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林寒安躺在床上,全身都莫名的疼痛,想到今天除了坐自行车,她似乎是没有做任何幅度大的动作,可全身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疼痛。
忽然她想她是用错了比喻,在言情小说中这通常形容的是春宵苦短。
全身疼得就像是和罗宾洁对打了一天羽毛球,两只手臂像是被卸下来一样疼痛。
罗宾洁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每次打球都像是精力无穷,所以她很少和她打球。除非哪天她不开心,想要找虐才会约她一起打球。当然她只是力大无穷,没什么精妙的打球技巧。
想起罗宾洁,林寒安便给她打了电话,想让她讲讲笑话,或许浑身的疼痛会轻一些。
罗宾洁讲笑话是有原则的,通常要用一件悲伤的事情去和她换。她为自己狡辩那并不是将她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而是在物尽其用,笑话讲给正在悲伤的人听才算是真正的物尽其用,否则就是暴殄天物。
林寒安一度觉得罗宾洁没文化到乱用成语,可正要对她下没文化的定义的时候,她又会意味深长地说些意味深长的句子,让人顿时觉得她的文化层次拔高到稍稍努力一下是有可能赶上她的程度了。
言归正传,林寒安其实是很少有悲伤的事情的,可罗宾洁提前说了不要再拿陆言不爱她这件悲伤的事情来换她的笑话,她已经宽容地让她以同样的理由换了百次笑话不止。
林寒安见她立场如此坚定,就将今天错过了弗洛伊德的事情告诉了罗宾洁,她知道这个人对她多重要,至少她仅有的关于性的理论知识是源自他。
罗宾洁对此表示遗憾之后,便给林寒安讲了笑话:“我上次去八达岭滑雪,回来的时候公交车要用1。5元。中途上来一大叔,拿出100元买票,售票大姐面露难色道:“你就一张100的啊?”大叔更牛逼:我还有一张100的,全车人爆笑。
这个笑话林寒安也听了很多遍,罗宾洁每次都有改动,可改动不过是她妈去八达岭滑雪,她姥姥去八达岭滑雪,这个笑话讲到现在,她七大姑八大姨全去滑过雪了,今天终于轮到她了,还真是不容易。林寒安这样想,便这样说的。
罗宾洁觉得她的尊严受到林寒安残忍言辞的践踏。最后她又给了林寒安一顶知错不改,男人不爱的帽子。然后迅速挂了她的电话,等她再打过去的,罗宾洁早就已经关机了。
林寒安知道那傻帽肯定不是按的关机键,又是直接抠了电板。
被罗宾洁无情地挂了电话之后,她以为自己还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睡着,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第二天天亮。
自打林寒安刚来的时候,她便对陆言的书房很感兴趣,十七八岁的时候,天真的想,要是有一个好看的男孩儿,他能送她好看的书架,书架上面摆满她喜欢的书,那么她可能会嫁给他。
当然如果是陆言,就算他没有好看的书架,她也会嫁给他的。
陆言在楼上看书,林寒安和奶奶依偎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秋姨端了三碗甜汤,给她和奶奶各自一碗之后,准备上楼去。
林寒安叫住了秋姨:“秋姨,我给陆言端上去吧。”
秋姨为难地看着奶奶,见奶奶点了点头,她才将手中的托盘交到林寒安的手上。之前她有向陆言征询意见想要看看他的书房,可他没有半点商量的拒绝了她,害得她难过了好一阵。现在得了一个名正言顺进入书房的理由,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汹涌。
林寒安脚下的步子比平常跨得大,很快便来到陆言的书房门口,礼貌地敲了敲门。
“请进。”
林寒安端着甜汤进去,陆言正埋头看着书,没有抬头看她。她心虚地将甜汤放到他的面前,在他抬头之前摆好灿烂的笑脸。
陆言抬起头来,见到她便皱起眉头:“你知不知道老板的书房是兵家重地,一般人是不可以随便进来的。”
林寒安背对着他做了个鬼脸,开着玩笑:“那你就不怕秋姨是潜伏在你身边的商业间谍。”
陆言冷笑了两声:“我竟没有想到会有人有这般预见性,从我十岁的时候就看出我有从商的天赋,然后还派人进行长达20年的埋伏。不过你比较聪明,竟然想到了。”
任何埋汰人的话,陆言总能云淡风轻地说出来,然后让她羞愧得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个手刀,晕过去就不会有那么丢人了。
林寒安扯开话题:“陆言,煽情点说,就算全世界背叛你,我也会站在你身边的。”
陆言反讽道:“原来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煽情招式失败。
林寒安实在是想不出比无赖更好的法子了:“那好,我今天果断点说,我就是要在你的书房看书。”
陆言盯着她看了半天,将椅子向后滑了几步,指了指他身后的书架:“请便。”
