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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越之情斗古代恶魔(漫七言)

楔子

小白是颜色妈妈留给她的一块玉佩,据说是传家之宝,好像名字还是它自个儿取的。玉佩传到颜色手中时和普通的玉石并无两样,所以当她看到这块玉佩一动一动说话时直接晕了过去。打从她能正常地和它交流起,它就没有停过向她灌输穿越时空的种种好处。

是的,小白具有穿越时空的功能。

虽然它一再强调去了还能再回来,但因为它的过度热情,颜色起了疑心,始终不肯冒这个险。万一出个什么事,她就客死异乡了。

“我能有什么企图。我一玉佩既不能当皇帝也不可以逛青楼。我纯粹是为你着想。要知道去了古代……”接下来小白把说了很多遍关于古代的言论又重复了一遍。

颜色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地说:“那里有块帅哥美玉在呼唤你吗?”

小白吼道:“说了多少遍了,我是雄性玉佩,I’m boy!”

“不好意思,我很难把一块石头当成BOY。”打开抽屉,她已经准备把小白丢进去。

小白大叫道:“四大名捕。”

“什么?”

“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给你讲的央普先生手下四大名捕的故事,你不是很喜欢无情和笑恨吗?穿越你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无情、踏宿、追风、笑恨四个人的英雄事迹占据了颜色的整个童年,尤其无情,简直是她的梦中情人,不过——“你就诓我吧,欺骗了我这么长时间,你丫整个一抄袭温瑞安。”

“我对天发誓。”小白的身体晃了两下,以示讲话的可信度,“我讲的四大名捕确有其人,温瑞安那才是虚构的,说不定是我讲的故事流传出去被他听到了。”

不可否认,这次的诱惑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有震撼力。反正去了还能再回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第一章 穿越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颜色踏上了宋朝的土地——传说中四大名捕存在的朝代。别人睡觉穿、自杀穿、撞车穿、摔跟头穿……大概没有像她一样,跟着块玉佩穿越。

为了不引起市民的恐慌,她设计了一件乞丐装,也就是给衬衫戳了几个窟窿。自古以来,乞丐都穿得大同小异吧。

很快颜色发现自己太有先见之明了,她恰好落在乞丐窝里,看样子还是个总部。上百个乞丐有规律有秩序地排列着,等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根修长的手指指着她说:“就你了。”

嗄?怎么回事,凭什么就她了?颜色连忙推推小白,它虚弱地说:“能量耗尽,休息中。”然后晕了过去。

那根手指的主人是一位二十来岁的青衣男子,头发微卷,俊美非凡,尤其嘴巴生得特别好看——浅浅的薄薄的正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是他浑身上下却散发着睥睨天下的气势,传递着一个信息,他很危险。

他又指了指旁边的轿子说:“进去。”轿子周围排列着十来个貌似武功高强的小伙子。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颜色一边谄媚地笑一边爬进了轿子。

轿子抬得四平八稳,颜色偷偷掀起轿帘一角,打量那个青衣男子,心想他会是谁呢?正想着,轿子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里停下,那男子说:“从现在起你就是相爷新认的义女。”然后他对候在身边的两个丫鬟说:“带她下去沐浴更衣。”

颜色正从轿子上下来,听到这话马上缩回去,结巴着问:“这位大……大哥,你……认错人了吧?”

青衣男子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手一挥,“带下去。”

相爷,难道是小白极尽丑化的大坏蛋傅铮?两个丫鬟把她拖的时候,她不知死活地问:“请问您是哪位?”

男子露出狐狸一般的笑,淡淡地说:“顾无殇。”

顾无殇?

貌似小白没提过这个人,难道是傅铮老头的手下?啧啧,可惜了,长这么帅!

两个丫鬟一点也不温柔,对着颜色又拉又扯,编辫盘发,换衣打扮,当她是个死人似的折腾。绣花绯色纱裙套在她身上,也跟个破布似的。

一个丫鬟说:“少爷怎么选了个乳臭未干的乞丐啊?”

