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喝了多久,他的眼前闪过一张张脸,昔日无数浓妆艳抹的女人的,他的队友的,徐队长的,孙珣和苏铭的,一张张分散又重叠,交织又模糊起来,最后幻影散去,朦胧中,只有一个背影。
一个他似乎等了很久,却从来不转身的背影。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个背影开始远去,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有时候不见了,他就紧走几步,出现了,他便也慢下来,只让它在视野中,以他跟踪对象的本能若即若离地走着。
突然,背影又不见了,他赶上去,可是找不到,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急了,刚要转身,只感到后脑勺一顿重击,黑夜旋转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当李潇爵醒来的时候,他潜意识的第一个反应是,好久好久都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一个觉了,但当后脑勺的那阵疼痛感袭来的时候,他本来惺忪的双眼迅速地清明起来,一边震惊自己从未如此不谨慎一边起身察看周围的情况,结果本来是全神戒备地等待看是哪家仇人的他呆住了。
这是个很小的房间,身侧就是一个塞的满满当当却异常整洁的书架,床尾上的一扇小窗户中,几缕阳光执着地从天蓝色百叶窗中穿插出来,自己身下的,是一个白色的单人床。
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他一动也没有动。
打开房门,一股烤香味扑鼻而来。
狭窄得称不上厨房的厨房里,Linda正在忙碌着,她浅黄色的长发不同于昨晚在酒吧时,带着成熟的妩媚感披散在肩头,而是轻轻松松地扎了一个清爽的马尾,穿着一件家居毛衣,胸口处还有一只雀跃的麋鹿,一副清纯到不行的学生模样。
李潇爵懒散地斜靠在卧室门框边,双手交叉放在胸上,他微微闭起双眼,这个画面给了他一个错觉,一个明知道不可能的错觉。
“你醒啦?”正在往咖啡机里倒咖啡豆的Linda发现了他,有些惊喜,“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很快恢复,看,我们的早餐马上就好啦!”她指着面前已经烤好的面包说道。
“别以为一顿早餐就可以收买我,”李潇爵注视着她完全素颜的面庞道,“小丫头下手够重啊!”
“不重不重,”Linda一脸谄媚地笑着,“一不伤筋二不流血的,”说完又紧张兮兮地追问道:“你不会起诉我吧?”
“哼,这可难说。”
“不是吧,”Linda哭丧着脸,“我可没钱赔你啊,你总舍不得让我坐牢吧!”
李潇爵看着她一脸认真的伤感有些想笑,但又忍住了:“谁让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我,把我打晕过去的。”虽然李潇爵觉得自己作为夜鹰中的佼佼者被一个女生打晕过去很伤面子,但为了讨回公道,他也就硬着头皮说了,反正现在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谁让你不吭一声就跟在我后面的,别说我不知道是你,就是我知道是你……”
“嗯~~~?知道是我也下手?“李潇爵危险地眯起双眼。
“不,不是,当然不是,“Linda忙说,心中暗忖你确实很危险啊,“那时我要走到最偏的一段路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还不是因为我喝多了,不然你以为……算了,这事不要跟酒吧里的人提。”
“是,我肯定不提。”Linda眨眨眼,心想他肯定是要面子不愿意人知道呢,殊不知李潇爵心中另有想法,醉酒的后果在夜鹰的戒律中可是处罚很重的一条。
“你功夫还不错,学过?”过了一会儿李潇爵开口问道。
“哈哈,告诉你个秘密,”Linda一边接第二杯咖啡一边说,“我可是空手道黑带。来,开饭啰!”
他们的餐桌就是沙发前的一张小茶桌,李潇爵坐下的时候发现沙发的一端整齐地叠放着一床薄被,他终于想起一直萦绕心头却不清晰的疑问:
“你昨晚睡这儿?”
“唔……好香,”Linda满足地咬了一口面包,“不然还睡哪儿。”
确实这个一房一室的屋子现在有了两个人都显得拥挤,不过在李潇爵看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东西繁多却又很整洁,让一点脏乱都见不得的他很是赞赏。
“睡这儿肯定没有睡好吧?”他发现这硬板沙发虽然已经细心地铺上了一层软软的毛毯,毕竟仍然显得很狭窄。
“没事儿,”Linda大手一挥,很大度地说,“不要太感谢哦,就当是补偿我给你的那一拳吧。”
虽然是好话,李潇爵却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他默默地喝完那杯咖啡,才说:“女孩子会那么厉害的功夫干什么。”
Linda从他手中自然地拿过杯子,站起身来又去咖啡机前接,“怎么没用?昨晚……额,我是说要是真遇到坏人怎么办。”
“你……你可以找一个人保护你。”背对着她的李潇爵轻声说。
“傻瓜,怎么可能有一个人永远保护另一个人呢,”Linda动作利落地坐了回来,把杯子又塞进他没有挪动过的手掌里,“地球太危险,我们又回不去火星,所以呀,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她俏皮地眨眨眼。
“是呀。”李潇爵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他笑自己竟有那么一瞬间,奢望可以去永远保护一个人,或者说,永远有一个人陪伴。这个道理,连面前这个单纯的女孩子都懂,在那么多的鲜血和残忍中滚爬的自己怎么会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