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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鸡缘(2)

目前日本已经成为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保险大国。如果从其保单人均拥有数和人均保额来计算,日本早已超过英美,位居世界第一。近三十年来,保险对于日本人而言,成为仅次于银行存款之外的第二大投资方式,保险与人们的日常生活紧密相连。

池清说到这里,偶然的一瞥,见姬媛正背靠厨房门框,笑眯眯地望着他。

姬媛听到这里,已猜出端倪,接道:“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用那笔款上了保险了?”

“是的,我给你我和孩子各上了一份人身意外伤害保险。”池清说着,从挎包里掏出三张保单递给了姬媛。

姬媛接过保单,道:“这……你觉得有必要吗?可别忽悠我!”她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保单,便随手放在抽屉里;一边说着,一边走去做饭。

他追上来,将嘴唇凑到她的耳边,声音像蚊叫,悄声道:“当然有必要。人生祸福难料,我们夫妻同心,不仅要齐心协力奔小康,更要努力寻求安全的保障啊,这是最起码的吧?莫说日本是个地震频发的国度,就连国内的汶川,去年不是也爆发了大地震吗?作为一个男人,我有义务保护你和孩子,这也算是我的心愿吧。只因想藉此给你一个意外惊喜,事先才没和你商量,还请老婆见谅啊!”

姬媛笑了,笑声含有变味的兴奋。

将饭菜摆到餐桌上,两碗炒饭,一碟泡菜,两杯啤酒。她端起碗,见池清吃得狼吞虎咽,叹了口气,道:“刚才的事,就算我错怪你了。我今天心情不好,还请你原谅,正好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池清一边吃饭,一边随口问道:“什么事?你也吃啊,吃着说。干吗唉声叹气的?”

姬媛目中蕴泪,道:“今天我父亲打电话来,说是他生病了,要我回去一趟。”

“父亲病了?”池清闻此言立即撂下饭碗,一脸关切之色,“这还犹豫啥?那就赶紧回去看看吧!”

姬媛也撂下了饭碗,面沉如水,沉声道:“可是我走后有些不放心。”

池清笑道:“有啥不放心的,这么多年我独自在日本打拼,不也走过来了吗?你就放心走吧,孩子我会照顾好的。”

姬媛冷笑道:“我说的不放心,不是指这个……”

池清诧异道:“不是指这个?还有啥?”

此时的姬媛,依然止不住内心的怔忡,乜斜着眼珠子,厉声道:“我是说,我走了,你可就自由了。记住,千万不许给我往家里领女人,我嫌恶心!”

闻此言,池清分不清喜悦与悲哀,只是投以不经意的一瞥,苦笑道:“都一起过了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翌日,姬媛已坐在飞往国内的班机上。

情牵父病,心情欲效鸟儿之远飞,恨不能即刻飞到家里。此刻,在飞机上无所事事,便借机梳理自己的思绪。历史的点与线,姬媛脸上的风云变幻。想起已年近70的父亲,思想乱急了,一若夜空中的繁星。这么多年,自己很少回到国内,而他老人家,自小对自己寄予厚望,并为自己牵肠挂肚,付出了太多太多……回顾逝去的一幕一幕,不禁百感交集,暗自感喟为之所尽孝道太少太少……还想到自己那个初恋的情人袁蒙。尽管当年他与自己不辞而别,但曾经与之相依相偎的感觉,回味至今依然甜蜜。虽然他有一些性格缺陷,却天生就懂得并善于温存,不像池清是个工作狂,在“性”的环节上有时显得那么木讷。尤其是袁蒙那健硕的体魄、很有男人气概的形象,对于自己来说,无人可以替代;也正因如此,才会把自己耽误成老姑娘,直到为了个人事业的前景而嫁给池清。袁蒙,他现在咋样了呢?

