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说这里是毛仔曾经和一个女人幽会的地方。他还告诉我,毛仔因违反劳动纪律被处罚了。哼,好在那个叫什么淑女的坏女人罪有应得死去了……”
“嫂子,你相信许处长说的都是真话?那个许苇表面上对毛仔工作时间上网的‘违纪行为’深恶痛绝,并执意处罚,甚至由此上纲到‘网恋行为’;其实他自己又怎样呢?你知道他和那个常芙是什么关系吗?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在洗浴中心鬼混时,曾经被警察收审过,呵呵!可你知道他们局里某位上司又说什么?”
“说什么?”毛夫人问。
“嗨,说许苇违犯的是社会秩序,没有违反单位纪律,至于该如何处理,有公安部门哪,单位管不着!”“夏悌”道。
“是这样啊?违反单位纪律的,既处罚又降职;而违反社会秩序的,单位即使不对他们的行为进行处罚,也不能照样升官啊?这是什么混蛋逻辑?明显对人不对事嘛!”毛夫人忿忿不平,一转念问道,“哎?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个嘛,我的朋友就在公安局工作,是他们告诉我的。”“夏悌”道。
毛夫人心中疑云开始消散,还在那里回味庄仔的“敌情”;而毛仔听到“夏悌”这一席话,则如同生生咽下了一只苍蝇,一心只想呕吐,竟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夏悌”说到这里,便起身告辞:“毛哥,嫂子,你们聚吧,我回去了。”
“不用,你们哥俩继续聊吧,还是我走吧。”毛夫人道。
“也好!”毛仔对老婆说,“不过已到这个时辰,也没有回家的车了;你还是跟我去找房东,借宿一晚吧。”
毛仔把老婆送到房东家,便匆匆赶回;一进门,见“夏悌”已变回鼠女,劈头就问:“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是的,千真万确,没有一丝虚构。”鼠女说,“不仅如此,还有一些事我没告诉你呢!”
“什么事?你快说!”
人生活的这个空间,好像很大,大到不敢企及的无边无际;而有时又似乎很小,小到一个微不足道的场合或工具,就能涵概整个世界。
谎言和实话又是这样难以界定,有时人们听惯看惯的东西,无论是真是假,已经形成思维定式,反而不相信所不习惯的真实的东西。
“好吧,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于那个许苇的事。”鼠女道。
“哦?难道他的那些事,你真是听公安局说的?难道他还有其它事?”毛仔道。
“我哪里认识什么公安局的人啊?除非是我杜撰的那个‘瞎踢’,他作为国足运动员还有机会接触公安局;咋样,我这个谎撒得还合情合理吧?呵呵!”鼠女笑道,“我这么了解许苇,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毛仔道。
“是因为许苇曾经打过我的主意,你想不到吧?别看这个人表面道貌岸然,其实真的很虚伪。”
“他怎么打你的主意了?你又是如何认识他的呢?”
“他认识我不假,只是他认识的那个我,不是叫淑女,而是叫姚窕。恐怕他怎么也想不到你的情人就是那个姚窕,呵呵!”
“你这摆的是什么迷魂阵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那么,客官,你就且听我慢慢道来吧。”
原来,鼠女刚获准来到人间时,闲来无事做,突发奇想要做生意。
“做什么呢?”她想到自己师从蒲松龄,多年来蒙师恩无以为报,“对了,我就开办一个蒲松龄文化研讨中心吧。”可申办这样机构,不知要找谁;她想到凡开公司都要到工商局注册,就先到这里来咨询。
在这里,她见到了许苇。
当一个光彩照人靓丽脱俗的女性乍现在许苇眼前时,正在百无聊赖的他,不禁心驰神往。他用色迷迷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问道:“叫什么名字?”
