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便服女的半边脸眼看着一下子变得红肿。她的表情充满了简直的不可思议,还未及反应去捂住脸,又被因羽一手拽过衣领。“我,也是你骂的么?”因羽将脸凑近了她,“你真的是在这所学校混的么?你没有听过姓‘因’的是不能惹的么?你这个人,怎么没有一点常识啊。”说罢,将她一把“放”出好远。
便服女好容易稳住了脚,像是受了刺激的猛兽,即可爆发冲上来对着因羽就是一拳挥出来,却被因羽轻巧避过。
我清楚地看到,因羽的躲闪速度让她着实一惊。
与她同来的女生急急地跑上来拉住她,小声道:“算啦,阿芝,她是‘因羽’哎。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什么?”李星芝满脸惊讶,看着因羽的表情变得惶恐起来。
因羽也看着她,表情淡淡的。然后一直目送着她们蹭到楼梯口,看着她们有点仓惶地奔下楼去。
“走吧!”因羽回头对我说。
我点点头。我明白了那天因羽说过的要帮我。那就是把我的事当成了她的事,不惜拿自己未挡箭牌与人结仇。还有就是,她有着我所不知的背景。
有时候我也会思索:是不是因为我是个习惯于一无所知的人,所以她才会跟我在一起?也许是吧,也许不是。但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不会再去想。很多事情我已经习惯了不去知道答案。也没有必要知道。
但关于奇怪声音的那件事,我一定要弄明白!我暗想。
跟因羽穿过走廊走了一段距离,然后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在窗边收住脚步。看着窗外的景色,良久,我开口道:“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我们两个人彼此彼此了。”她看我。然后我和她相视而笑。
“是时候跟也跟我讲讲你了吧?你也远不止你看起来的这样。”我看着她,眼里含着意味深长的欣赏。我很确定我这句话去非空口无凭。
她对我将她洞穿的眼神无奈地笑笑。凝神窗外,许久,终于缓缓开口。
“那天可晴讲了你以前的事,然后我终于明白最初为什么会被你吸引。尽管现在的形象样子都已经改变,但最天然的气质仍是一致的。”
我笑。“怎么说?”
“难道你也是天天打架的干活?”
她用一种知己的眼神看我:“那天听你以前的事让我感觉有些欣喜。原来气味相投不是虚构。尽管我不知道你为何后来成为这样,而且我也看得出你不爱提及以前的事,但直到高中以前我都是很爱以暴制暴的呢。”
“哦?”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现在为何……”
“你一直对不干己的事漠不关心,所以你不知道。我家在这所学校很知名而很具势力。以前打架,赢就赢,输就输。可是现在不同了,如果我赢了,别人就会说是仗势。人言可畏……这原本可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我却总接受不了。”
“我明白。”我道。
“你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我就喜欢跟你在一起么?”她问。
“因为第一次看见你时,我就能感觉出你身上有种与我相似的熟悉味。”她看着我,笑笑。
“不是说看着现在的我完全想象不到我当时的场面么?”
“是,根本看不出。”她仍是很肯定。“是感觉。能够感觉出来。感觉,你懂吗?”她的表情开始有些神道儿。
“这就是为什么那天听完我的过去你并不怎么惊讶的原因吧?”其实我一直有些纳闷于因羽当时的淡定,那么平静地接受了一个于现在几乎陌生的我。
“嗯。以前,我对对你的感觉感到奇怪。现在,一切都明白了。”风拂着因羽的刘海,她的表情确有一种明朗的舒畅。
从没想到,跟因羽认识不过才一年多,她却能如此地懂我。刚才发生的那件事,并非单纯的打架,结果远没有输赢那么简单。她本不必将自己牵扯进来,是知道我不想惹事,所以替我动了手……
我从来没想过我伊索会这么好运,交到两个真正的好友。在现在这种社会,这都是百遇莫求。
又想到自己即使面对挚友知己,仍是难启心门,毫无理由地死守着那么多秘密,只为内心某处说不清道不明的角落能够感觉心安,愧疚之情便汹涌溢出。
“其实……”我想要表些什么心迹,却亦总不知如何开口。“我有时候觉得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我只有你和可晴两个要好的朋友,但是却有很多秘密对你们都不曾讲……”
因羽摇头。“少废话。什么人没有秘密?我也是。”
凝视彼此的眼睛。我扬扬嘴角,笑了。她也笑了。
没错。我们都是有自己过去的人。但我们都不必看见彼此的秘密,因为我们足够信任对待彼此的真心。
“走吧,上课了。”她开口道。
我却将头转向了外面。内心各种情愫绵延,包围缠绕着我。
“你去上课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说。
“可是课……”她有些犹豫。想必是怕我耽误新课。
“放心。你忘啦?今年的课程我早提前学完了啊。”我笑了笑。
“对啊。好。这节课你就安心地翘了吧!老师那儿我搞定!”她拍拍胸脯。“拜拜!”
