有将事情说出来的打算,何诗诗突然站起来,对两个男人微笑,“你们有事先商量吧,这里没什么事,我就想回酒店了,最近很忙呢。”
明飓将何诗诗送出门,返回时,明明已经在窗台边抽起了烟。
“到底是什么事情?”明飓紧追不舍。
“飓,你听好,这件事情我不想说,我能说的是,我和玉然不能再像从前了,所以……”
“所以你让她辞掉工作搬离你的公寓,真正变成无家可归的可怜虫?”明飓打断明明的话,声音提高,“明明,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你这样,玉然一直尽心尽力的为明氏,玉家的事情爸妈没有再提,就说明已经微不足道了,你现在又这样,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玉然她妈被人从医院接走下落不明啊!”
“那是她妈妈吗?”明明没来由的一句话震得明飓一惊,怎么回事呢。
明明将烟蒂熄灭,重新坐回床上,抬起头,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明飓,“她的亲生母亲不是单丹,是丽莎。”
“丽……丽莎?”怎么可能,丽莎是个恶魔,是被枪毙十次都不能洗刷罪名的女人,是明明不幸的源头,丽莎,很多年没有听见的这个名字,就像恶魔重生了一样再次占据了明飓的脑海。
“你确定?”明飓不相信的问道,明明扯出讽刺的微笑,“本不想告诉你的,但是你这么好奇我才说的,你怎么还在问确不确定呢?”
明飓望着面前笑容残忍的明明,内心惊涛骇浪。明明十几岁的时候在国外被一个叫做丽莎的女人收养,他还记得在眀家大院送明明走的时候明明哭的有多悲惨,他大声叫爸爸,叫哥哥,他说他不要和那个魔鬼在一起,他扯着管家的衣角求饶,那一天,天空阴霾,压抑着人心,当时的自己被母亲锁在车里,拼命的敲打玻璃,第一次觉得自己那样的弱小,看着弟弟被塞进汽车,任嗓子喊破也无济于事,那个时候就知道,那个女人对于明明来说是多么的可怖。
后来听杨尊月说,明明去了一个女疯子的身边,肯定活着回不来的。就连父亲和母亲争吵的时候也会说:“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把明明送到那个女人的身边和杀了他有什么两样!”
不过还好,当父亲将明明从国外接回来,明明除了得了自闭症,身体上并没有什么残缺。
这么多年过去了,明明心中的恨明飓不知道是以怎样的形式潜伏着的,但是他能感觉得到,明明疏离的性格和年幼时的遭遇是有密切关系的,他也是打心眼里疼爱怜惜个弟弟。
“明,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这一声问句仿佛带着千斤的重量横插在喉头,似是在问自己般,不知所措,许久,明明抬起眸子,英气的眉毛舒展开,像是得到了答案,轻快的回答道“那就让那个女人也尝尝什么是失去,什么是生不如死吧!”
玉然简单收拾了行李,将一张银行卡放在餐厅的桌子上,忽觉得不妥,又放在了明明的卧室的床头柜上。银行卡里放的是这一年多的房租钱,玉然不想欠明明什么,虽然她知道这样做也是在对他的一种侮辱,可是偏偏就是想要这么做。或许潜意识里,玉然也对明明产生了敌意,丽莎是她的亲生母亲这件事情不应该就这么早早的下结论不是吗?为什么脸证据都没有就评判这件事呢?可笑!
