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那日傍晚妹妹龙蕊打电话过来,她正在水煮荷包蛋,水快开了她就嘱咐纪彦孜把火调小,把蛋敲了打进去,结果接完电话回来,纪彦孜捏着蛋壳儿的手沾了一手的蛋液,望着一锅黄黄白白浮着泡沫的蛋花儿愁眉苦脸,据说内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挫折感,觉得自己连个荷包蛋都煮不好,还能干什么。龙安忙安慰她蛋花儿也是蛋,不要过于拘泥于形式。
龙安相信宿命,人各有命,像纪彦孜这样的女孩儿,本不属于大概率事件,世人对女子要求的贤良淑德在她身上不奏效,她就算生活能力为零,长相难堪,也有大把的人趋之若鹜,何况除了对家务一无所知,纪彦孜具备了美丽的外表和深刻的内涵,也难怪吴程之类的才俊心生爱慕。
龙安的整个假期都在城市奔波,她做了三份家教,还寻了一份在某洋快餐店做兼职英文接待的活,有时候龙安望着店里三三两两爱吃薯条和炸鸡的少男少女就走神,也会想起上初中的妹妹龙蕊。她和他们一般大,正是围绕着父母撒娇、膝下承欢的年纪。面前的这些孩子衣着光鲜,身着品牌服饰,说话聊天都是时尚潮流,而龙蕊还穿着龙安几年前穿过的旧衣服,每天做三餐饭,洗全家人的脏衣服,一不留神就是责骂和耳光。
那****借同学的IC卡打电话给龙安,哽咽着半天不说话,龙安问了半天她才低声说了一句:“姐姐,我不想读了。”
龙安听了很火大,劈头盖脸一阵斥责:“你是怎么回事?你才14岁,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龙蕊沉默,半响弱弱地说:“我可以出去打工,我会洗碗……端盘子。”
“龙蕊,你在跟我说笑话吗?你觉得洗碗端盘子也是你可以自食其力的表现?我每天累得要死就是为了让你去实现你端盘子的人生理想?!”龙安恼怒,辛苦带来的辛酸涌上了心头,语气也不由得重了起来。
龙蕊终于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她连两百块的书本费也不给我,说麻将桌上输光了,没钱,学校让交,我报不了名了。”
龙安咬着牙:“谁让你去跟她要的?我给你说了多少次,有什么事找我,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要去自取其辱!”
龙蕊抽抽泣泣地说:“我在家里什么都做,她心情不好骂我打我我也忍了不吭气,就想顺着她或许能给我书本费,结果她还是不给我,骂我是个赔钱货,成绩差还不如不读。还叫我有本事就跟你一样一分钱都不问她要。”
龙安无力地靠在墙角,双手握紧成了拳头,手心咸湿,她一字一顿地对龙蕊说:“龙蕊,你记住,从今以后,不要再对她有任何指望,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有办法,明天我会把五百块钱打在我高中同学的卡上,让她给你送到学校,这里我要交学费,也没多的给你,等开校后手头宽裕点会再打给你。”
龙蕊还是哭:“姐姐,我真的不想念了,她说得对,我真的不是读书的料,我不想让你那么累,我知道你的钱每一分都来得不容易,我不想浪费你的钱。我看着书就头疼,我真恨自己连你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我这学期又是倒数几名,我在学校里也呆不下去了,老师也巴不得我退学,那样我就不会再拖班级评比的后腿了。”
龙安内心一阵翻江倒海,眼前一片晕眩,身体一软,几欲摔倒,她扶着墙根好不容易才慢慢站稳:“龙蕊,你给我记住,就算你考最后一名,这书也要给我念下去,你就算用钱给我砸个零蛋,也必须去学校,一节课也不准缺!”
龙蕊抽噎着:“姐姐,其实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再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龙安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龙蕊,乖,不要哭,你再坚持三年,我也坚持三年,等我毕业后我就接你出来念书,你相信姐姐。”
电话那头龙蕊停止了哭泣,轻轻地说:“姐姐,我相信你,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