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馆里,那张麻将桌已经腾开。
民工把椅子叠椅子,又叠上一把,踩着椅子,拆石膏板。
拆下来一块,他打着手电,将头探进去找那张牌。
找不见,又拆一块。
麻将老板在底下看着,叫道:“嘿,嘿,你怎么拆起来没完了?”
“我老板叫我拆的。”
短胖子叫:“不许拆!”
民工说:“你跟我老板讲吧,我听我老板的。”
他还拆。
打麻将的人,边打麻将边看。
众人都说,民工是在找牌呢,找一个二饼。
麻将老板短胖子跑出来对二位老板说:“你们快让那位民工停下来好不好?”
“为什么?”孙嘉瑞问。
短胖子说:“本来说拆几块,现在他拆一大片了。”
“都拆了也不怕!”大宝爸爸说:“都拆了,我再给你装。”
“那损失呢?”短胖子问。
“我给你不完了!”喜佳爸爸说:“你让他拆,拆完,该多少钱,咱俩结算。”
“那,——这位民工找这东西,给多少工钱?”
大宝爸爸:“百八十吧。”
“那好!”麻将老板说:“这钱,我挣……”
说完,他跑自家的馆里,把打麻将的人都请了出来,说是不白请,给他们补助。然后对民工说:“你,下来,下来。——看啥看,是你老板叫你下来。”
民工下来,他把手电拿上,登上摞起来的椅子,站上去了。
大家都不走,等着拿补助。
有的过来和钱大宽孙嘉瑞说话。有的,扎在一推,打扑克。
——喜佳自从和大家从那地方出来,便一个人在麻将馆门外面玩圆卡。
玩了老长时间觉得枯燥,便到了市场这儿。
这儿有好多小摊贩,有卖花卉的、有卖小百货小杂物的、还有卖小金鱼红虫虫的。
喜佳去小金鱼这儿,蹲地上看了会,见红虫虫清水里团成一团就伸出一根手指去敲击盛红虫的器皿。
红虫虫受到刺激,更紧地缩成一团,再要去敲击时,就听摊贩老板撵他:“去去去,小孩,别在这儿捣乱。”
喜佳离开这里,见有卖小拉车的,又上去推拉小车玩。
老板道:“小朋友,这没什么好玩的啦,你不要影响我做生意的啦。”
喜佳百无聊赖,只好离开。
他路过烤串的摊位,闻见烧烤的香味,就要了几串,自己踮起脚尖烤串吃。
吃完,发现新来个卖小玩意儿的,上前看见五颜六色的塑料子弹壳挺新颖,就拿起两个插自己耳朵眼儿里。
这俩弹壳,绿色,尾巴长长的,插耳朵里外面露出好大一节。
正好有小镜子拿起来照照,像哪部漫画书的神行者,晃晃脑袋,那俩东西牢靠的很,像长在里面的俩犄角根本掉不下来。
而且,外面的声音一点听不见,感觉挺酷。
老板问他:“你买吗,小朋友?”
他只看见老板对着他嘴动换,不知道啥意思就把弹壳取下来。
老板问:“喜欢吗,小朋友?”
他说喜欢。
“喜欢你就买去玩吧嘛,小朋友,很便宜的。”
喜佳问过价钱就把钱付了,手里攥着子弹壳来到网吧这儿。
他在网吧外面门口台阶上坐下,又一次把子弹壳插耳朵眼里,一个人晃着脑袋耍。
就见网吧老板出来撵他:“去,小孩,不许再这地方玩?”
喜佳听不道老板说什么。
老板见喜佳不明白,上去把弹壳给他拔掉,说:“不许你在这儿玩,听见没?”
喜佳反驳道:“玩玩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不知道这地方只许成年人进入?”
“我又不进入!”
“不进入也不行!”老板叫道:你想把稽查队的招来?——去去去,赶紧走,别给我找麻烦。”
老板把弹壳还他连推带搡地把他拨拉走了。
因为孩子的学习,呱呱妈妈曾给喜佳妈妈出主意说,你这么忙,而且家里又有钱,不如找个有文化有知识的保姆,照顾孩子。喜佳妈妈说,她怕保姆把孩子拐走。
“那,你为什么不让喜佳上全日制住读学校?”
喜佳妈回答:“我是担心将来孩子跟我不亲。孙嘉瑞也不让上,说孩子太小,等过几年长大再说。”
喜家没地方可去,只好又回到麻将馆。
麻将馆里依然是乌烟瘴气乱吵吵的。
他走到小桌跟前坐小板凳上,又一次摊开作业本写起作业。感觉得麻将馆里声音吵,就把那俩弹壳塞耳朵眼里。
现在,因为妈妈要找二饼,他被妈妈从里面拉出来。
他耳朵被堵着,就连爸爸叫他,他也听不见。
只是趴在小桌上写他的作业。
恐怖的楼顶上。
对门的女人仍然背身站在那里,没注意到呱呱妈妈。
强烈的风打在李秋芬的脸上,把她的发丝刮起来。那领淡粉色的领巾,呼呼作响。
“这是你吗,大妹子——”
呱呱妈妈生怕惊着她,尽量将语音放得轻柔。
脸上刻意地表露出亲和来。
她回身看到呱呱妈妈,甚为意外,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早就看见你了,想跟你谈谈心。”
“跟我有什么好谈?”
“我们有很多可以谈的,比如——”
一边说一边往上靠。
“别过来!”她冷然喝道:“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跳下去!”
“为什么要跳啊?”呱呱妈妈抑制住自己的恐惧,心要跳到嗓子眼儿。嘴上却平静地说道:“你这么年轻漂亮,是什么让你想不开,能跟我说说吗?”
“你不会理解的。”
“我也是女人,我一定能理解你,告诉我,究竟为什么?”
“我不能,我是真不想活了。”
“为什么有这种怪想法?”
“我被骗了,被骗了呀,——他不仅骗了我的情,还骗走了我的钱!”
“这人是谁,家住哪里,做什么工作?”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们网上认识的。”
“你可以去告他嘛,为什不去告他?”
她转回身体,黯然说道:“我只想死。”
“不能,你千万不能——”呱呱妈妈瞅见了机会,冷不丁地冲上去。
她纵身就跳。
呱呱妈妈伸出长长的胳膊一把拉住她的手。
强大的惯性把呱呱妈妈拖倒在地,一直把呱呱妈妈拖到了楼沿,漂亮的眼镜也摔出楼外,掉了下去。
楼顶的边沿上有几公分高的阶台,还有多股小孩胳膊粗细的电缆。
呱呱妈妈抵住阶台,一手抓住其中的一根电缆,那只手死命抓住那个女人咬紧牙关不放松。
电缆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由于惯力,电缆猛地被绷紧,一点点沉落。
这时候,她听到一声叫:“老婆!”
呱呱妈妈回头一看,无比惊愕。
他、他怎么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