“姚窕。”
“好!好……名字好名字……”许苇喋喋不休地赞美着,说不清他到底是赞美叫此名的人还是赞美此人所叫的名。他问明她的来意,欣然允道,“好说,你把电话留下,待我们研究研究,有了结果我打电话通知你。”
于是,她回去开始等待。
这天,她收到许苇的电话,约他到某洗浴中心会面。
“谈工作为什么要到那里呢?”她略显踌躇,因想看个究竟,还是去了。
许苇在那里包了房间,身穿睡衣,开门迎接她。
尚未坐定,许苇就满嘴酒气地说:“为你办那件事啊,还要通过文化局等部门,可麻烦了;不过我都给你摆平了,你就放心吧!”说完凑上前来,就要拥抱她。
鼠女见状一怔,急施障眼法,迷惑了许苇,道:“那件事,我不办了,谢谢你吧!”说着便顺手抄起许苇桌子上的一个日记本匆匆脱身而去。
许苇则还在那里揉着眼睛,“莫非是做梦?美人怎么顷刻间不见了?”
而鼠女从那些日记中,了解了许苇背后更多的黑幕,并开始关注这些贪官污吏的劣迹,以提供给蒲先生续写新聊斋……
鼠女说到这里,毛仔早已听得义愤填膺,他的思想在迷惘中寻找出路,胸中燃起的怒火在五官中寻找突破口,正待破口大骂,被鼠女笑着阻止了:“此刻你是否很冲动?”
“是的,我当然冲动!”
“那么,你敢不敢平静?”
“不敢。”
“为什么?”
“因为我若敢平静,就不是你的男人了!”
“可还有第二件事呢,你不听了?”
“哦……”毛仔无言,只得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不断萌生的好奇心驱使他又催促鼠女讲下去,“你说吧,第二件事是什么?”
“可我……我又不好意思说。”
“你又卖啥关子?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快说吧!”
“我……我怀……怀孕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怀……怀孕了?”
“是的。”
“啊?”毛仔只觉脑子“嗡”地一声鸣响,顿觉百感交集。这个消息太突然,他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忧是喜,“这……”只是张口结舌地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怎么,你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是……是我此刻没有意想到。现在的问题是,你怎么办?我如何照顾你?还有……”
“这个嘛……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三件事。亲爱的,你听好啊。”
烦躁的心情偏逢入伏天,室外热浪滚滚袭来,毛仔周身都游弋在桑拿中,只觉苦不堪言,“唉,你说吧,好像老天注定了我今天不会听到什么好消息……”
“你能不能不说这样的丧气话?”鼠女道。
“不能。”
“不能?”
“因为似乎只有这样的丧气话才能保护我们。”
“保护我们?”
“是的,至少可以保护我已经脆弱的神经,或许这次反而听到的是好消息呢?”
“那好,我也学一下你这种保护手段吧。你眼下当务之急的问题是,必须马上搬出这‘鬼打墙’,因为这里不仅再无秘密可言,且已成是非之地,这样可免生新的事端。”鼠女道。
“那么,我们重新在别处租房吧。”毛仔道。
“不是我们在别处租房,而是你要回家去。好在目前你老婆对你的态度已趋于缓和了。”
“那么,你呢?”
“我?我要回去了。蒲先生早就催我回去复命,而我只因贪恋与你的情缘才滞留至今日。”鼠女说到这里,两行珠泪已簌簌滚落面颊,“其实,我又哪里舍得……”
“你能不能不走?”
“不走?尽说傻话,人妖殊途,你我这样下去岂是长久之计?”
“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怎么办?人生在世,凡事皆有定数,福也好祸也罢,你自有你的未来;但一个男人不能没有自己的事业,不能不为之奋斗。因此我希望你从此勇敢地面对人生挑战,振作起来!”鼠女此时已泣不成声,面对情郎,深情地凝睇,“而我也终归不能违背我的本性,我先走了,待孩子出生我会约你见面的,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人已化作一团雾,消失在庄仔眼前,只留下了那副墨镜。
“淑女……你不要走……”毛仔呼唤道。
翌日,家。
家,毕竟的归宿。
他曾在这里娶妻,也曾在这里生子,这里本应是毛仔的“港湾”。
可谁能想到此刻他竟变成这里的陌生人了?