“反正是嫁给相爷的眼中钉,自然是越差越好啰。”另一个说道。

没这么不堪吧,胸部是扁了点,眼睛也不够大,但也算得上清秀佳人啦。颜色迅速白了她们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请问——我要嫁给谁?”相爷的眼中钉,不会是央普先生吧?虽然很崇拜他,但他可是个老头子。

丫鬟略带羡慕地说:“你这个小乞丐前世修来的好福气,可以嫁给无情公子。”

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天啊,嫁给他!颜色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颗药丸飞进来滑进她的肚子,“什么东西?”

“胭脂绿。”顾无殇走进来,打量着她,满意地点点头。

颜色吞了吞口水,“胭……脂绿?名字挺好听的。”

“如果一个月后没有解药,你全身血液转绿逆行倒流,最后经脉错乱而死。现在你还觉得名字好听吗?”

“一点都不好听。”她已经抖得跟筛子似的了。

顾无殇反而笑道:“别害怕,只要你乖乖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到时候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面对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她能不害怕吗?虽说平时常憧憬和黑社会老大谈恋爱什么的,但真在她面前摆一这么可怕的人,她没有直接晕过去算是给他面子了。

原来傅铮请求皇上将他的义女赐婚给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皇上已经下旨择日成婚。鬼知道他有没有义女。看吧,随便从乞丐堆里挑了个,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顾无殇问她:“你觉得自己倒霉还是幸运?”

“能为相爷办事是小的福气。”她低头哈腰满脸笑容,心里早把这些人骂臭了。

如此大张旗鼓地挑选义女,摆明着告诉央普先生,这个女孩是个冒牌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央普先生啊,千万不要以为她是丐帮的什么高手或是傅铮手底下的女杀手。她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

顾无殇轻蔑地一笑,“明天,就是婚期。”

颜色再一次崩溃。

杀气,一路杀气。

她被送进新房。廊道间守着八个面无表情的捕快。白面书生样的,仙风道骨型的,总之什么样子的都有。

相信他们是捕快才怪,明明个个是乔装打扮的顶尖武林高手。颜色从门缝中收回目光,暗暗思量这个调虎离山之计。

高手都在这里,拿她当首要大贼般看着。那央普先生身边的能人差不多就只剩下四大名捕了,还要顾及满堂道贺的达官贵人,不伤及无辜。

早晨顾无殇笑得那么阴险,身边一群打扮成家丁轿夫的满脸血腥的江湖异士。小白提过傅铮手下有个叫“九幽老怪”的,功力不比央普先生差。还有四大杀手,与四大名捕不相上下。

如果两方打起来,她该赌哪边赢呢?

正在颜色踌躇着押哪边的时候,喜堂那边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夹杂着兵器碰撞声。每一声都让她心惊胆战。她把门开了一条小缝,“各位大哥,你们不去帮忙吗?”

八个大哥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小下来,估计人死得差不多了。嘈杂声变成了脚步声,似乎大队人马往新房来了。可见胜负已分。

顾无殇还是四大名捕?

自古邪不胜正,她都能看破调虎离山这破计,何况聪明绝顶的央普先生。但是理论上顾无殇比她聪明多了,那么他应该知道骗不了先生,难道还有一招黄雀在后?

门被推开。

颜色扑通跪下喊道:“先生饶命,小人身不由己啊!”上眼皮微抬,果然是央普先生,很容易认。

左边是坐着轮椅的无情,颜色不敢抬头,只看到他一双修长消瘦的手。

央普先生微微一笑,“我不难为你,你走吧。”

“先生救命啊,我中了胭脂绿的毒,没有多久活了。求先生大发慈悲救小人一命。”为了挽救她的小命,她又磕了三个响头。

无情轻轻皱眉,这姑娘怎么忒的没有骨气?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央普先生叹道,“来,把手伸过来。”

颜色大喜,正要伸手给他搭脉,一个人拦道:“世叔小心,贼人话不可轻信。”

她哪个地方长得像贼人了,有脑子的都知道,她真的只是一个不幸的小乞丐。颜色看上去,首先望到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瞳。眼瞳的主人二十来岁,却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和稳重。

