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匝匝的水稻在一望无际的农田里郁郁葱葱地生长着,仿佛浮游着薄雾轻纱的夜色里,它们或悄然地绽放着芳香的细碎的花儿,或含羞地孕育着结实的谷穗的胚胎。那些可爱的夏夜的小精灵——萤火虫在它们中间穿梭嬉戏着,给寂静而闷热的夜晚频添了几许活泼的生趣。
兄弟三人聚集在小会客室里喝酒聊天的时候,女人和孩子们照例不在他们的身旁,以免打扰他们的兴致,影响他们亲密无间地互诉衷肠的情致。李石安的心情异常地极端地恶劣,这在他一出现在两位兄长的面前时,他们就不约而同地看出来。通常情况下,他在得意洋洋春风满面的时候是不会来找哥哥们的。但是他现在这副颓废而沮丧的样子,却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他那样自顾自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似乎只想着将自己灌醉。石茂和石坪一直在交杯换盏地互相谦让着,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彼此之间的善意的讥讽和嘲弄,这在他们无疑是轻松而愉快的节目。每次相聚,他们的兴致总是相对地高涨,而且随着酒精的不断摄入,他们的话题也越来越广泛和深入。即使生活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他们也会竭力地调动起自己的情绪来,以免他们相聚的氛围被他们那常常心事重重多愁善感的弟弟搅得又郁闷又沉寂。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们都算得上是真正乐观的人。
李石安觉得自己的头颅沉重得抬不起来,但是那种眩晕的飘飘欲仙的感觉却让他感到很舒服。有气无力地趴在杯盘狼藉的餐桌上,他勉强地睁开醉眼惺忪的发红的眼睛说:“看着你们这样的快活,我在想,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们一样呢?具体地说,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们一样,有一个其貌不扬但却安分守己的妻子呢?”
“因为你没有一颗平常心啊!”李石茂微笑着说,“我早就说过,美女并不是任何男人都有福消受的。现在你总算尝到苦头了吧!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赞同姐姐的想法,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也应该真心实意地原谅她,一心一意地和她过下去。”
“这在安子是非常委屈的,你知道吗?”石坪忍不住激愤的心情,在旁高声说道。“你也是个男人,你为什么不能设身处地替他着想呢?特别是处在他现在这样的位置上,你让他怎样去忍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石安就自我保护地感激地向他举起杯来:“好了,不要说了,喝酒吧!”不等二哥举杯,他就一仰脖,将那杯苦涩而炙烈的液体倒了下去。
李石茂固执己见地说:“就算他们不能够生活在一起了,他也不能去和那个女人搅和在一起呀!”他说“那个女人”时是意味深长的,“难道她害得他还不够吗?总有一天,她会将他彻底毁掉的。”
“是的,他们要么一起上天堂,要么一起下地狱,此外别无他路可走。”李石坪十分冷静地对他们的关系下了结论。
“可是我们男人必须面对现实,不管他们女人是怎样地喜欢白日做梦。”李石茂说着,鼓励地拍拍身旁的弟弟那宽阔结实的肩背。“振作起来吧!安子,虽然我知道这在你非常地艰难,因为你看上去简直痛不欲生呢!你应该学会这样地自我宽慰:虽然我什么都没有了,虽然我失去了一切,虽然我连生存的斗志都可悲地丧失了,但至少我还有一个家。为了这个家中的女人和孩子,我必须坚强地活下去——哦,她来了。”
李石安有些意外地向会客室的门口望去,看到他那身材修长而体态丰腴的妻子,穿着一件似曾相识的绛红色的旗袍,十分拘谨地从外面走进来。她那殷勤的嫂嫂也跟着进来,在她的身后放下一张古色古香的圆凳来。“不必忙了,您歇息去吧!我略微站一站就走的。”姜虹浮着客气而冷淡的微笑说。
于是站着环顾一遍兄弟三人,她无法抑制住自己不安的脸红。当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她那烂醉如泥的丈夫的身上时,她忍不住轻轻地抱怨说:“你的秘书带着你的那个老同学陈杰找了你一整天,原来你躲在这里啊!”
李石安不无厌烦地望着他的妻子,她那一身红艳艳的服饰在明亮的灯光里,给他频添了几分头晕目眩的感觉。“什么事?”
“谁知道呢?”姜虹随口说。注意到丈夫皱起眉头,露出对她不满意的神色来,她慌忙地小心翼翼地说:“我想,你今晚是一定会回家去的吧?”
李石安将酒杯在桌上重重地一顿,正要发泄他的恼恨之情,他那顾大局识大体的哥哥石茂在一旁忙不迭地打圆场说:“那是自然的啰!我这儿可没有他借宿的地方!你们还是早点回家去吧!石坪,今天你喝得最少,还是你用摩托车将这个醉鬼送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