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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岁月寄思(7)

不知过了多久,箫声将我唤醒,我惊讶,更多的是欣喜。这是一支我从未听过的曲子,激昂中悠扬出一些惆怅,无奈中又流淌出几许抗争,欢快处有一份孤独,温馨里又交缠着苦楚,猛然一听是铿锵的希望,细细分辨却又是绝望般的怒吼,原以为余音袅袅已是山穷水尽的偃旗息鼓,而片刻的宁静过后却又是排山倒海的激情迸发。这首曲子将我的心撩拨得好疼好疼。最后,箫声在漆黑的夜色中涟漪般袅袅散去,最后的一丝余音在夜的帷幕上像流星划过,而把一条闪亮的光痕深深的镌刻在我心中。

箫,原是南方深山中青翠的本无知觉的竹子,是历经怎样的磨砺而成为一种乐器,又却要替人无辜的承受无法言说的痛楚与苦涩,欢乐和愉悦呢?

而箫绿色的血脉里吟唱的也是那支古老的爱恨交织的思念之曲吗?

秋夜,一片寂静,在箫声过后。 心灵的独行

常常看到有或潇洒或矫健或苍老或年轻或沉重或轻盈或欢快或疲惫的身影独行于自然之中。

喜欢独行的人不仅仅是那些睿智者或探求者,即就是再普通再平凡再卑微再苍凉的生命,也需要独行。

独行是人生的一种境界,不需要伴侣,不需要点缀,不必刻意季节或气候,春天的早晨,夏日的黄昏,秋雨的凄冷,冬雪的苍茫中皆无不可;落花成阵枯叶如席也行,青山绿水草木复苏也好,月华如纱脉脉倾诉不错,乌云满天如铁似铅亦无妨。独行其实是独行者对生命的咀嚼和反刍,是生命对心灵的感应和调整。所以,躯体的孑然漫步只是表面的一种形式,而心灵的独行才是实质的内容。

独行是个体对生命一个瞬间的独享,独自占有仅仅属于自己的心情和四周自然中的景色,任思绪漫无边际地飘荡,任心灵为所欲为地畅想。一块饱经岁月沧桑的顽石刚好可以承载生活中积攒多日的重负,一段过早夭折的枯木可以感悟生命的悲壮,甚至一瓣飘落的雪花一条清清浅浅的溪流正好阐述并深刻体会人生的况味。

心灵的独行需要可以放得下躯体在现实中的名声和地位,一旦走到田间地头,你和那些在贫瘠的土地上劳累了一生的农民并无不同;一旦没入衣衫褴褛的打工者中间,你和他们没有区别。想自己一如自然界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只是偶尔来到这个世界,并无尊卑贵贱之分,名声和地位是块暂且借来的遮羞布,只不过你的这块稍微漂亮或者华丽了一点。在躯体独行的时候,心灵令你又恢复到人生的最初状态,与环境和物质了无关系,并不被这些身外之物所左右;独行的你是独立自由的,孑然的身影仿佛是孤独的,而你的心灵又与你独行的躯体合而为一,感悟出一种与其他人、物和事件截然不同的一种个体生命的本性,这种孤独就不是寂寞。寂寞令人难捱,而孤独却适宜享受。只有躯体和心灵同时脱离了与你的生活密切相连息息相关的群体之后,才能深刻地体会个体之间的差异,才能仔细咀嚼自己的人生。这时候的孤独更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富有。

只是这种心灵的独行在人的一生里只有不多的几次。因为人的一生,独立独行的时候少,随波逐流的时候多,这就使得个体之间的差异体现的时候少,常常呈现出一种随声附和的外象。久而久之,便被环境物化了,个人的痛苦欢乐、悲伤愉悦乃至欲望都被更深地掩藏起来,于是觉得活的好累、好烦,活的恐怖、焦灼,有时候又活的犹如醉后的痴狂一般,不明就里,自觉不自觉地把这个世界认为是一个不停转动着的巨轮,把自己认作是这个巨轮上的零部件,尽管也许心灵上有抵触或不满,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一想到物质和感情的诱惑,即就是刚刚涕泪交流,抹一把脸走出门去,又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巨轮之上,也许是奋斗,也许是挣扎,谁知道呢。

但是,好在人生可以偶尔独行一下,让心灵独行一次,也就是给自己放一阶段的假,也许十天半个月,也许只有几分十几分钟,视情况而定,甚至就是在停车线前等待放行的几十秒钟,眼光看着窗外,而把心灵放飞出去,仿佛是灵魂出窍一般,只需一刻,如果你很快能够进入角色,一次心灵的独行可以让你的生命再一次注满前进的动力。

没有心灵的独行,就没有独到的人生。独行于人,是不可或缺的。 借一些月光擦洗日子

春来几许,枝上嫩芽两三个;鸟去数对,叶后花苞五六枚。

些许春意回来,便感到气温骤然回升了不少,月明山愈静,水暄夜更深。

几缕春风从阳台窗子的缝隙中窸窸窣窣挤进来,让本来很少的睡意此刻更加全无。索性披衣走到阳台,站在满天月色的清辉里,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总觉得自己好像始终是在一种夹缝中生活着,或者说是生存着更为合适。既然在夹缝中,就常常觉得尴尬,不论对自己还是对家人,也不论是工作或者生活,尴尬是一种境地,我无法逃避的境地。我所经历的有常人所能理解的一部分,也有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一部分,于是有些话可以与人言,而更多的话难以与人言。即就是能与人言的话,有多少人可以设身处地的理解?又有谁能够站在你的角度替你考虑?

