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没有容我多想,他又开口道:“你现在已经做到。以后也可自来寻食。现在,把这两条吃了吧。”
这条鱼在我手里直让我感到冰冷难耐,握鱼的这只手已经全无知觉,我很想让它就此离手,然而却绝不会是想吞进肚内。凭它这般冰凉,我体内本就寒气体,怎可再下咽这等冰寒之物?况且,生吞……我万万从未想过要这般进食。
却在我要开口拒绝之时,那只万恶的手却将他的鱼递上。阴阴冷冷的目光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直逼着我,像是无声的吐露着另一种威胁的预感。命不由己……待抽空找些生姜暖暖身便是。
我抑制住颤抖将鱼接过,定定看着这不大却也不小的鱼,阴森地开口问:“这要怎么吃?”
“整条吞不下,分两口吃便是。或是细嚼慢咽。随你。”他说这话时仍是阴冷冷地盯着我的。像是在散发一种无声的命令,直要我快吃了下去。
我将心绷紧了,张口将这鱼生生咬下……
回到院子时,我发现院里的几袋子米消失了。我心里知其用意,亦不多过问。
这几日由于上一回余下了未完成的量,所以堆积的量更多,更加忙碌。所有时间除了去那个山洞捉鱼裹腹,都用来译书。左冥御这些天都没有在内殿,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只是每每穿过一个个厅堂脑海总会莫名浮现那天他强硬地抱我穿过轻帘翻涌的情景,我皱眉挥手想要挥散这些画面,心里甚是烦乱。
第三日去内殿时,那冷峻的脸没有出现,却看见了另一张冷冰的脸。奕风。
是在我身后一下呼呼风声之后,我反射转身,只见轻纱涌动,斗篷装扮的一统领便出现在我身后。
我不知该说什么。亦无话对他说。转了身继续走我的路。我想他大概是来替左冥御取什么东西。
我不为所动地一直走着,那个身影却一直立在原地未动。
“你就是这样一步步地来来回回吗?”
我停住了。他还有下文,我没有回身,只是等着他继续说。
“御君叫我带话给你。像我这样的速度,你可以的。”话音落下,我只觉身后又一阵风,袭而向前,转而瞬远。眨眼不到又重新折返然后不见。
我定定地挺在原地。仿佛又回到那天他教捕捉鱼的场景。“你可以的。”我可以听到他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的脚底生风,一瞬瞬穿帘,只觉轻纱帷幔风舞翻涌,眨眼,那暗红的垂地帷幔泛着诡异之光已在眼前。
誊书时,我暗暗运了力,本来已是奋笔疾书的右手瞬时以眼花缭乱的速度挥舞起来,其工整却不下正常速度之时。
我想,一定是有什么改变了。
到底是什么呢?
可以将写字速度提升到这种水平也算可以弥补来回翻书的速度限制。事实上,现在就连翻书的时间也成倍缩短了。
这个狭小的空间依旧阴冷森寒。开始的时候我做好了再犯关节痛的准备,可是两天过去,除了偶有些隐隐作痛外,并未像第一天那般痛灼难忍。再后来的几天,甚至连隐隐的痛也没了。明明知道这四周全是寒气逼人,然而却像是丝毫未受影响,不但未有疾患,反而活动自如。
我每日都要去那山洞捉鱼服食。原本长远的迢迢路,凭着那不可思议的速度,总不多时便到。捉鱼也自是孰能生巧。对那水流的冰寒也不觉艰难。
那日,左冥御教我捉鱼,那肯定的语气,说明我的这一变化他是知道的。那,我的这番变化定是他做了什么。只是,他到底是通过什么对我做了改变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独自一人在内殿,不见了好几天的非人终于露了面。随他一同现身的还有其他几员将领号人物。他们一同来此,似是要商议什么事。我很识趣地退到帷幕一旁。
奕风是自然有的。除他之外还有三人。其中一个我认出是那日修渠凿门时对我点头示意的男子,眉目间较其他人更显稳实,面容亦是峻冷(这好像是冥储中人的共性),目光较之奕风,少了一份锐利,却多了一份内敛。站在他旁边个头稍矮,身材较为纤细的人从以往各点滴的举动来看像是比较活泼。这在这种阴阴森森的地方是个稀罕物。最后剩下一人我没有多少印象。话不多,感觉比较阴郁。
