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愤恨地握紧拳,却又惊讶地发现此刻握拳的气力竟然已与常人无异……
天!
怎么回事?这……怎么会如此?我越发无法解释这一系列变化。可是唯一有可能助我一臂之力的力量确实消失了……
一瞬间,我的心如一块铅石一般,重重地,重重地沉下去……
“咻嘶!”
“啊!”我惊叫一声。已然一道痛痕已在后背火辣辣地灼烧着。
我反弹回头,持鞭的黑衣斗篷不知何时已神不知鬼不觉,居高临下地站在我身后。
愤怒啊……我几乎可以听见牙齿被我狠命咬得咯吱作响。
腾一下站起,我双拳咯吱作响,怒目而视,我准备着一次同他作战到底了。
斗篷黑衣的长鞭甩地发出响亮脆响,我仿佛可以听见他鼻息间轻蔑地嗤声。
“你们不可以这样不把我们当人!”我心里的声音如此强烈,倍感屈辱,却又同时问自己,这样说他们就会放过任何一个么?笑……真是的,我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怒也是徒劳,不能让自己这么激动。抑制心底激烈的斗争,我努力平静地开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是一贯冰冷的声音。“没资格废话。干活。”
这低沉冷漠的声音正是鞭昏我的那个头领。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毫不犹豫扣住他的手腕。“你们没有资格如此对待我们。”然而我用尽全力扣住的手腕却仿似铁铸一般,稍转便坚硬无比即刻将我挣开,随之长鞭毫不犹豫袭来,劲风撕裂空气。不躲开,我拼尽力量一把抓住了长袭而来的鞭,挥鞭而来的速度在手掌的摩擦中被渐放慢下,然而我的手也在刹间鲜红色液体溢出。
再度重复刚才的不屈:“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们,你们没资格……”
“资格?”一声冷笑。“资格就是:我随时可以处理掉你。”长鞭眨眼间被抽回紧接又迅疾抽来,我再应接不住,鞭及之际一击飞出,重重摔落在地。
“清楚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个是奴隶。”冷冰的话语在他离去的脚步后飘荡在森寒的空气里。
撑身欲起,却终究没能挣扎着起身。
那句冰冷的话还一直飘荡,飘荡。手掌上的血在地上摩擦,凝固后又破开新的血,然而此刻我却不能感到疼痛,心里的情感如骇浪般在跌宕震摄。
还未及将情绪稳固,身旁鬼魅般的身影又再度巡视出现,这次换了一个声音,但却同样的噬人骨髓。“别偷闲!干活!”
这时再吃一鞭,恐怕真的会再也爬不起来。
不断渗血的手触上了冰冷大理石,抓上了湿漉的抹布。单薄的双膝在冰冷侵袭的石面上行进。
我狠命地咬住嘴,不让什么水继续湿润眼眶。
要保住命就不能以卵击石。我告诉自己现在没资格有任何感觉,我忽略掉所有的痛惜,自己只是一个,奴隶。
我又回到了刚才那个妇女的旁边,看着她在努力清洁的样子,学着去做。然而我却始终不知为何她们要在这已经铮亮的大理石厅不停地擦来抹去。
“这儿一点都不脏。为什么你们要一直不停地擦洗?”我终是忍不住,不解地问。
她瞥我一眼:“什么不脏?这儿可是脏死了。快点儿干。干干净点儿!”
她的神情严肃而焦急,似真的是在打扫一处肮脏至极的地方。然而,我却再三确定后,终是觉得这里着实已经被抹得太过干净。
可是我知道自己不得不按照他们的指示办,也许再一个不留神,又一鞭下来,真的会打死我。我现在,已经没有那可以赖以防身的超强能力了……
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我还不能死。坚持下来,等到伊锁苏醒的时候,我就会有办法逃出了。如果我死了,伊锁也就完了……还有卢小牙,他的死谜我还没有查清楚。不能就这样死,绝对不能死……我不让自己去想外面世界那些亲切的脸庞,怕一松神情绪就会控制不住。我必须不能让自己崩溃,况且,又有谁能来此救我?妈,还是姥姥?抑或是早已没有瓜葛的那个男人?事已至此,什么至亲都已指望不住;只有那个强大的自己……
我期盼着能够挺到伊锁醒来的那天。然而渐渐地我发现我的打算错了。
跟着她们的样子,不断清洁着所谓“肮脏不堪”的偌大旷厅,一直做,一直做,没有天色变化,也不知道时间,就这样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我渐渐觉得不支。直到肚子抗议咕咕的声音想响起,我才终于意识到什么。
我不怕被人看做没出息。我知道这种时候体力比什么都重要,尤其是在这种阴冷难耐的地方。我挪到唯一所认识的那个妇女身边,小声开了口:“我们已经干了多久了?那些人什么时候才会送饭来?”