他是踏宿。

又听他淡淡道:“世叔,乞丐不会有她这样细嫩的手。”

观察真仔细,她引以为傲的纤纤玉手啊。颜色往前爬了几步,就差没有抱住央普先生的大腿了,“小人……小人……小人本是戏班里的小生,那顾无殇见小人生得俊俏,他嫉妒无情大人,就逼迫小人扮作女子充当奸相的义女。不仅得以实施他卑鄙的计划,又可以乘机侮辱大人。”

还好留了一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央普府里没有一个女人。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死皮赖脸地留下来,没有哪个地方比央普府更安全了。

央普先生爽朗地笑了两声,“踏宿,你太紧张了。”他搭上颜色的脉搏,奇怪地“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说,“果然中了毒。”

颜色松了口气,暗想那你“咦”个屁,“小人不敢欺瞒先生。求先生救小人一命,小人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先生。”

“做牛做马倒不必了,”他道,“无情四剑童之中的银剑刚刚不幸牺牲,你先顶替他的位置留在府中,我再想办法救你。”

“谢谢先生。”她激动得差点泪洒当场。****就****,生命最可贵。

颜色在住宿方面的待遇比其他三剑童高,有自己的房间。她琢磨着自己此时的身份,跟贾宝玉的大丫头袭人、晴雯差不多吧。

但是为什么,她还要干洗衣服、扫地、劈柴这种活?作为剑童,不是应该跟在无情身后,帮他端端茶递递书,陪他四处走动吗?

可她到现在都还没真正瞧过无情。

洗完最后一件衣服,铁剑适时出现,“去把后面的柴劈了。”

啧,她忍……咱是二十岁的成年人了,不和小孩子计较。

金剑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四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和银剑最要好,暂时不能接受你也在情理之中。相信假以时日,你们能成为好朋友。”

安慰归安慰,他没有要帮她的意思。颜色任命地举起斧头,央普府里的人对她客套中带着防备。目前,她还处于考察阶段。

不过一日,掌中就起了水泡。晚上一沾枕头便睡着了。后半夜被拍门声惊醒,颜色匆忙穿上衣服。根本不用裹胸,衣服一层又一层,完全掩盖了女性的曲线。

“铁剑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尽管哈欠连连,睡眼矇眬,颜色态度依然恭顺。

铁剑哼了一声:“院里那么大动静亏你睡得着。”

“出……什么事了?”

“有人刺杀先生。”铁剑握牢手中的剑,随时准备战斗。

颜色脱口而出:“关我什么事?”话毕才觉自己太忘恩负义了,“我们可是要去护着先生?”

有无情和踏宿在,她去绿叶衬红花也好。

说是刺客,朱大娘既没有穿夜行衣也没有蒙面。不过就算她遮了脸,她的身材也暴露了她的身份。

颜色想不出来世上还有这么胖的女人,简直跟个球似的。

敢向央普先生挑战的人不在少数,成功的至今还没有。江湖上不乏想一战成名的后辈,不管是打败央普先生还是四大名捕之一。

另有就是受人指使已经成名的高手。朱大娘成名三十年,一身肥肉刀枪不入,所向披靡。

颜色跟着铁剑站到无情身后。央普先生的声音自小楼上居高临下地传来:“朱大娘,让您久候了。”

朱大娘跃下屋顶,落地没有一点声音,“久闻先生待客谦厚,果不其然。”她阴沉的目光掠过无情和踏宿,其他人在她眼里不过蚂蚁,“我一直想知道,无情的暗器能否穿透我的肩胛。”

赤裸裸的挑战。

月光下,无情的侧脸苍白得近乎透明。金剑蹲到他膝前低声道:“爷,我代你。”

无情轻咳两声,“不碍事,你退下。”

声线低而清寂,颜色忍不住向前趋身,恰逢无情回头吩咐众人放心。

她怔住,世间竟有如此唇红齿白的美少年,犹如嫦娥仙子女扮男装下凡来。

颜色兀自沉醉在无情的美色中,忽感腰间疼痛,一股力道将她推至人前。她踉跄着站稳,朱大娘见她一小剑童,顿感受辱,手中用力,只听各个关节咯咯地响。

“误会……误——”她赔笑着,蓦地改口:“小的今天代我们爷会会你,如果不幸身亡,那是小的福薄,不能继续伺候爷了。”

她对着无情福了福身子,然后大无畏地望着朱大娘。她笃定央普府的人会救她,好歹先搏个忠心为主、舍己为人的名声。

“无知小儿!”