她是极想笑的,没想到他喜欢这样的调调。
林寒安拿乔地靠近他的书架,书架上都是满满的书。她的手指碰着书架,从最开始滑过最末,从最顶端看到最低端,陆言还真是一个杂食动物,什么书都在看。《美学原理》,《西方文论》,四大名著,各种诗集,还有什么情绪调控之类的,不过他作为一个商人,类似生意经这样的藏书却是甚少的,居然连卡耐基的书都没有。
林寒安看了半天,要么是她不喜欢的要么是已经看过了的。视线转移到他的书桌上,上面有两本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书了,一本是《枕着你的容颜入睡》,陆言正翻着在看,一本是《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静静地躺在桌子的左上角。
回忆突然间挥之不去,八年前,林寒安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陆言,那是在一个相亲节目上。以前她从不看这类不现实的节目,可看见陆言的那一刻,尽管她依然觉得那不真实,可是她却再也移不开眼睛。那时十八岁的她要是还不知道心动是为了什么,那么那些言情小说和催泪的泡沫剧就是白看了。
记得他在节目中说过,他喜欢《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这本书,然后从来没有买过实体书的林寒安竟然狠心花了大价钱买了一本,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她翻阅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最后她随手打开一页,便能倒背如流。
大学室友曾经打趣,说或许她就是这本书的作者,笔名叫做白落梅,所以能背下来也是应该的。
直到大四的时候林寒安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书,也就是陆言正在看的那本《枕着你的容颜入睡》,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只能大概说出内容,细节会慢慢地,慢慢地忘记。她想,能背下白落梅的书是因为陆言喜欢。她的书是写给陆言的,她是希望他能够喜欢,可却不知道他是否喜欢,便没有那股非做不可的冲劲,便导致了自己写的书却记不住。
说真的,刚开始她只喜欢看张爱玲和三毛的书,一遍一遍的翻阅,沉溺在她们描绘的爱情和自由里。至于白落梅是谁,她真的是一无所知。所以去看那本书的确是因为陆言喜欢。可后来,她真的爱上里面空灵禅意的文字,疲倦劳累的时候,翻一翻,倦意全无。
就算时间过去若干年,林寒安依然记得书中她最喜欢的段落。
我是这样的无意,在一扇半开半掩的轩窗下,让禅意的文字,盛开在许多个宁静的夜里。不是为了给某个故事,埋下深沉的伏笔,只为了在众生的心底,栽种一株菩提。请相信,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也许我是你前世一直无法破解的棋局,你是我今生永远不能猜透的谜底。
听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曾经暗香浮动的心事,空白了的时光也都只是为了等待一个人将那斑驳的记忆唤回。还好,在千转百回的孤守里,你还在,我依然。不说你是心口的朱砂,不言我是瑶池边的伊人,此生,唯愿安守着彼此的寂静时光,温暖此生,至到花事荼蘼。足已。
林寒安小声默念着,直到现在她都还喜欢的段落。
“你也喜欢这本书。”陆言拿起《时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那本书,像是遇到了知音。
林寒安故意说话只说一半:“女生喜欢很正常,你看就有些……”
陆言一脸危险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寒安问道:“你真的要知道?”
“男人看这类书未免显得过于女气。”当然她还是要命的,话锋华丽一转,“不过你彻底改变了我这一看法。”
陆言眼中的怒火快速地燃烧起来,瞬间又熄灭了,他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改变过后的看法是怎样的?”
林寒安将内心的大实话说了出来:“能看这样女气的书却还保持着你这样优雅睿智的气质,真是难能可贵。”
陆言死死揪住她话中不严密的地方:“我怎么听着你还是觉得我读这本书显得女气。”
为了顺利转移话题,她随手拿起他压在手下的书,那是《枕着你的容颜入睡》,这世上没有人会比她要更熟悉这本书,那是她在美国求学期间,因为太思念陆言而写的,没想到她一时的情感涌发,却让这本书成为当年全国最畅销的书,一时间她的人气飙升,粉丝遍布全国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