是的,尴尬是一种境地,就像地震后的断裂带横亘在我每个日子的前方,让我不得不学会小心翼翼,让我不得不学会夹起尾巴,于是,做出来的样子遮盖了自己本来的面目,我真的很为自己感到悲哀。但是,在这种断裂带中,会有小草从中长出,有时候,我也暗自庆幸,幸好有这种断裂带,让本来无望的我才能够从地层深处冒出一颗小小的脑袋,才能够在同一片月光下,得以与参天大树为伍。

但我深知自己平生无甚大志,只求做一个坦荡诚实的人,我很推崇文如其人这种说法,尽管尼采说“从没有撒过谎的人,不会知道诚实是什么”,但我还是力求自己保持诚实,最起码把谎言降低到实际需要的水平线以下。

于是无论在生活工作或者文字的叙述中,我直话直说,我的尴尬因此而有。

我也明白自己学无所长,百无一用,年奔天命而去,心如秋叶而来,仍一事无成。想想自己也有过大好年华的岁月,而那时的自己不知道珍惜,学业以致荒废,身心颇感疲惫。现在去看这个夹缝,它并不像喜马拉雅大峡谷那么开阔,独行其间,常常觉得寂寞、孤独和压抑。尴尬如影随形,我没有办法能够丢弃。上帝慷慨的更加吝啬,而我只能赞美他。

我是矛盾的,矛盾的相当真实。我一直想为自己寻找一个生活的模式,但我却无法按照一个模式去生活和做人。我的真实恰恰存在于我的不和谐、不安定、不永远讨人喜欢,也没有想过要永远讨人喜欢。敢爱敢恨,敢怒敢言,敢于承认自己心灵深处的肮脏,也敢于裸露灵魂深处的苍凉,敢于切割自己的精神,不怕别人笑话我不高尚,也敢于倾泻情感的泪滴,不担心别人耻笑我脆弱。有人说我的心思缜密,也有人说我斤斤计较,像个女人。我怎么能不尴尬。

流言蜚语常常肆虐横行,就有人说我的成长过程与它同行,很有几分贴切,也令我感到悲哀。这是我看不开之处,于是有时候这种尴尬转变成为窘迫。但我知道,哪怕直到我的生命在洁白的床单上写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医生宣布我已死亡,而流言蜚语却未必能够画上圆满的句号。说话在于别人,生命属于自己,我不能因为别人的说法而改变自己的生命,说我倔强也好,说我软弱也罢,只要生命存在一天,我知道我就会在这种尴尬的境地中穿行一天,别人看到的是我的样子,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内心。

生命是一种艺术,只能用善良、真诚、诚挚的爱并以爱的感召来完成,这样的生命才能充实。我不期望辉煌,我远远没有那种高度。生命总要死亡,时代却在演化,我只能尽我所能,踏实地过好每一个日子,善良地面对每一个或真或假的微笑,真诚地接纳每份或轻或重的礼物,努力用自己的行为完成自己的责任,并尽自己所能,去关怀和爱护亲人和朋友。一岁新至一岁去,屈指暗数,在过去的一年中,有几多收获,几多失去,几多懊悔,几多欣喜。仔细检点,就会发现所有的快乐与不快乐,所有深深浅浅的情感经历、生活印痕有的已渐至模糊,有的历历在目,也有的耿耿于怀,还有相当一些已经淡忘。

“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又是一年春归日,在我们感叹岁月如水流失的时候,也不由得使人想起一些往事,而这些往事又和日子有关。于是,回忆往事,就需要擦洗那些与往事息息相关的日子,这些往事才能愈加清晰和明了,那些日日夜夜萦绕于心的人和事情的过程才能够永铭不忘。 明月与石头

许久以来,是一种情绪时不时让我顿然徒生出一种苍茫荒凉的感觉。

感觉是那么清晰,但真正要把握住或清理出来,却又觉得无从下手。有时候竟然搅的人彻夜难眠,但往往却无迹可寻,有时候在脑海中那么忽然闪现,像一颗流星,几乎可以抓住,但仔细想想,却只是一道流星划过天空时的光亮。

是一种情绪,就这样和我捉迷藏。实在被它弄得烦了,便出来走走。沿着藉河河堤,信步走去。月色很亮,尽管没有秋夜的月色那么清辉如漾,但在大西北偏僻的一座小城,在春天夜晚的天空,能有这么一轮月色,已经是可以让人放松和愉悦的了。心情渐渐有所转好,也开阔起来,点一支烟,在烟头火光一闪一闪的明灭中,便向着远处一条寂静的小路走去。

