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太阳明艳而温暖,十字路口这边的街道照例是混凝土浇灌的,宽阔而结实。虽然街道两旁密密匝匝的居民楼使人感觉非常拥挤,但整体的环境却十分整洁优美。越过铁路线,刑警队长便开始在汽车里根据门牌号码搜索着适才报警的事发地点。
院子里早就围得水泄不通,连外面的街道也被瞧热闹的人们占去了一大半。刑警队长不得不将闪烁着红灯的警车停在人群的外围,他的七八名身着迷彩服,荷枪实弹的下属精神抖擞地陆续地跳下车来,在他的带领下分开众人鱼贯而入。
这是一幢设计别致而装修豪华的西式洋房,在鳞次栉比的屋群中显得有些扎眼,临街的那面巨大的玻璃窗已经被打碎,大块大块的玻璃碎片掉落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在明亮的阳光下看上去十分刺眼。停靠在门前的台阶下面的两辆簇新锃亮的摩托车也没有幸免于难,它们的坐垫和反光镜已经被从天而降的玻璃碎片撕烂砸破了。
“噢,他们的动作可真快啊!我刚打完电话,他们就跑来了。”人群中一个有着黑红脸膛的小伙子赞叹地说着。
“他们还在上面呢!”一个看上去十分稳重而又果断的中年男子自告奋勇地走上前来对刑警队长说,“其中还有一个小女孩。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听到第二声枪响。”
“也许他们已经将他制服了。”人群中有人忽然说,立刻引来好几个人的赞同的附和声。
刑警队长没有说话,但他那两道粗黑的眉毛却虬结得更紧了。轻轻地将子弹推入枪膛,他对着他身后全副武装的警员们号召性地一挥手,然后义不容辞地带头冲进了屋里。
他们蹑手蹑脚地冲上楼去的时候,一个穿着粉红色睡衣的短发女人正和一个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子在房间里激烈地争吵着,说着谁把谁毁掉的让他们感到莫名奇妙的一些话。那小女孩在她父亲的膝前不安地哭泣着,她父亲显然并不能抚慰她,而且他也没有耐心那样做。于是从长长的沙发椅里站起身来,他牵着她的小手准备带她离开这乱糟糟的令人心烦意乱的现场,但是刑警队长走进来拦住了他。
“刚才是谁开的枪?枪在哪里?”
所有的声音突然之间都停止了,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人们激动不安地注视着陆续地走进屋里来的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连嘉儿都因为场景的庄重肃穆而暂时地停止了哭闹。刑警队长注意到那个一直背对着他,沉默地直挺挺地站在两排房间当中的走廊里的男人,慢慢地戒备而谨慎地绕到他的面前去,凝望着他那张漂亮、亢奋而流露着沮丧神情的脸孔,刑警队长沉着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请回答我的问题。”
吉田蒲和呆了呆,畏怯地低声说:“我不是中国人。”
刑警队长一时愣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王米泽有些慌乱地走上前来解释说:“警官先生,他是我的丈夫,他是个日本人,完全不懂得中国的法律。他只是在一时冲动的情况下开的枪,而且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他还主动把枪交给了我,就请您原谅他这次好吗?”说完她便从睡衣那宽大的口袋里掏出那把玲珑却沉甸甸的手枪来,立刻有个警员走过来,把它装进一个塑料袋里封存起来。
“噢,原来你是个日本人!”刑警队长惊叹地说,“当年你们杀了那么多的中国人,还嫌不够,所以现在还要来杀吗?请你告诉我,在你们日本,是不是每个公民都可以带着枪闯到别人的家里去杀人,却不用负任何的法律责任呢?”
心虚理亏的吉田蒲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瞪着眼睛反问道:“先生,如果一个男人抢占了您的妻子,他还让您的妻子有了他的孩子,您是否也会像我这样做呢?我想我没有办法,我也无从选择!“
刑警队长那粗鲁的面孔涨红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受到欺辱的外国人,语气温和地告诫他说:“作为外宾,我和所有的中国平民百姓一样欢迎您来到这里旅游和居住,但是您要拿枪来对准我们的老百姓,却是万万不行的!”
王米泽看到有个警员在腰际掏出那副雪亮的手铐来,便急切地恳求他的队长说:“警官先生,他并没有伤到我们任何人,请您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李石安也凑上前来为他的情敌求情道:“是的,他并没有伤害我,这只是一场虚惊。您绕过他这次,他一定会吸取教训的。”
刑警队长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们一眼,命令他的属下将这已经渐渐恢复平静并主动伸出双手来的杀人未遂者拷起来。一行人将蒲和带下楼去的时候,他还吩咐他的队员们仔细清理现场,疏散周围的群众,一定要找到那枚发射出去的子弹。“另外,别忘了给他们录口供。这些材料将来都是要存档的,因为这是一起特殊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