朱大娘闪电般贴到颜色面前,捏着她的脖子,像提小鸡般。颜色迅速涨红了脸,张着嘴巴想喊救命,却喊出不来声,脚下只得四下乱踢。她现在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关节在响。

脖子要断裂了!

无情眼中精光一闪,手中的暗器即将打出,却见朱大娘手一松,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缓缓倒在地上。

她死了!

“多少人猜不到她的罩门是肚脐。”央普先生频频点头,“英雄出少年。”

“咳咳,先……先生过……过奖。”颜色努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咳得一颗心快跳出来。

确定朱大娘不会动了,她把小白从朱大娘的肚脐里拔出来。不会有人相信这块玉佩是自己蹿进去的。

央普先生的目光落在拭去血渍的玉佩上,久久不曾离去。

一回到屋子颜色捧着小白痛哭流涕,“亲爱的,你终于活过来了。”

“我又没死。”小白没好气地说。

“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快送我回去。”

“那你中的毒怎么办?”

“难道21世纪的医学技术还奈何不了这小小的胭脂绿?”颜色猛地醒悟,“不对呀,你怎么知道我中毒了?”

小白奸诈地笑了两声,“你出嫁那天我就醒了。”

颜色正想摔死它,门“嚯”地被撞开,铁剑冲进来,不晓得听到了多少。

“人呢?”他在屋里前前后后搜了一阵后说,“颜色,你把人藏哪了?”

“什么人?”装傻。

“少装蒜,明明听到你屋子里有另一个人的声音。”铁剑“嗖”地拔出剑架上她的脖子,“不要以为你替爷挡了一战就收买了人心,我早看出你是个奸细。”

颜色稍微挪了下脖子说:“铁剑大哥听错了吧,就我一人啊!”

铁剑压下剑厉声道:“说不说?”

她脆弱的小脖子立刻渗出一道血痕,这一夜,她第二次面临生命危险。当然她肯定铁剑不会“噌”一刀结束她。她怕他手抖。

僵持了一会儿,颜色满脸堆笑的皮都硬了。她佩服铁剑的定力。

这时门口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铁剑,把剑放下。”无情用一贯柔和的声音吩咐,没有一点命令的口吻。

铁剑却乖乖地收了剑,恭敬地垂手立在他身侧。

无情放下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对你脖子的淤青有活血作用。”

“谢爷赐药。”

颜色目送无情离去,迫不及待地将瓷瓶收进怀里。

小白哼了一声:“一副奴才相。”

“少废话,还不送我回去。”

虽然不情愿,但迫于颜色的淫威,小白一边碎碎念一边带她返回。原以为她会有一点舍不得无情,但看她恨不得马上回去的样子,小白深深知道这个家伙将生命看得重于一切。

亲爱的二十一世纪,她终于回来了。手机、电脑暂时丢一边去,现在看医生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换了好几家医院。

一位跟她说:“如此疑难杂症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给我一年时间,我有信心治好你。”可惜那时候她已经去见上帝了。

另一位很难过地告诉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尽快完成吧!”