黑暗的玉家大院,这桩空置的别墅是玉然唯一可以来的地方,李娇娇和男友同居不能打扰,韩征耀和何诗诗已经结婚不能投奔,明飓那里更不用说,看来只有这里了。
大门的钥匙没有换,依旧是玉然离家时的那把。深吸一口气,玉然踏进了这个数年未归的家。
除了装修之外,没有一件物品,空旷的就如同电视剧里闹鬼的屋子,玉然放下行李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依旧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连吊灯都不见了。玉然用手机灯光照向地面,厚厚的一层灰,留下自己的一串脚印。不对,不是只有自己的一串,还有一串,很新,凭感觉应该是个男人留下的。
会是谁到这里来过呢?玉然顺着这串脚印向里走去。玉然的卧室很大,再加上窗户用黑色塑料布遮挡上,室内根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手机灯光很微弱,玉然很费力才看清脚印。
最后,玉然停下来,僵直的脊背直立起来,深深的望向黑暗。
黑暗中一双眸子晶晶亮亮,像是夜里的星星一样美好。手机灯熄灭,黑暗笼罩,可是玉然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她伸出手,碰触到了那温暖的胸膛。
“耀……”一生呢喃,被对方勒入怀中。
小的时候,玉然经常一个人在家,而每当她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叫来韩征耀一起睡,这样的习惯一直到她出国,后来回国和韩征耀恋爱了,反倒是再没有一起睡过,不是她不肯,而是韩征耀每次陪她都是在床边等她睡着再下楼去客房睡。那个时候,玉然就知道,这辈子,韩征耀是最珍爱自己的,可是,这个珍爱自己的男人,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丈夫,这个怀抱早就不属于自己了。
想到这,玉然要挣开韩征耀的怀抱。“别动,不要想别人,乖。”韩征耀竟然猜中了自己的心思,玉然乖乖不动,将头搁在他的怀中,心逐渐平静。
许久许久,玉然感觉到脚后跟麻木了,韩征耀才松开她。
“你怎么会在这?”玉然忙问道。
“你给我的钥匙我还留着。”韩征耀避重就轻。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玉然正色,不依不饶。韩征耀拉着她的手,又用另外一只手拉开了窗帘,顿时满室的月光,幽幽的,像沉在了水底。“我知道你没地方去,所以来这里碰碰运气。”玉然仰着头看向韩征耀。
“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了。”情不自禁的玉然道,说完立刻低下头,脸烧了起来。
“呵呵,说过,还不止一次说。”韩征耀低下头笑着说,笑声很低沉却很动听。玉然听着这笑声,忽然就想起了明明,那个人也是有着这样的笑声,低沉的好听的笑声,然而,那个人的笑颜却不似韩征耀这般明朗,他的笑总是带着雨后潮湿的感觉,像刚刚转晴的天气,有淡淡的冷。
“在想什么?”韩征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玉然轻扯出淡淡的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玉然,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吗?走,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月色正好,可是再好的月色都是寒冷,玉然轻轻的,轻轻的挣脱了韩征耀的怀抱,仿佛是离开巢穴的幼鸟,告别了温存的家。
“耀,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都还觉得我们之间会是超越血缘超越爱情的存在,可是,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我终于懂了,你和我之间,早在你娶了别人的时候就注定了不能再有依赖,我的身世,我的身份,其实你早就知道,当年你娶何诗诗,没有告诉我为什么,现在看来一定是和我的身份有关系吧,那么是不是何诗诗是我爸我妈的亲生女儿呢?是的吧,呵呵,多可笑,那么死去的何市长何海波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呢?还是死了,我还是一个人。明明说的对,不论我多么努力的证明自己,都还是会被抛弃,曾经是,现在也是。韩征耀,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明明知道他们爱何诗诗比我多却还是抛弃了我,对我来说,这才是最残忍的!”
沉默,月影下的两个人沉默着对望,韩征耀眼底的死寂刺痛玉然,那是一片荒凉,是痛彻心扉的沉默。
许久,只听见他一声叹息,轻轻牵起玉然的手向外走去。
直至坐上车,玉然才回过神,刚刚的韩征耀就像一只受伤的狼,在月色下独自舔伤。原来,刚刚,她与狼共室,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只狼……
圣明百货的总经理的位子已经空出了半个月,明明回到公寓的时候看着没有人住的的玉然房间扯出冷笑,玉然,你就这么点能耐吗?
一年前,玉然来到圣明,想要在这里实现自己的价值,无形间向明明发起了挑战,可是明明的离开,玉然经历的事情,让事情初衷发生了改变,所有的一切都在玉然的不幸中与明明的不痛不痒中残喘着一丝新的希望,可是,如今,这个希望变成了绝望。
明明点燃一支烟。思绪翻涌。
人总是会在愤怒的时候缺少思考的空间,现在平静下来,要做的就是思考下一步要做什么,如何做。意大利已经说明了丽莎几年前就已经在监狱自杀了,在她的遗物中找到了玉然的照片和一本日记,可是日记里记录的都是她在监狱中生活的事情,没有提到玉然自己或是其他什么特别的人,只有和狱友斗殴赌博之类的事情。在日记的最后一页,依旧记录着她和狱友偷偷抽烟的事情,并没有遗愿或是其他特别的。
也就是说,丽莎有可能不是自杀,否则,怎么会平静的记录着日记呢?人之常情,多少都会对死亡惧怕的不是吗?