“拜!”我目送她跑远。
转过头看窗外的时候,有泛黄的叶子在风中打着旋飘下。叶落伤秋么?我忽然觉得鼻尖一阵酸,心里开始不安宁。
走廊的拐角处没有人,喧嚣声在走廊的另一端,离我好远,好远。身处的一方土地,终于是安静的了。
倚在廊柱上,望着窗外校园中的草木,一言不发。秋空下,草木依然葱茏,似乎在尽力掩饰这时节的真相。亦如我面无表情的淡然,掩藏着即将离别的不安,却依旧难以将自己说服。
瑟瑟的风吹拂着脸颊,伤感的味道不断侵袭着。
这样宁静迟缓的时刻,像是一个人站在宇宙的中心,独自感受着……
翘了课,独自在校园里慢慢踱着步。
心口有什么似难承受的感觉在一点点扩散。
六年级那年,一个人放学后跑几条街去市书店买书,踏着夜色回来的路上,是一批批刚下晚自习的单车族。就在黑暗的胡同里,经过一场撕杀纠纷后,我拖着流血的胳膊回了家。
在客厅单束的灯光下,我躺在沙发上在伤肿处敷上冰块。流血的手臂血已止住,纹丝不动得撂在沙发扶手上,我半睁着眼,紧闭着嘴唇,没有表情,疼痛却仍如如刀割般分秒不停。
负痛中,身体似乎单薄了许多,该去厨房解决些什么,然而我却没有半丝力气挪动。
左手在思索n秒后拿起了话筒,按下熟记在心的海外号码,却又在短短几秒后“啪”地扣下。
天气已经够冷了,我不想再更冷一次。
盯着客厅早已黑漆的角落,空气中的凉意早已丝丝渗透着。我的目光由冰冷的游离变得渐渐木然起来。
确切的说,是我害怕,害怕再冷一次。
为了不再体会那彻骨的冷,我只好断掉所有关于温暖的渴望。
这是从很久很久以来就一直设下的防护界,惧怕我的人永远不知道我有多么胆怯。真的太胆怯,胆怯到做不到那些怯懦者轻而易举的开朗。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丝呼吸都早已不允许我敞开心里的门,哪怕一缝一隙,机体的自我保护已经连我都无法干预。我真的太记恨,所以面对过去的受伤,不去承认,也不去妥协。已绝不能敞开自己的心……门……已经没有门了……
那时就如此,现在亦是。
唯一一次拨打那个男人的电话,亦成为有史以来最为可耻的一件事。冰冷的声音,陌生的语调,以及听到我的名字后事不关己的一句“哦”,让我彻彻底底地认清一切不过是我痴人的妄想,不可理喻的奢求让我里里外外都是可笑。
于是那次电话由第一次,也成了最后一次。那个号码亦幻化成空气中不知所踪的讯息。
那样的一份“爱”,别的人甚至都不屑于捧手相接,却叫我如何能乞讨招怜?
原来不是不能有那样的血脉。纵使我不甘愿。
“伊索,你果断冷漠得像个男人。”早已不去分清这究竟是一种选择,还是一种被迫。
经过无人操场,冷风丝丝吹来,传来季节转冷的讯息。下一场劫难是伤是疼都依旧只我一人承担。什么都没有所谓。我心已坚如石磐。她不是不关心我。只是……心伤体痛,只能自体自知。
没有人可在在别人的心里呆着……
身体不连着身体,心也不连着心。
关心纵使比别人多再多,其实也只能是安慰寒暄。
还能有别的么?
心里的伤仿佛就要渗出血来。最浓深的血缘情也不能将我的绝望感触摸半分。
人的孤独是人注定承受的劫难。
人人努力试着搜寻,人人最后抓紧落寞。
绕过整圈操场,这份孤独自小相随,丝丝嗜骨。
偌大的实验楼,突兀的寂静传出里面的空空荡荡。顺随感觉拐入侧门,沿着幽长的走廊,迎上高高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