面对老婆的“冷战”,儿子的疏远,毛仔凄然一笑,耳旁似响起一阵悲歌:“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他仔细咀嚼着个中的滋味,体味着人生的聚散离合,更是满怀惆怅,泫然欲涕。
此后,他只好尽力善待自己的妻儿,以期平稳度过在单位所面临的逆境……
而日复一日,他仍无时无刻不缅怀鼠女。
这天,他终于收到鼠女在网络上发来的“纸条”:
毛仔吾郎君:
妾与君一别,日已久矣,何尝一日不念君?获蒲先生允诺,今夜可在“鬼打墙”外我俩初次邂逅之处一晤,我将携子前来,届时再诉离别之情……
入夜,他在那最初偶遇鼠女的地方伫立恭候,久久不见芳踪;于是,围绕着“鬼打墙”徘徊,曾经和鼠女在一起吟诗作词,缠绵缱锩的视频便一幕幕地映现在脑际。
他抑制住焦躁的心情,腕上手表的长针追求短针于期待中,只因还有似这等与鼠女重聚首的时刻。
他故意放慢脚步,下意识地踱到那棵老槐树下,眼前却突然一亮,“这地上是什么?怎么好似一个襁褓呢?”于是,双手抱起那个包包,随手打开,却“啊!”的失声尖叫,竟然吓一跳,随手抛在了地下。
原来,里边是几只小老鼠,洁白的绒毛,竟然长着人的手脚!不过,都已经死去多时了。
就在此刻,墙外传来一个声音,“毛仔,你不要害怕,那就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淑女……淑女!你来呀,你在哪里?”毛仔听出这声音就是鼠女,又一次连声呼唤。
“毛仔,不是我不想见你,是怕见你。我说过,我们毕竟人妖殊途啊!现在你也看到了,难道我们还要造孽到下一代吗?”鼠女道,“本来此次前来,我是想和你重聚首的,可我思忖再三,还是不见的好。庄仔,你要多珍重啊……”声音渐行渐远。
毛仔声嘶力竭地不断呼唤:“淑女,淑女……”闭上眼睛欲忍住泉涌般的泪水,声音也愈发有气无力……
“你怎么了,天都亮了,还在说梦话哪!快起床吧!”这是老婆的声音,“你这是都喊的啥呀……干吗术语术语的!”
毛仔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一直躺在床上,室内还是那个家,窗外还是那个天。他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眼中仍有泪痕,嘴里嗫嚅道:“嗨,原来是南柯一梦啊!”
然而,他又突然发现,枕边有一墨镜,分明就是鼠女的那个墨镜嘛……
“北漂”的路程不算远,坐城际列车只有半小时路程。
牛哥此行并未把自己归为“北漂一族”,因他还不熟悉“北漂”这个词汇,也无意赶时髦,他只知道北京作为首都,发展的空间大些。
列车即便风驰电掣,也觉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得缓慢。因为他要去的这个城市尽管很熟悉,但还没在那里生活过工作过,半小时后的一切将很遥远,未来对于他是全然莫测的。
透过车窗玻璃,初冬干枯的村舍田园阡陌被车速无情地抛往愈来愈远的家乡方向,宛如一幅动态的视频。
“车到京城自有路,毕竟是天子脚下嘛!”他慨然自语,坚定的信心与飞奔的列车一样义无反顾。
牛哥今年38岁。人们之所以称他牛哥,不仅因为他姓牛,而且因为他生肖属牛、星座金牛且性牛,终日像牛一样勤奋工作,也像牛一样执着一样耿直。
他本来有着令人称羡的工作,一个直辖市市级机关公务员。现在,却突然辞去机关工作,决定北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