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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恋君心不知

女翼族,尘下界悲情一族,族中女子血肉可解百毒,然最为珍贵的却是其为心爱之人流下的眼泪。

传说中,每个女翼族的女子一生只可落下三滴泪,那泪水是由她自身的寿元转化而成。泪水方一落下便会凝结成内蕴生命之光的晶体,生死人肉白骨,是无数王者霸主寻觅的珍宝,世人认为得之可获长生。

就因为这一身能解百毒的血肉和那可延寿若干的泪滴,千百年来女翼族遭到尘下界各方势力的围捕,族众越发稀少,到最后不得不隐姓埋名,苟且偷生。

兰瑟父辈三代皆为男子,万幸她生为女子,才得以延续女翼族血脉,然而不幸的是,正因为她生为女子,自出生那日起便背负起了女翼族悲惨的命运。

兰瑟与贺家两兄弟的相识极为寻常,不过是兰父去世前将女儿托付给了昔日旧友照料,三个年龄相近的少年男女就此相识,日渐熟悉起来。

彼时贺家还没有今时今日这般风光的局势,仅仅是云宁山下一方望族罢了。

贺家祖父见兰瑟年幼知礼,倒也对她还算疼惜,可到后来,当兰瑟身为女翼族的身份曝光后,他当即下令将兰瑟软禁在了府内,对外却还宣称,是已将兰瑟定为孙媳,如此不过是想让人好好教导她礼仪罢了。

兰瑟举目无亲,便是逃出去,也会被觊觎女翼族血肉的人捕杀了去,绝望无助得连逃跑的念头都给断了个干净。

平日里,若有外人到访,贺家也会让兰瑟出来走动走动,而到了夜间山林寂静,贺家众人想尽了办法折磨她,只为了逼兰瑟落下那珍贵无双的三滴泪。

贺锦夜疼惜兰瑟,苦于家族紧盯,到底没能带兰瑟出逃,心中由是苦楚。

到了今年年初,宣平侯府忽然张榜,重金寻求天下奇药,贺锦夜终于瞥见一丝希望。

“把兰瑟交出去,换取宣平侯府赏金?你这孩子傻了不成,我贺家何时差过钱?兰瑟的珍贵之处不必我再多少,我们用不着做这等蠢事。”

“我们家确实吃穿不愁,可是爷爷难道忘记了,宣平侯府能拿出来的可不只是金银这等俗物。”被祖父嘲笑着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贺锦夜毫不沮丧,“贺家在这云宁山确实是一门望族,可在这缙云如何?于尘下界又如何?爷爷不会只想听到世人提起我们贺家时,赞一句‘还算一门勇猛无畏的武者世家’,这样您就满意了?”

贺锦夜刻意用这般刻薄的语气来刺激祖父,虽然立即被父亲喝骂了一句,他倒也不在意。

贺家祖父思索良久,念及张皇后昔年从战场上抽身便是受那伤痛缠扰,如今宣平侯府会有此动作,想来是要寻药为皇后养伤。

“若是用兰瑟来换取我贺家和王族的亲近,对家族才俊日后入朝为官绝对是有利无弊。”

贺家祖父终于点头,应许了贺锦夜的提议,贺家近百名好手押送兰瑟入京,贺锦年、贺锦夜两兄弟亦在此行人选之中。

“……女翼族本是擅于隐藏自身的一族,若非当日见你祖父病痛缠身在那卧榻之上躺了月余,兰瑟也不会破了戒,在那药丸中加入她的血。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不过是一滴血而已,也见他瞧出了端倪,可这之后的发展,实在是让人唏嘘。”

经历过背叛与重生,如今她再不是当初那个只愿看见世间美好一面的女子,想到年初与兰瑟的相见、相约,颜如初忍不住想要为那个柔顺悲哀的女子打抱不平。

颜如初拂开颜圣卿缠在自己腰间的手,走到书案前,蹲下身来细细审视过贺锦年的悔不当初,残忍地开了口。

“你们一路顺风顺水到了京城驿馆,一行人松懈了不少,那晚贺锦夜请来的江湖豪客埋伏在外,要助他救走兰瑟,你为什么要阻拦?你为什么不等天亮后城门开放,连夜就带兰瑟入了京?”

贺锦年紧扣住书案边缘,强撑着站起了身,终于鼓足勇气伸手抚触着乌木盒微凉的盒体,悲痛地一笑。

“我为什么要让兰瑟走?看她和锦夜双宿双飞吗?我爱她,宁愿看她孤独身死,也不会让她和别的人在一起。”

这便是当日假意安抚过贺锦年后自己心中的真实情绪,受这疯狂爱恋的驱使,贺锦年当夜便带着兰瑟入了京,将她交给了宣平侯府,得了涅阳长公主的口头允诺与宣平侯的一纸文书,在兰瑟黯然注视下连夜逃离了京城。

一月后,贺家收到宣平侯府传信,言说前赠之物已亡失,然馈赠之情倍感于心,旧约不变,还望贺家众人节哀。

贺家祖父回信略表了遗憾惆怅之心,更多地表达了能帮上尊者是贺家荣幸之意。涅阳长公主对此大为满意,于朝中人手变动之际适时提点了贺家诸人,其后贺家如愿进入王族视野,或从军从文,一步步得到器重,贺家祖辈自是欢欣不已。

贺锦年、贺锦夜两兄弟之间却隔阂渐生。

正因为自己的筹谋不当,导致了兰瑟的身死,贺锦夜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的过错,一日日消沉下去。到最后听过颜圣卿一曲惊魂,终于明白俗世纷争太多,自己已不堪忍受,于是跳江自尽,生死无踪。

虽然成功地阻止了贺锦夜带走兰瑟的计划,可亲手将心爱之人送入死地,贺锦年内心如何能够原谅自己?

贺锦夜心中的惊惧、悔恨不下于贺锦夜,可是却不能对任何人述说,只好百般迁就弟弟的无理取闹,希望对方饶恕自己的一时私心,便好像得到兰瑟原谅一般。但到后来,他视作唯一救赎的贺锦夜失了踪,他彻底崩溃了。

颜如初怜悯地望着贺锦年,看着他再如何渴望也不敢去拿那盒中青玉瓶,不由得嘲讽一笑。

“你将她爱入骨髓,无法放手让她离开,为什么就不能鼓起勇气开口问她一句,她是否也爱你如斯?”颜如初伸手,将那青玉瓶放入贺锦年手中,“她将这一生的泪水全流给了你,你还是不懂她的心?”

终于到了心许之人手中,那三粒晶体发出的光辉越发柔和,正如那在一日日痴傻等待着仍不失其温柔的女子。

我爱你,我信你,无论如何,我总希望你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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