最后一个也是最直接的,“回去准备后事吧。”

难道她只能回到宋朝,等着那个看上去很聪明,但到现在都没啥动静的央普先生来救她吗?她错了,她应该听妈妈的话,对那块玉佩提出的建议千万要慎重考虑。

只能回去了。再次穿越的时候颜色做了充分的准备,现代用品塞了满满一背包,做好长期奋斗的准备。

她去商场买了一副不锈钢折叠轮椅,也算给无情一个交代。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颜色和小白准确降落在银剑的房间内。

她的失踪曾引起了一点骚动,但毕竟央普府没有损失什么,也就没有追究。虽然铁剑信誓旦旦地保证她是出府会合顾无殇了。

颜色编了一套说辞:“先生,这几天我都在深山里打造这副轮椅。它乃不锈钢所成,坚硬不摧,持久耐用。”她装模作样地推出轮椅,演示它的折叠功能。

“不锈钢?”央普先生捋着胡须道,“老夫还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新颖的词。银剑,你真是不简单。”

这老头博学多才,不会知道什么了吧?颜色抹了一把汗,“先生取笑了,只是比较特殊的铁而已。名字是小的信手拈来的,先生自然没有听过了。”

“哈哈……”他大笑,“央普府有你这样的能工巧匠,必如虎添翼。”

颜色的额头又开始滴汗,古代人最兴搞机关陷阱,千万别把她当成这方面的高手。她连忙转移话题:“爷试试好不好使。”

无情很喜欢这副轮椅,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眼中泛出欣喜之色,“真神奇,我从来不敢想象轮椅有这样的速度。”他看向颜色,“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小小地陶醉了一下下,还有下文,“小的还须仰仗先生救命呢。”她不着痕迹地提醒。

央普先生道:“莫急莫急,会有办法的。”

切,命不是你的,你当然不急了。这种话她自然不敢说出口,不知道顾无殇那边还有没有希望。

颜色心心念念她的毒,一个星期过去了,那老头子半点动静也没有。有一次她在花园里大声朗诵:“生命诚可贵,可贵可贵啊!”连带两声感情充沛的叹息,多么明显的暗示。

央普先生笑得很欣慰,“小小年纪有这样的领悟真不简单。”别的愣是什么也没提。她能没有这样的领悟么,都快死的人了。

一天,无情遣她出府买东西。她其实不大愿意出府,觉得外面特不安全。但谁让无情是她的爷呢。果然,她在街尾被四个强壮的男人包围,感觉似曾相识——顾无殇的手下。

他在一所别院中等她,手中握着一包药粉。

颜色双眼发光,“难道要给我解药?”

“你觉得可能吗?”

“不大可能。”肯定又要威胁她做什么坏事了。

“这是经过加工的鹤顶红,无色无味。你找机会下在无情的茶水里。”

“这种事情不太道德吧!”

“你倒挺忠心。别忘了你已经自身难保了。只要你乖乖听话,自然会有解药。”顾无殇将药包塞进她的手心,意味深长地笑,笑得颜色心里发毛。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骚动,一个漂亮的女人提着裙摆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拦她的人被她一巴掌扇得远远的。

她的一张精致小脸涨得通红,对着顾无殇大声说:“昨天为什么不来庭院?我等了你一个晚上。”

敢吼顾无殇,看样子也是个有钱的主(但是有钱和敢吼顾无殇没什么关系吧)。

顾无殇似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他缓缓说:“傅小梨,我说过不喜欢你。”

原来是傅铮傅丞相的千金,怪不得有那胆子。

她第一次在大众面前被顾无殇拒绝,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脸蛋紧绷,说不出是伤心还是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我哪里不好?”傅小梨哭得跟朵雨打的花儿似的,“我是京城第一美女,你给我一个理由,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感觉。”

顾无殇闲闲地一指颜色,“你问她。”

本来看戏的颜色一惊,结巴道:“又关我什么事?”

傅小梨把目光投向她,眼神狠厉,“你说,为什么?”

爱情跟长相没关系。她本来想这么说的,但估计古人不能理解这么深奥的句子。偏偏顾无殇跟没事人似的站在一旁。

“其实,其实……”她一时想不出个理由。

傅小梨逼问:“其实什么?”恐怕她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她会剁了她。

“他喜欢男人。”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傅小梨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我不相信,你敢骗我。”

“这是事实。”颜色勾住顾无殇的脖子,响亮地“啵”了一口,“这样相信了吧。”

她话没说完,傅小梨已经掩面奔出去了。因为顾无殇并没有躲开。

温度突然降至零点,飕飕的寒气四起。顾无殇拨开颜色的手臂,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让她浑身像浸在冰水里。