烟熄灭了,明明没有再点,只是在玉然的床上躺下,望向天花板。
自杀,怎么看都不像是丽莎会做的事情啊,莫非是他杀?丽莎的仇家很多,收养自己的那段时间,很多人来追债,每次丽莎都是藏在小屋的翻板里,留下他一个人和那些人周旋,有好几次明明都想让他们抓走丽莎的,但终究没有狠下心。每次那些人走后,丽莎都会给他一点点钱,让他去商店买些自己喜欢的吃的。
想到这里,明明闭上双眼,整个回忆不断扩大,一股辛酸占据心房。
十四岁生日那天,他在丽莎的口袋里偷偷的拿了些钱,想给自己买个鸡蛋汉堡,那个时候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可是,就在转回身的时候,他吓得扔掉了手中的钱,丽莎就站在门口望着他,满脸的怒气,她走过来用瘦小的手臂打他,嘴里却不说一句话,明明跪下来也不解释为什么自己要偷钱,最后她拉着他走到大街上,来到一个妓院的门口,这时他才吓得哭出来,可是为时已晚,几个壮汉将他拉进去,就再也没出来过。从那日起,他被关在一个小黑屋子里,饭菜按时送来,可是却没有人交谈,时间长了,他就不再说话。
自闭症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突然有一天,一个蓄着胡子的俄罗斯人将他拉出去,刚刚接触到太阳的明明立刻就昏死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当地的一位年轻警察,明明的视线很模糊,天旋地转,他只听见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喊“明明!明明!”是谁?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小时候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何诗诗,她会叫他明明,然后用手拉着他的衣角。是真的有人在拉着他的衣角,他觉得身子上的衣物被人拉扯着,而他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明飓的电话打断明明的思绪。
“你在哪?我过去找你!”明飓的声音透漏着焦急。
“家。”明明不悦的回答。又有什么事情,真的很累啊。
不到十分钟,明飓就赶了过来,头发有些乱,看样子是刚刚从家里出来的。“明,建筑那边的事情我查出来了,有人在搞鬼,幸好我们推迟动工,刚刚检验的时候发现建材有问题,也就是说我们被人摆了一道。”
明明脸上平静无波,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明飓。
从拆迁事件到建材问题,这一系列的事故整说明有人在刻意的找圣明集团的桩。同行的人自己多多少少都安插了眼线,这次案子又是只有圣明能消化的,所以不可能会被同行设计。那是谁呢?
许久,明明道,“从黑市入手,没准是金户的人搞的鬼。你妈那边先不要轻举妄动,毕竟是自家的企业,你妈不会拿这个开玩笑的。”明飓不可思议的看着明明,这次事故的确不是妈妈所为,可是为什么会怀疑金户呢?
“沈雨洪的态度不正常,我怀疑他被威胁了。飓,这件事,我还需要找韩征耀商量,沈双那个女人也很关键。”似是看出了明飓的疑惑,明明解释道。
“沈雨洪的态度是不正常,但是为什么会怀疑金户呢?韩征耀知道这件事不合适,毕竟诗诗已经不能再被扯进来了。”
“就算不告诉他们,他们就不被扯进来了吗?”明明眯起眼睛,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搞不好,现在玉然和韩征耀正在一起呢,你觉得何诗诗会放过玉然吗?”
明飓愣住,是啊,何诗诗是不会放过玉然的,而此时的韩征耀,正是最危险的炸弹。
“几天前玉然和韩征耀在玉家大院见了面还一起离开的,这个时候,韩征耀能出现,说明什么?至少说明他对玉然的身世早就知道的,而我刚刚查出玉然的身世,他就能知道,说明,他一直在保护或者监视着和玉然身世有关的人,飓,说不定,何诗诗也是牺牲者呢。”
明飓点头,“也就是说,何诗诗很有可能就是玉盛陶和单丹的女儿?她才是真的玉家千金?”明飓的思路开始明朗,那这么说来,死去的何海波和失踪单丹都是人为的,而非自杀和出走。
“明,你打算怎么办?”
玉然住在夏城西郊的别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看电视报纸,不上网络,就连手机都不开,只是在画室里画画。她觉得自己平静极了,内心似是解脱了一般,可是今天一早起来,就隐约的觉得不安。放下刚刚洗好的画笔,走到院子里轻嗅冬天的气息,冷凉的感觉。
“小姐,有快件。”快递公司的员工从车上下来,将一份快件伸过栅栏递给玉然,玉然连忙接收,一看地址真是这里的,于是签收。
没有收件人,就只有地址。
玉然犹豫了下,还是给回到屋子里开了手机给韩征耀打了电话。
没人接听。玉然只好打开了快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