不知不觉中,飞机降落了。

甫下飞机,她就打的直奔老家。

一进家门,才见到父亲原本好好的,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

“您……您没病啊?那么……”姬媛不解道。

“是啊,俺没病啊。只是想你了嘛!”姬梦发微笑道。

姬媛把随身带来的礼物交给父亲,嗔怪道:“既然如此,您做啥说自己病了呢?多不吉利呀,把俺吓得够呛!早知道是您想我了,就让您到日本去看我不也一样吗?那样我还能陪您各处逛逛。”

姬梦发将那些礼物随手放在桌子上,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不悦道:“话可不是这么说,俺到那里去看看不是还得回来吗?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多少年啊?这些年独自一个人在家,有个灾有个病也木有人照顾……”

姬媛如梦方醒,接道:“要么这样吧,这次您就跟我走吧,我在日本给您办个长期居住证……”

“俺可不!”姬梦发打断了姬媛的话,“俺从未出过国,又不会说日本话,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也生活不惯。”

姬媛踌躇道:“那……您说咋才好呢?”

姬梦发似早已胸有成竹,娓娓道:“依我看,这样好吗?咱们毕竟是Z国人,总在国外也不是长久之计。好在你们在日本也有了两家公司,俺这次让你回来,不仅是因为想你,还想要当面跟你商量一下,让你们干脆把公司迁回来。”

父亲一席话,姬媛不无动心,沉吟片刻,道:“好吧,我考虑一下。”

姬梦发忽然一拍脑门,似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差点忘了!还有你那个老同学袁蒙来找过你,我告诉他你已经出国了,他找俺要你的联系方式,我说你的联系方式不确定,没告诉他。”

姬媛一怔,眼睛变成两潭止水,忽然泛起涟漪,喃喃道:“袁蒙,他找我来了?”

姬梦发不屑道:“是啊,他来了;可这些年他也木有找过你,现在来了又能咋着?哼!别看这穷小子他长得挺帅气,只是中看不中用。我看你还是不要和他联系的好。”

姬媛脸红了一下,娇笑道:“您放心吧,和他联系不联系,我自会有分寸的。”姬媛说到这里,心念一转,“不过,我恰巧真的有事情要找他呢,他留下联系方式了吗?”

姬梦发冷冷道:“留是留下了,可你找他又有啥事?”

姬媛心头一懔,面上却笑得更甜,道:“是业务上的事,我目前正要开发他家乡山区的一桩业务。那么,您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业务上的事?”姬梦发迟疑着,找出袁蒙留下的那张便条,再三叮嘱,“我告诉你,你有业务找他可以,却最好不要跟他瞎扯近乎。你放着现在的好日子……”

姬媛拉着父亲的手,摇了摇,撒娇道:“嗨!您这是说哪里去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了。”

“那就好,记住,一定得听话!”姬梦发说罢,把纸条交给了姬媛。

大学时一别,距今时隔十几年,姬媛终于再次拨通了袁蒙的电话。

从电话中,她得知袁蒙如今就在省城做生意。袁蒙接到她的电话,非常兴奋,当即约她晚上到他的公司来。

当晚,姬媛来到袁蒙的公司。此时员工们都已下班,公司里只有袁蒙一人。

在袁蒙的卧室里,两人相对而坐。

她望着他,他望着她,纵有千言万语,他俩只是用眼色交换寒暄。

她主动搭讪道:“你还好吧?现在也自己做生意了?好啊,早就应该这样嘛!”

袁蒙脸上却忽然出现一种痛苦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像苦力驮着太重的物件,苦笑道:“好啥?快经营不下去了。”

她不解道:“经营不下去了?咋讲?”

他长叹一声,自怨自艾道:“本小利微,加上业务始终开展不起来,还要支付企业各项业务开支、员工薪酬、税收啥的……唉!实在没办法了,我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

她“哼”了一声,嗔怪道:“你现在倒想起找我出主意了?可这么多年了你干啥去了?干吗不跟我联系?”

他喟叹道:“这些年,我又何尝不想跟你联系?只是……只是我始终没混出个样子来,总觉得无颜面对你,你也知道我很好面子……”

她打断了他的话,斥道:“算了吧,你少来这一套!你从来就没混出过样子来,可俺啥时嫌弃过你?唉!你们男人啊……”

他面色一变,也拦过她的话头,讪讪道:“男人咋了?我这些年虽没脸跟你联系,却也始终没有忘记你呀!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在等你,为了你才至今一直没娶。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也很后悔当初竟然会那么轻易与你分手!”