河流在侧,小路在脚下,我就这么信步走着,心绪慢慢宁静下来,恍恍惚惚中的若有所思,此刻渐渐弥漫开来,就有一些影影绰绰的幻象,在烟头明灭的火光中掠过有些空茫的视野。我毫无来由地感到一种诱惑和神秘,但我不能解释那是什么。

我静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盯着手里即将燃烧完全的烟蒂,一星红点正在暗淡下去,突然觉得或者这才是真正的我,就如这一支香烟,其中那一点红灼就是我的魂灵,已经在慢慢熄灭。这么想着,便感到自己的肉体,正在和这黑夜的暗寂缓缓融合。再看那红色,好像已经静止了,好像不愿意扰乱黑夜中的这种融合,心里就有些害怕起来。于是赶紧再掏出一支烟点燃,屁股挪动了一下,好在石头上坐的牢靠一些。我尽量不去想它。

但是有些片段却像黑色的染料,在脑海里匀溶着,染出一大片的思绪来,然后浪潮一般起伏着,让人心绪难宁。是的,是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我看见自己体内的浮躁和渴望宁静,如一场无声的角斗,厮杀着。

远处偶尔有汽车驶过的发动机声或者喇叭声传来,仿佛要撕碎这黑夜一样,但终无能力,又绝望地叫着隐没,让我沮丧。不知谁骑着摩托车也在对岸的河堤上拧来扭去,那灯光打过来,刺疼了我的眼睛。车驶过去之后,却是满眼的黑暗,星星、月色在眼中再也辨别不出来。索性我闭上眼睛,黑暗便充斥般满满的溢了出来。

因此,我看到了夜色,或者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领略到的夜色:那是一种平静,形同死。

不过这个感觉仅仅是一个瞬间,忽然就冒出另外一种景致来,那是儿时的故乡,记忆中觉得每个夜晚都有美好的难以忘记的月色,那么柔柔地照着安睡的村庄。那月色仿佛湿润的可以挤出水来,于是喜欢在这样的夜晚久久地伫立在月色下,接受她的抚摸。那时的生活是贫穷而艰苦的,但在我童年的心灵上烙印着的却是艰苦中的欢欣,贫穷中的安详。

夜已深深,春天的夜晚仍然寒气逼人。我站起身来准备往回走,却在月色下看到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我捡起来,原来是一块白色的石头。我在准备丢掉的时候忽然想,这石头和月色一样,本是很普通很简单的一种物什,只是因为个人的经历不同,感受不同,想象不同,才赋予它们很多象征的寓意和含义。月色和石头,本不相干,只是在我随意的散步中,石头因月色的照耀而反射出一种微弱的光,恰巧又被我看到了。月色并不知道它的光芒给了这块石头一种灵韵,并让也是本不相干的人对这石头产生了兴趣。

于是我想,每个人其实都是一块形状色彩大小等等各不相同的石头,有的石头外表普通,却蕴藏着世间少有的美玉,有的石头外表华丽,里面却仅仅是很普通的石头。有的石头适合于做成工艺品,供人把玩欣赏,也有的石头适合于做路基或者与砂子水泥搅拌在一起,盖起摩天大楼,这是石头的造化?

还是偶然的机遇?我不得而知。

想自己也是一块小小的普通的石头,真的是这样觉得,自己仅仅是一块能做路基的石头。或者明天我又会被人筛选了去做别的什么用场,但是,在做路基的时候,尽管能力有限,不能尽如人意,但我能安心于自己的职责,于自己来说,也可以于心释然。

应该感谢月色,是月色让我这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在一个时间段里有了些许微弱的光亮,或者,可以成为自己这块普普通通石头一生之中最为辉煌的经历,我仔细收藏并会珍爱这些月色,一如珍爱我自己的生命。

因此再想开去,朋友之间真挚的感情,于我,不正就是这一方让我辉煌的月色吗?

朋友是满天如水一样清澈荡漾着的月色,我是沐浴在这月色中一块小小的普通的石头。 放生

夏天像一颗西瓜一样圆鼓嘟嘟地滚来了,可自己最近以来就一直这样糊里糊涂的推着日子,觉得时间真的像蜗牛一样,爬行得很慢。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实在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但实际情况是这种感觉如影随形,无时无刻不在左右。

于是,晚上很早就开始睡觉,因此,常常半夜就又醒了过来,每当一觉醒来,时不时可以听到楼下烤肉摊或者啤酒摊纳凉喝酒的嘈杂声。这种声音让自己心生遗憾,仿佛自己这么多年以来把许许多多的生命都提前透支了,包括体力、感情、志趣和向往等等。有时候,又觉得这种睡眠的间隙时光很让人惬意,因为体力已经恢复,就感觉到心满意足。于是,很多已经模糊了的往事参差泛起,一些很亲切、很平和的念头如春江月夜渐渐沉淀浮躁的心绪。往往这时候想得最多的就是去某一个地方,白天觉得有百般困难而无法付诸的行程,这时候简单明了如下楼去喝一瓶啤酒,想立即起来穿上衣服般收拾好行囊,飘然而去。然而天一亮,我却只能去办公室,参加几乎雷打不动的每天一个多小时的政治业务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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