她心虚地吞了两口唾沫,不敢与他对视,“不关我的事,是你让我说的。”

顾无殇没有说话,玩弄着茶盏,嘴角一丝笑意,高深莫测。直到颜色被看得两腿发软,他才起身走开。颜色若不是坐在石凳上,怕是早吓瘫了。她很没有骨气,他没有说她可以走,她还真不敢走。

过了半晌,顾无殇出来,递给她一根白色的细细胡须样的东西,“它可以让你多活一些日子。”

颜色狐疑地接过来,才不相信他忽然良心发现。

“别忘了你要做的事。你可以走了。”

有了这句话,颜色立马蹿得比兔子还快。

暗处走出来一个女子,作丫头打扮,她低声问:“主子,为什么……”

“这么有趣的人早死岂不可惜。”顾无殇用丝帕擦了擦脸上残留的口水,随手丢在地上,“青衣,事情办得怎么样?”

“一切尽在主子的掌握中,二小姐非常信任我。”

“很好。”他笑,傅小芍将会是他手中一张重要的王牌。傅铮啊傅铮,你在图谋大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性命不保?

被唤作青衣的女子看着他笑,痴痴得移不开目光。

“不下毒肯定拿不到解药,下了毒不一定拿得到解药。做人要有原则,不可以为了自己牺牲别人。”颜色心中激烈地斗争,“央普先生说想办法救我,没说一定想得到办法。我不想死啊,我的大把青春还没有挥霍,不能就这样一命归西。”

到底该怎么办呢?

庆幸的是最近她不用做粗活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做个真正的剑童。比如说,伺候无情沐浴。

她准备了两团棉花,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流鼻血。但是无情把她赶出来了,根本不让她呆房里。

什么嘛,摆明着不相信她。颜色坐在台阶上愤愤不平。

踏宿经过,停下脚步,“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难道非得手舞足蹈才算开心?”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朱大娘来袭那晚是你把我推出去的。”

“大家以为你忠心护主。”

颜色哼道:“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这时有小厮过来,“二爷,马匹已经准备好了。”

踏宿点头,从他手中接过行李。

颜色问:“你要出门?”名捕出去办案,真让人期待啊。

“我去和四师弟汇合。”踏宿委婉地答。

“帮他追女人?”颜色了然地抬起一条眉毛,“他真让我佩服,爱上一个尼姑,勇气可嘉。”

踏宿皱眉,“大师兄真是信任你,这事也同你讲。”

“他哪里信任我,都不让我伺候他洗澡。”

“你——要伺候他洗澡?”踏宿睁大眼睛,似笑非笑,古怪极了。

他到底笑什么?颜色就这个问题想了一个早晨,她穿越过来后观察力提高了许多,踏宿的笑绝对有问题。

金剑找她去书房时,她突然灵光闪现。

哎呀,颜色你真是太天真了,怎么会以为自己几句谎话能骗过央普先生和无情、踏宿。他们要是连你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还怎么混到今天?

她怎么这么糊涂?

进了书房,无情手执一卷书看得专注,好像有一层祥和的温润镀在他周身。他听到颜色的脚步声,示意她坐下。

“明天我们启程去落雁城,大块人参在那里出现了。”他见颜色疑惑,解释道:“胭脂绿没有解药,唯有大块人参的药性可以化解。”

“没有解药?”她跳起来,连忙捋高衣袖,“爷快帮我看看。”没有解药!那顾无殇给她吃的那根胡须是什么?她死马当活马医,早已经吃下去了。

颜色雪白的腕子露出来,无情迟疑了一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搭上去。他诊了一会儿奇道:“毒素暂时被抑制了!”抬起头看颜色,眼光灼灼,“最近有奇遇?”

多么清澈的眼睛,对他说谎真可耻,“没有啊,会不会是爷教我的吐纳口诀发挥了作用?”

