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故人归来，明月似旧
从瑞宁到凤城有十二小时的路程，气候却是有很大不同。一出车站就连嗅觉也回到了几年前，这几年就像隔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也像是一场梦。
凤城有着顾小西年少时所有的回忆。这是一个小县城，走的时候就连空气里都散发着发霉的潮湿味，可是现在也有了城市的模样。
“你在这里只有三年的记忆吧？”
“两年半。”
“噢，对，你是高一下学期转来的。”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想回来这里。”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这里的腐臭的气味我一生都洗刷不掉。”
“你是最美的，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
顾小西慢慢靠近林恺，两个人的脸颊越来越近，她细闻他嘴角，“真好闻。”她将耳覆上他的胸膛，仔细听他的心跳：“真好听！”
“你应该听不到我的心跳。”林恺喜欢她的头发，在他的指尖会跳跃，那曼妙舞姿抵过世间所有繁华。
“为什么。”顾小西说话的声音轻巧。
“因为你，我的心都要化了。”
“你今天说话好甜！吃蜜了？真多情。”
“我不多情，是专情。我从来不会说甜言蜜语取悦别人，我说的都是真话，我见到你就会情不自禁说出这些话，那是从心里蹦出来的。如果你愿意听，我随时都可以说。”
“林先生。”
“嗯。”
“抱紧我。”
“好。”
“吻我。”
“我等了好久。”
....。
“嘭嘭嘭”的敲门声吵醒了还在熟睡的两人。
林恺踢踏着拖鞋透过门洞看门外，只是门洞早被各种污垢遮了个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只好打开门，看着门外丰腴的中年女人，林恺不知道是该问明来人何意，还是请女人进屋说话。只是略显简陋的家，也确实没有什么好招待故地的第一位客人。
“你是谁？什么时候搬来的？”倒是女人先开口说话，问向林恺。
“我是小西的丈夫。噢，小西你还记得吧，顾小西。”林恺说小西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指向屋内。
“顾小西？顾小西回来了？她自从上了大学后再也没回来过。”
小西对这清晨的打扰很是不耐烦，不过还是起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
“王阿姨？”
女人看着门里的说话的人，向前一步，仔细看了看。“小西，真的是你！”
“王阿姨，是我，快进来啊！”
小西让开身子，留出一条路来，只是王阿姨并没有进来的意思。小西也看到了家里的惨状，也真是没有接待的余地。
“小西，这家里早就断水断电了啊，怎么住的啊？”
小西挠挠头，“呵呵，就那样摸黑过了一晚，我等下叫人过来收拾。”
“算了，你和他一块去我家里先洗漱下，我下去买早餐，顺便把人叫来给你们倒腾好。”
“不麻烦了，王阿姨。”
“跟我就别客气了，你在这还能靠上谁啊？”女人把脑袋探进屋里扫视了一圈。又看着没有反应的两人：“快点吧，不早了。”
“好，我们就去。”小西乖巧的答应，对着下楼去的王阿姨，“谢谢王阿姨！”
“愣着干嘛！走啊，就在楼上，把钥匙拿上，出发！”
“你怎么一点都不客气？”
顾小西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我顾小西可以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可以对任何人客气，但王阿姨是真的对我好，我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你就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林恺意有所指，只是顾小西没有理会，只当没有听见这句话。
王阿姨出去了很久才回来。这是老住宅去，住户越来越少，更没有什么物业。王阿姨跑了很远的路找了接电的人来。
洗漱好的两人，真是一对璧人，养眼。
“小西，来吃饭。”
“王阿姨，他就是林恺，我丈夫。其实，你们应该见过几次的，以前上学的时候来找过我。”
“哦，小林啊，看你一表人才的，小西你照顾，我看着也放心啊。”
“阿姨，我会照顾好小西的。”林恺有点拘谨，就像是女婿第一次上门见丈母娘。
“对了阿姨，晓峰现在在哪里？”
“晓峰在外省，做公务员，刚稳定下来，说等发展好了，就把我接去享福。”王阿姨提起儿子晓峰就是止不住的笑。从小这孤儿寡母没什么顺心的，就是晓峰一直是班里的尖子生，给王阿姨增加了不少的安慰。
“公务员好，以后你就是享福的日子了。对了，阿姨，当初我不是让你把房子处理掉，虽然也卖不了多少钱，好歹也能补贴点家用啊。”
“处理什么啊，也先后有几个人看过房子，不过都挑剔的很，我不喜欢他们。再说房子留下就是念想，你走了以后，我天天都看看房子，就感觉咱们几十年的邻居还没走一样。”
“阿姨~”
“提这些做什么，说点高兴的，好日子还不够享受的呢。”王阿姨笑起来，好看极了。
“来了准备待多久？”
“待不了多久，过几天就走了。”
从王阿姨家出来，林恺笑着向王阿姨致谢。牵起小西的手走下楼去。