她不以为然地瞥我一眼:“饭?什么饭?”
我大惊,重复道:“当然是吃的饭啊!”
她转过头去不再看我,继续着她手中的活。“吃什么饭?神经病……”
我当下怔住了。“难……难道你们,不吃饭么?”顿了顿,又补充:“你们不饿吗?”
她照是瞥我一眼:“神经病。”便再也不搭理我。
这三个字让我的神经紧绷起来。我离开她这里,去到大厅对角其他妇女之间。我问了相同的问题,而她们的反应与蓝袄妇女无异。我彻底开始冒冷汗。“就是说——你们来了这么久,那些人从来没有来给你们送过饭?”
“是啊,你神经病啊。有空快忙活去!”她们越发的不耐烦,吼完后再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
这些女人好像被我搞得火气很大,可是我的心却在一点点在冻结……
原来他们压根没有打算管这些奴隶伙食。如此一来,我的计策就完全无用……伊锁要苏醒指不定要等到来年春也不一定,然而照现在的情势发展,到不了逃跑的那天我就会被活活饿死……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了。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怎么办怎么办……这里密封不透,根本不见有出路,照这样下去,难道真的是插翅难飞么?
我急急地思索着所有可能的出路,全都是绝地无生。忽然,似乎有什么在我脑海里闪了一下。
就是那处大殿尽端的那片漆暗。
我差一点就忘记,自己已经没有夜视能力了。也就是说,那处地方我无法看见什么,却并不代表那里是死路。
就是这样了……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去那里一试。也许这是我可以逃出去的唯一一条生路了……
但这么光明正大地走去那里绝对不行。这里站立着的人全部是那些戴斗篷的黑衣人,掳来的的奴隶无一不是伏在地上擦来抹去的,堂而皇之地出去会被一眼发现。要去那里,还得不着边际地慢慢挪去……
即使是这样,我知道,贸然闯去那处无人看守的地方也是充满风险的。但除此之外,我再没有其它的办法。
推着冰冷的抹布在漫无边际的大理石地上一路向前。向大殿更深更暗出行去。手边直挺高大的石柱犹如看监的狱卒冰冷冷地立在深邃的暗中。
再往前,黑洞洞的一片,脚下的路渐渐看不见。离开甚远,身后也早已不见那些妇女。寂寂的大殿廊厅,不知身处的方位,也捕捉不到一丝生命体活动的细微。心脏咚咚,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只有我的呼吸声在大殿内回响。
殿内部的前方深远不见,不知通向何处。手里抹布上水的冰冷已渐深入骨髓,双膝的寒亦逐渐让体力透支。但我知道,我还是要往前去。
这个地方,犹如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彻寒而黑暗,早已不见天日。哪怕只有一丝的光亮,哪怕它是微弱的,遥远的,我也要寻到它……
一直伏在地上的身躯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段小心翼翼地舒解腰背,然后缓缓地,缓缓地,站起身……大殿那么高大,我在站起来,为什么,却像是担心会碰到头……
在这呆了几天了?到底已经过了多久?现在的我,竟一转眼,已经什么都不是……
腰与四肢随着身体的直立与活动而陆续发出咯吱的关节活动声。辛酸一下从心房窜到了鼻腔,眼眶瞬间被湿润……滚烫的泪打着转积在眶内……妈,不,姥姥,我……可以想你么?我这样问自己,心里却那么清楚,她们,任谁都帮不了我什么……她们甚至,不知道我身在哪里……可是,还能去想谁呢?世界广大,脑海却贫瘠。涌出的泪渐渐被漠然的眼神与苦笑代替。没有人了。我告诉自己。擦掉脸上残存的泪痕,我抬起头,望着前面无人所知的深邃。那里,我一定要去。
紧贴着冰冷的大理石,不知这样匍匐着前行了多久。
空置一天以上的胃随着每一份能量的耗尽而开始痉挛。我将头向后转,想要望见的行程看不见任何路径,所谓身后,不过与此刻的眼前一样,漆黑无底。
一开始向前迈开的第一步,试探着的前行。漆黑无光的洞穴里,如同失明。脑海里有探险者举着油灯穿行长长隧道的情景,然而眼前,那似乎理所当然的一盏油灯,只是让人更无助的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