顾无殇给她的难道是大块人参的根须?是了,看着也像。这个魔鬼到底安的什么心,不会被她“啵”一下迷倒了吧。

她不能告诉无情,这会奠定她间谍的身份的。

无情沉默地看着她,静静等待。终于他失望地叹了口气,目光重新移到书上。他说:“你出去吧。”不再看颜色。

颜色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互相信任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之后,央普先生召她去说了这么一番话:“无情虽叫无情,却是四个孩子中最多情的一个。别人对他好一分,他便还人十分。”他拍拍颜色的肩膀,似有千斤重,“此行一定要小心。”

她点点头,心中明白此行必十分惊险。大块人参是江湖中人人争夺的宝贝,岂能轻易夺得?况且,她隐隐觉得不安。顾无殇有大块人参的根须,便很有可能拥有整个大块人参。

落雁城中的消息会不会是假的?唉,央普府的消息网从来没出过错,她的怀疑是亵渎,可是却有这么多疑点。

让无情为她涉险,她此刻觉得特别过意不去。他知道她是女子,知道她那天说的是谎话,竟还这样不遗余力。当真别人对他好一分,他便还十分。

颜色收拾行李时才觉得带过来的东西真是太少了。洗面奶没拿,防晒霜没拿,最重要的卫生棉竟然忘了带。过几日得和小白再回去一趟,柜子里的一堆零食隔着几百年在呼唤她。

翌日早晨,一行五人乘着马车出发。金剑、铁剑赶车,颜色和铜剑陪无情坐在车内。

颜色第一次坐马车,兴奋得不行,非和铁剑争着赶车。结果可想而知,马车走走停停,耽搁了不少工夫。好在天黑之前赶得及住上客栈,铁剑埋怨她的话便没有机会说出来。

出于另一种用意,无情给了她单独一间房,他和三剑童一间房。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妥协的问题。

她怎么能一个人一间房,万一有人吹个迷香什么的杀进来,她岂不是完了?后来事实证明,她的确有先见之明。

“爷,先生千叮万嘱,我们五个人最好不要分开,以防不测。”因为怕死,她又扯谎了。

“你……”无情不自然地挪了挪轮椅,“方便吗?”

“方便方便。”她头点得就差没断了脖子,抢先挨坐到桌子旁,“我窝这儿睡就行了。”

“那倒不用,”无情微笑指着床道,“你睡床吧!”颜色正欲推辞,他看出她的意思解释说:“我们练武之人任何地方都可以休息。”

温软的床此时对颜色来说是极大的诱惑,既然主子盛意拳拳,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被三剑童用眼神批斗也是值得的了。

虽然她有点愧疚占了无情的床。

事实上颜色睡得非常舒心,所以窗户纸上有人影闪过时,她半点不知道,还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

“爷!”金剑摸到剑,压低声音喊无情。

无情的睡眠一向浅,窗外的任何细微声响都瞒不过他的耳朵,他让铜剑点灯。

“我们有客人。”

灯亮,玉不酌已在屋里,宽大的红色袍子垂在地上,露出胸口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你知道的,我得不到的东西便想要毁去。”他长长的发丝缠绕在指尖,丝丝缕缕像最亲密的情人。

无情轻声叹气,“我不知道你竟成了顾无殇的杀手。”

“嘘——”玉不酌食指贴唇,声音比无情更轻更柔,“不是杀手,是红颜知己。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理解我,而我心甘情愿为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

“比如说取我的性命。”

“不不不。”他掩嘴轻笑,眼波勾魂引魄,柔滑的手从袍子后缓缓伸出,赫然多了几枚尖细的银针,针尖缀着诡异的蓝。

“我只想试试今天的无情能否接住这九转夺命针!”

他走到床边,温柔地拍了拍鼓起的棉被,“小姑娘,我不喜欢讲话的时候有人躺着,除非是死人。”

颜色内心天人交战了一秒钟,然后掀开被子一角露出脑袋,“嗨,姐姐你好漂亮。”她顾不得穿鞋,一溜儿爬下床跑到无情身后。

她虽不知道针上喂的什么毒,但时常受武侠小说熏陶,好歹猜到又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毒,说不定叫胭脂蓝。

“小姑娘的嘴巴真甜。”

玉不酌斜坐在床畔,专心致志地摆弄手中的九转夺命针。颜色瞄到他的指甲长长的该剪了,听说但凡同性恋都爱留长长的指甲。

“你们四个出去守着。”无情弯腰捡起床边的鞋子交到颜色手中,“我不叫你们进来不要进来。”

不眠之夜!

