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李石安在他的兄弟和妻子的搀扶下回到镇上的新居时，酩酊大醉的他已经人事不省了。虽然凉爽的夜风让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但是难以抑制的呕吐和头痛欲裂的感觉还是折磨了他整整一个晚上。而且在迷迷糊糊力不从心之际，他错将一声不响地服侍着他的妻子当作温柔体贴的米泽，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她的乳名。
姜虹任劳任怨地为他擦洗着身体时，仍然想不通他何以会这样地自我糟践。当她被丈夫热烈地拥抱入怀，听到他梦呓一般地呼唤着米泽的名字时，对于他的怜惜和疼爱之情竟使她几欲打电话到王庄的老宅去……
第二天新鲜而温暖的阳光从半开的窗户里投射进来的时候，李石安也正好在自己富有弹性的席梦思床上苏醒过来，他惊讶地发现坐在床畔守候着的竟然是他的妻子。虽然仍旧觉得虚弱乏力，但他还是浮着苍白的歉疚的微笑说：“辛苦你了！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地放纵自己了——噢，嘉儿怎么样？她还好吧？”
姜虹回答着丈夫的问话，但是她的心思显然并不在这里。将一杯浓茶递给他，她迟疑了半响，方才缓缓地说道：“我们从相识到结婚已经八年了，你大概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吧？”
石安研究地注视着她，“其实在平凡的日子里相依为伴的夫妇，爱与不爱已经显得不太重要了。”他说，深深地凝视着她那秀美的黑眼睛。“因为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漫长的岁月无尽的时光，已经向他们诠释了爱情的全部意义。”
“你不过是在表达自己的理想和愿望，”姜虹一针见血地指出道，“看来你在虚伪的水里更加优游自如了，这一点我倒自愧莫如。既然你能够用毕生的精力和热情去爱另外一个女人，却为什么还要继续地欺骗你的妻子呢？”
“我并没有欺骗你，当我们各尽本分相敬如宾时，如果说我的内心对你毫无感情，那是不够客观的。”
“可是，如果你是全心全意地爱着我，为什么和我同床共枕的时候，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这不单单是我，而且是全天下的妻子都不能够容忍的事！而我竟然忍受了整整八年，连我自己都不得不佩服我顽强的毅力。现在就请你告诉我，你对我究竟怀着怎样的一种感情？”
“你不要这样咄咄逼人吧！”李石安惶恐地说：“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弄清楚的好，我怕你会受到伤害。”
姜虹含泪道：“难道我还没有受到伤害吗？难道你还有什么万全之策，可以让我避免受到伤害吗？”
“那我只有实话实说了。”李石安沉吟着说，仍然感到难以启齿。“也许正如你所料，这些年来，我只是把你当做妻子，当做亲人。”
姜虹丰润白皙的面庞立刻因为内心的羞愧和屈辱而涨红了。费了好大的劲，她才鼓足勇气将自身的弱点和瑕疵说出来：“你是不是一直都无法忘怀我和韩晓冬的那段往事呢？那天你带着嘉儿去王菲的店里接我回来，是不是因为我刚刚被他抛弃，你不忍心令我的处境雪上加霜呢？”
李石安的脸上呈现出默认的冰冷的表情来。姜虹的心彻底地绝望了，但是她立刻悲愤交加地反唇相讥道：“她的行为也算不上是一个贞淑的女子啊！她和那个日本男人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你为什么却可以毫无顾忌地爱她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石安老实地说：“可能怜与爱本身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吧！请原谅我蒙骗了你这么久，但我确实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才做出那样愚蠢的决定的，而且我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那么，我们还是离婚吧！”
李石安惊异地望着她，她那痛苦的脸上表现出视死如归的神情来。“不，我不同意。”
“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以我内心的坚强程度，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要依赖别人施舍的感情才能够活下去！”
李石安异常冷静地说：“我不会和你离婚的，我也不会和王米泽再有任何形式的往来。我的建筑材料厂还要扩展下去，我们的生活也还要继续下去。一切都会按照正常的轨迹运行下去，而且是很不错的运行着……”
姜虹歇斯底里地打断他的话说：“可是我不要这种没有爱情的生活！”
“有一种生活，并不是你不想要就可以不要的！”李石安严厉而冷酷地说，“你以为人生在世，除了爱情就什么都没有了吗？想不到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你的思想还是这样偏执和狭隘！今天我就坦白地告诉你，我也想拥有一份天长地久的爱情，可是为了我对于亲人的责任，我把什么都舍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