此语犹如晴天霹雳,使她感到极大的震惊,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惊诧道:“真的?你真的一直没娶,真的一直在等我吗?我不信!”

他在苦笑,他的笑容极安详。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户口本,塞到她的手里,缓缓道:“你看看好了,看看我的‘婚姻状况’咋写的。”

她接过户口本,在“婚姻状况”一栏果然看到“未婚”的字样。未婚是事实,但是否真的一直在等她?这是无法验证的单方表白。不过,她倒愿意用自己的愚騃去解释。她承认生命中永远被一种不可知的力量操纵着。“唉!真的难为你了。”她叹息着,已泪眼模糊。眼泪是女人的武器,可以使有的男人跌入陷阱,也可以使有的男人借机缴获这一武器。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红酒,斟满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到她的手里,劝解道:“好了,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不说不愉快的话题了,让我们为重逢干杯吧!”

干了交杯酒,思想遂变成泥团;用洗涤剂擦拭,也擦不干净。狂热跳下酒杯,醉了。

希望忽然萌了芽,他看到一朵未来的花。于是上前拉住她的手,嗫嚅道:“我……我真的好想你……”

她半推半就道:“唉!这些年我又何尝不想你?只是……你这个冤家啊!你知道吗?我已经结婚了……”语气多少带些怜悯,犹如教堂礼拜日的祝福钟声,来自远处,又仿佛很接近。

“这个……我知道,我也不在乎,只要不再错过,只要能和你重续鸳盟……”他说着,随手揿灭了灯。

黑暗似肥料,将欲念孕育成熟。现在已是深秋,最好用春的温暖牵住那一片落叶。于是,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竟在黑暗中摸索她的胸脯。她笑声格格,犹如风吹檐铃。

用干柴般的烈火去交换她的奉献。用嘴唇封住她口中的怨艾。他此刻是两个动物:一个是他,一个是兽。

在他的眼里,她是储藏室的梯子。在他的面前,她是释放欲求的载体。把她当做工具,他是英雄;把她当做爱人,他遂渺小得可怜。

一番云急雨骤,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娇滴滴道:“这样吧,我准备先把养生美容那块业务迁到国内来,就是我那个金鸡公司,由你来经营。你这个生意既然不赚钱,就别干了。”

“好吧。总之你就是我,我也就是你,我不会再让你失望的!”他说着,又是一番缠绵。

爱情是没有界限的。一棵树的倔强敌不过流水的忽悠。幽灵在黑暗中被自己恐吓了。神秘的航程,连夜月也照不到心灵的舞蹈。

爱情是没有界限的。鸳梦,圆梦就是两性所需要的天地。黑暗变成最可爱的光芒,虽然黑暗并非光芒。

爱情是没有界限的。两人用舌尖代表千言万语,一切皆荒诞,又颇为合理……

在回日本的途中,姬媛开始盘算怎样在旧瓶里装新酒。

机场,池清早已等候在那里。

他接过她的行李,关切地问道:“老爸身体咋样了?还好吗?”

她微笑道:“老爸还好。只是……只是他像现在这样长期没人照顾也不是办法。”

他拉开车门,示意让姬媛先进去,然后才从另一侧进去启动了座驾,随口道:“那么,就让他老人家也来日本好了。”

她大摇其头道:“不行。这个办法我对他说过了,可他说在国外生活不习惯。不过我有个想法,不知你是否同意?”

池清微笑道:“啥想法?说说看。”

姬媛的眼睛旅行于车窗外的车水马龙间,预言家也无法从她的心灵之窗窥见其内部的私密。沉吟片刻,才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想把养生美容这块市场移到国内去做。这样,既不耽误咱的生意,我又可以顺便照顾老人了。”见池清欲言又止,便侧过身子附在他耳边,樱唇微启,吹气如兰,“更何况咱们都入了日本籍,回去还能享受外资企业的优惠待遇呢!”

此刻,有温香来自一侧,令池清不可抵御,迟疑道:“这个嘛……虽然我一时还舍不得丢下在这里打拼多年才挣下的产业,但对老人尽孝,毕竟也是我们做晚辈的义务。因此,将一部分业务移到国内去,倒也是个办法。只是……只是我们这个生意即使在日本,也才刚刚做起来,不知国内市场前景如何?”