颜色趴到栏杆上,好几间客房里的灯亮起来。这些人半夜不睡觉,非奸即盗。她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来了不少人。”金剑的担忧溢于言表。

“放心啦,”她笑着安慰这几个小孩子,“爷的暗器天下无敌,谁听了不是心惊胆战。”

她渐渐将自己融入这个大家庭。面对比她小许多的三剑童,她的母性大发,想要保护他们。铁剑自从听到玉不酌叫她小姑娘,脸一直红到现在。唉,十三岁正是少年情窦初开的年龄,她无形中做了启蒙老师。

许是感受到她话里的真诚,金剑与铁剑、铜剑相视一眼,下定了某种决心。

“其实……爷他受伤了。”

颜色想起朱大娘来袭那晚无情苍白的脸色、金剑紧张的神情。她手上一用力,栏杆上留下了几道抓痕。

“是不是——接不住九转夺命针?”

这是一个谁也不能回答的问题。

屋内的灯光晃了晃,归于平静。无情如常的声音透过门窗传出来:“进来吧!”

玉不酌不在了,来时无影,去时无踪。颜色暗叹自己白长了一双雪亮的眼睛。

“爷你没事吧?”四道声音齐齐问出。

地上散落着玉不酌的夺命针,无情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勉强笑道:“爷退步了,没有全部接住。”

颜色心里咯噔一下,他继续笑,“幸好,玉不酌以为我全部接住了。在到落雁城之前,没有人敢再来了。”

“他就是来试探爷有没有受伤的。”铁剑忿忿地说,急得眼眶红了一圈。

无情偏着头,悄无声息地晕过去。

“镇定,镇定。”

颜色这个生理年龄达到二十岁的大姐姐在三个小孩中最先冷静下来,解开无情的衣服。右肩一道极深的伤口裂开,依稀可见森然的肩骨。伤口肌肉外翻,可见伤了好些日子了,血凝固,却一直无法愈合。

只见伤口边缘透着一根夺命针,蓝色已渗透进去。

无情迷迷糊糊只觉伤痛处以阵清凉,温热的触感在肩头游走。

谁的手柔弱无骨,谁的手小心翼翼?

东方泛起鱼肚白,隐约可见淡淡的月牙痕迹挂在空中。院子里铺了厚厚的绿叶,未枯先落,原来刮了一夜的风。

无情睁开眼,只见头顶上方挤了一堆脑袋,还欣喜地叫:“醒了,爷你醒了。”

他扶着床沿坐起来,虽觉体内虚弱但并无中毒的迹象。奇怪,明明中了一针情人丝,为何没事?

“爷要喝水吗?”

“有爷爱吃的玉米粥。”

“伺候爷穿衣。”

意外地,没有听到颜色的声音。环顾四周,房内只有三剑童。他的伤口包扎完好,所用的布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有一个一个的小孔。好像听颜色提过,叫做纱布,可叫伤口透气。

“颜色哪里去了?”

铁剑一向是无情问什么,他答什么,这次也不例外。虽然颜色交代这件事能不说便不说,以免造成爷的心理负担。

“她替爷渡了毒,说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什么?”无情一下子挥手打掉金剑端来的粥碗,泼到腿上亦不自觉。他怒道:“谁出的主意?”

三剑童六岁的时候便跟着无情,从来没见他发过脾气,当下吓得大气不敢出,个个低头瞅着地面。

铜剑最小,委屈地小声说:“她自己要求的,她说她反正中了胭脂绿,把毒渡到她身上说不定能以毒攻毒,最坏的结果……她说胭脂绿无药可解,再受多少毒都无所谓。”

颜色……那个瘦弱的女孩……无情怔怔地说不出话。

他们,可是拜过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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