“我们私奔的第一天主题是什么呢？娘娘！”
“青春！”
小西从卧室的衣橱里拿出一个手提袋。一层一层的打开，最里面是用水笔写满名字的校服。
两人穿上校服，真是有点中学生的味道。只是，林恺的校服明显小了几号。看着短了一截的天蓝色的校裤，小西不禁大笑起来。
校园的大门重新刷了一层金色的漆，几个大字却还是被岁月斑驳。一切新的开始，不过是在过去的里程碑上刻上墓志铭，再用白色覆盖。
门卫眯缝着双眼，斜靠在椅子上，值班室里满满的是录音机里播音女主持甜甜的问候。下午还是沉闷，难怪当初最热血的门卫叔叔现今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大爷，也早就没了精力细细分辨着来人。
一进学校就感受到一种强大的气场。桀骜不驯。这是青春的迷人之处。说不出来那种迷人，却能深深切切的体会到。
“光荣栏”那鲜艳的大红色并没有吸引人们的视线。就如当初的自己，没有谁是英雄，自己才是传奇。
只是这两人却在这里站了很久。没错，他们看着玻璃里面的彼此，当时的笑还留有致命的杀伤力。
当年，他俩以同样的分数考上同一所名牌大学，至今仍被学弟学妹们津津乐道。当高中情侣们被德育处抓到操场做检查时都会有不服气的说起顾小西和林恺这对儿，扬言也要做到那般。
只是，小孩子们说说而已的话，也将顾小西感动。在年少时遇到可以走完一生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事。没有谁应该放弃，毕竟，有很多人错过之后，没有重逢，只剩下各安天命。
“咱们回去吧。”顾小西牵起林恺的手，站在原地。
“刚来，怎么就要回去？”
“这里没有什么好回忆的。我想回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只是牵着手走在路边，走累了就蹲在路口看着车来车往。
当一切和过去那么接近，我相信没有人会那么勇敢的直视。
他们都习惯了这样默不作声。不争吵，不打扰。这样的他们避免了很多很伤感情的扯皮，他们是一样“智慧”的人。我不敢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墙壁上是布满的霉菌。
门锁由于很久没有用也已经生了锈，把钥匙插进去的时候还能听见锈屑掉落的声音。
“我们明天换把锁吧。”林恺走进房间打开灯，看着被折弯的钥匙。
“没必要了，也待不了多久了。”
“嗯？”
“我是说，不会在这太久。”
“噢。”林恺总是搞不清楚小西在想些什么。“很多时候，你不说，我就不问，我知道有些事情需要一个人去承受。我可以等到你愿意给我说的时候。开心的事，我会真心的替你开心，不开心的事，我会难过也会自责。可是，我真的很希望你可以在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我，就好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一样。我不想两个人遇到问题总是沉默，我不想两个人就像隔着一条不能逾越的沟壑。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恺，很多事情都不能被我们控制。”
当夜无话。
小城市和大城市有着很多的不同。比如，过马路的时候可以牵着恋人的手悠闲的看街边风景，比如，在路边摊吃小吃的时候也可以看着彼此说悄悄话，再比如，每天清晨都会在自然醒之前被一阵不知道什么声音吵醒.
“林恺！你不睡觉干嘛啊？”顾小西拉起被子蒙住头。
“我的大小姐，这都什么时候还不起床。快起来和我一起干活儿。”
“诶哟，这哪有什么活好干的啊。我要睡觉。”
“起来吧，起来吧，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我好饿啊！”
听到有东西吃，顾小西一下翻就起来了。“不早说，要是说去吃东西我哪会赖床啊？”
林恺看着从被子里出来的顾小西，发现所有都是阴谋。
“我就是怕你拉我起来干活。知道我躲着你刷牙洗脸有多紧张吗？”
“你以为你一个大活人我看不见啊，穿着外套蒙在被子里不怕被憋死啊。”
顾小西拿着手机就往外跑。不料，被一双大手扯住抓了回来：“快去把地拖了。”
林恺坐在沙发上好不痛快：“那边没有拖干净。”
“你的大恩大德我会记得清清楚楚的！”顾小西的威胁显得那么苍白。
巷子口的那家面店已经换了主人。顾小西有点失落。听说是原来的主人把面的配方卖给了一家食品企业，拿着那笔钱出去旅游了。
原本简单的只有四张桌子的店，现在变成了一家规模很大的连锁店，食客倒是不少。
“如果他们尝过胡师傅的手艺，估计就不会再来这里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尝到胡师傅的面了。”
“不会啊，都是同一个配方，味道应该没差吧。”林恺看着招牌，广告上的人竟然就是胡师傅。
“食物是有灵魂的，厨师就是赋予它们灵魂的人。我们走吧。”
我们这一生的旅程，都在追求的路上奔跑，而身后的路和身后的人不会在原地等待你的青睐。
小城是让人开心的，但是在这的所有回忆都被一一否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情的美好往往都是将来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