姬媛娇声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这次回去,对国内市场已经调查过了。”谎言是白色的,只因它是谎言。内在的茫然等于脸上的坚定,茫然与坚定有时不像是两样东西。

“既然你调查过了,那……好吧。只是……只是谁去国内经营呢?是你吗?”池清对此依然面有难色,狐疑不定。

“当然会聘个得力的人了帮助咱们打理了。嘿!瞧你这小心眼。你不必担心,其实我也舍不得你呀!呵呵!到时候我会两头跑的,决不能让你和我长期两地分居的。”为掩饰心情的狼狈,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于是,他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看法。

有了释然的感觉,回到居所,立刻瞅机会打电话给袁蒙。

星转斗移,两年过去了,已是2006年的夏天。

这期间,姬媛果然在日本和国内两头跑。既忙于生意,又顺便照顾老父亲,当然也少不了与袁蒙的幽会欢聚。只是金鸡公司在国内的生意,她实质上已完全交给了袁蒙,而对池清则一直讳莫如深。

由于事先缺乏深入的市场调研,加上姬媛与袁蒙二人把太多的精力用于业务之外的事情,金鸡公司在国内的业务始终没有开展起来。

猎人有了野心,却在瘴气弥漫的丛林中迷失了路径。猎者未必都是勇敢的,尤其在色彩斑斓的霓虹丛林中,伊甸园里的禁果,早已变成珍品。

生意的萎靡,令姬媛忧心忡忡。于是,她又策划把池清的保健品生意也移到国内。事情这样决定,内心燃起希望之火。

当她把这一想法告诉池清时,池清却一口回绝了。

“不行!养生美容那块生意已耗费了那么多资金,却没有做起来。如果再把保健品生意也移到国内来,更是需要一大笔资金的;土木不可擅动,我们最好三思而后行。”他说。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市场千变万化,既是做生意,就要敢于担风险嘛!至于那养生美容生意嘛,消费群体毕竟有所局限;而眼下,保健品生意在国内却方兴未艾。你想啊,无论哪个阶层,人们现在都愈发注重健康问题,销路是不会有问题的,也可以和养生美容那一块互补。再说了,咱们毕竟都是Z国人,你我的亲属都在国内,互相也都是帮手,毕竟叶落归根,咱们把事业都移到国内来经营也很正常啊!”她说。

“你说的也对,可资金咋办?”池清还是拿不定主意。

“没关系的,你最初不也是白手起家的吗?现在我们毕竟有了一定基础,再慢慢想办法呀!”姬媛却似打定了主意。

一番龃龉,经不住姬媛的软磨硬泡,池清终于答应将保健品市场也迁到国内。

池清回国后,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果然未出意料地摆在面前。

正像池清事先预想到的,这一笔新的堪称巨大的投资,资金的短缺,已让他一筹莫展。池清与姬媛想尽了办法,忙得焦头烂额,还是填补不上那笔投资的亏空。与姬媛再次商量后,池清决定回老家找兄弟帮忙。

8月的一天。很平常的一天,却注定了不平常。

池清早早起床,独自驾着车,行进在去往西北的公路上。虽是夏天,只觉一艘满载希望的船,被海鸥带错了方向。空气是糖味的,空气又似乎很冷……

这天晚上,姬媛梳妆打扮了一番,欲借池清不在家之机去赴袁蒙的约会。她正待把未满5岁的女儿送到姥爷那里去时,突然发现女儿在发烧,接下来就上吐下泻,顿时慌了手脚。于是拨通了池清的手机。

“池清吗?你……你现在哪里了?”神情张皇失措的她,语气上气不接下气。

“我现在老家了,正把二弟约出来吃饭呢。你咋了?看你急成这个样子!别着急,慢慢说,出啥事了吗?”电话彼端,是池清的声音。

“是呀!孩子病了,烧得厉害,又上吐下泻的,你说咋办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抽泣不已。

池清平素一直视这孩子为掌上明珠,此刻乍闻此讯,也似坐不住了,显得焦急万分,一时竟然无语。

“你快说,到底咋办啊?”姬媛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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