听他们的谈话,应是在说西山一带的妖灵。
“御君,狐妖本已沉寂许久,近日以来妖气骤增,不知将发何难。”那个曾对我点头示意的男子道。通过之前他们的对话知他叫做莫士。
“不过他乃千年修炼之身,定知人妖两界的本分,却不知这番为何会去干扰人间。”那活泼男子忖道。“不过据属下所知,妖狐在十多年前曾混迹于人界,当时冥储暗中对其观察,并无作乱之行。”
“这件事当年御君颇为重视,曾亲自调查过,发现那妖狐曾受重伤,见他并无歹意,妖力又弱,才放任他盘桓几年。”奕风此时开口。
“原来如此。”那男子听后恍然道。
“这件事淮灵你当时执行任务在外,不知情也是自然。”御座上的非人缓缓开口道。“不过正如你所说,千年狐妖应是知晓人妖本分,却一再涉足人界,况且这次他的妖力已经恢复,确是吉凶难料。”
听他们这番谈论,我又一次在活了十几年的世界与眼前所发生状况的一线之间悬荡。刚刚接受身边这些是非人类的生物不久,又要面对这世界真的有妖怪这一事实。或许再不久我可能就真的能真实地看到妖怪了。
“御君,事已至此,我们要行动吗?”奕风道。莫士亦道:“最近情况甚是严峻。冥储大劫的消息已传遍,恐各路妖心不稳,还要早定夺。”
御座上的回应沉默不语。许久,沉吟道:“嗯……是时候了。”
那淮灵待要再说什么,却见座上的人目光转向了我这边。我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你厢房里的衣物可自行换洗。最近会更加寒冷难耐,换上木架上那件。”
木架上那件?是那件橘红色的!我心底不禁一颤。
当时是,其余四人的反应也不稳定。但他们四人皆看向座上之人,只见那冷峻的面容镇定不容鄙视,皆按抑住心情,强镇静下来。
“退下吧。”
我冷冷回道:“是。”然后脚下生风,转而不见。
回到穹院后,我洗了澡,然后换上在厢房衣柜里的衣服。每每当我回到院子,小树都会簌簌闪动它独特的光亮。其实我在心里给它起了另一个名字,灵幻。而它真实的名字,一索,与我的太过相似,让我没办法时时叫出口。有时叶片们在树枝上会不见,而是又成片地洒满上空。它们有些羞怯,但是快乐的时候会变得活泼。洗澡的水是拜托了它们烧热的。木柜中的衣服,我想,是这间院子以前的主人,一个女子的。古代的样子。这里现在没有关于她的任何痕迹可寻,可是我抚上这些面料,心生一种深意。
最后的一件外衣,我将木架上的橘红色衣服取下,上面的鳞片在衣动间亮暗变换。
出了房门,进到院子里时,小树突然剧烈地抖动。
许久后,重归平静。
我出了洞门,进食后,利用如今奇异的速度,将院后的这般天地转了一圈,想要找到什么通往外面的缝隙。然而,很失望的,没有。
刚回到院子,便有冥士出现,命我即可前去内殿听命。
随后冥士消失不见。
冥储中人不会让杀死大祭的祭品。可是也可以不让我好过。我出了院门。
没多时便来到内殿,暗红色的帷幕出现在我面前。这次帘幕是拉开的,里面,一身黑衣的非人坐在御座上。之前商议事务的四人早已不在。
“找我来什么事?”我淡淡道。
“文籍翻译的任务现在可以告一段落。”他开口道。“第四狱的奴隶交由你掌管。你们同为女人,方便些。”
第四狱?照他所说,应是我最初来此见到的那些妇女了……我本是同她们一样被囚禁的人,却要我去监管她们。开什么玩笑?
“我不会去的。”我脱口而出。
座上之人脸色阴鸷,目光深邃盯着我,缓缓道:“在这里,还不曾有人敢违抗我的命令。”
那咄咄逼人的气场又让我阴冷得快要窒息。
“来人。”他忽道。
我的心脏瞬时冰冻。在冥储四处活动的这些时日,我曾见到过听闻过种种酷刑,纵使他断我手足,也是可以包我活到大祭之日的。但若如此,我还能再凭什么逃出去?
一道黑影立时现身。“带伊总管去第四狱门。”
心脏没有再继续冻下去,但一时半会儿怕是也难解冻。
这等地方怕是如入了深宫一般,等级权制,君臣制衡。竟是要教我小心谨慎起来。
“具体事务会有人告知你。”座上之人又道。
来者转身疾去,我赶忙匆匆跟上。
第四狱果然是那些妇女的统辖之处。有些妇女还记得我,我猜测是由于抵抗造成与奕风的不断摩擦与冲突在这寂静荒谬的地方实在太过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