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情不知所起
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天真的小丫头，什么也不懂，只会跟在他后面不停的叫着“嵘烨哥哥”。而他好像什么都懂，也会在第一时间里站出来替她解决一切她做不到的事情。那一年，她只有七岁，母后告诉她：“浅儿，等你长大了嫁给嵘烨好不好？”她看向一边的他，眨着漂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般，“嵘烨哥哥，浅儿长大后嫁给你好不好？”他的脸被天边的晚霞染红，那一年，他十一岁……
“嵘烨哥哥，浅儿长大后嫁给你好不好？”这一句话，他记到了今日。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初那个天真的小丫头。可是……回到现实，当初那个跟在他后面叫他“嵘烨哥哥”的浅儿，去了哪里？
西陵嵘烨不可置信的看着百里浅，不敢相信那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你有什么要做的事情非得把我推开不可？”
“与你无关。”
西陵嵘烨不由得后退一步，仿佛浑身的力气被抽空般，“与我无关？那与谁有关？”问出这句话，他又突然想到一个人，“难道泷南皇救了你，你就要以身相许，嫁给他儿子作为报答？”
这句话让百里浅抬起头，冷酷无情的看着他，“你不懂就不要乱讲。”
“我不懂？那你告诉我究竟为什么！”他狠狠抓起她的手腕，恐怕再稍一用力就会捏断。
任他再怎么追问，百里浅就是不再开口，也不看他一眼，把他当做透明人，如此一来，西陵嵘烨的怒火根本无处可发，反倒渐渐平息了下来，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这张他日夜思念的脸，如今就在眼前，却可望不可即……
“我已不是当初那只会跟在你身后叫你‘嵘烨哥哥’的小丫头，八年已过，什么都会变。泷北如今的局面，你要我如何心安理得的去谈感情？我留在泷南，不过是因为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情，我绝不会走，我答应过母后，也答应了泷南皇。如果你仍把我当做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的话，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百里浅的一番话，让西陵嵘烨突然明白，原来她当真已长大，再也不是个什么都不必担忧的天真丫头，如今的她，心系百姓，心系国家，而他，虽然看似对她情有独钟，但八年里他唯一错的便是他只剩对她的情……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
“浅儿……”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多了一丝无奈，却多了几许柔情，足以融化千年坚冰，“我可以等你，更可以帮助你完成心愿，然后带你回到西京，你永远都是我的太子妃，是西京未来的皇后，若你不愿被这天下所扰，我宁可放弃皇位，和你从此归隐山林。”
一番话音落，西陵嵘烨明显感觉到自己手中的百里浅的手狠狠颤抖了一下。他牵起她的双手，温柔亲吻，“你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百里浅看着他，眼中失去了焦距，第一次，她的心被一种莫名的感觉包围，让她透不过气来，连轻微呼吸都会扯动心脏的疼痛浑身的力气被抽空，在那一刻，她能感受到的只有西陵嵘烨怀抱着她的触感，其他外界的一切她都无法感知……
很多年以后，百里浅仍然记得这个男人带给她的震撼。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承诺会有如此之重，更不知道爱一个人竟会有如此震撼的力量，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不懂，一切那么突然，让她来不及准备，更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百里浅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天下第一楼，也忘记了西陵嵘烨是如何允许她离开，当她走出天下第一楼时，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个一贯温润如玉的男子，喧闹的街头，两个纯洁无暇的白色身影隔着人流相望。
她还是出来了，是他没能挽留她？还是有人已经放手？
他还在……
就在百里浅愣神之际，龙玉汐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便拉起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还来不及反应的百里浅就这样任由龙玉汐牵着手离开，消失在人群中。
楼上的无痕在两人不见了身影后也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西陵嵘烨房内。
“殿下，你猜的不错，龙玉汐的确是和浅公主一起来的。”
西陵嵘烨听了后没有什么反应。
“龙玉汐和浅公主离开的方向并不是皇宫，而是去了北边。”无痕接着说到。
“我知道了。”他淡淡道。果然不出他所料，龙玉汐不是个普通角色，要应付他，他还需多费些心思。可是，他有足够的信心留住百里浅。
“殿下……”无痕欲言又止。
“有什么便说吧。”西陵嵘烨瞥他一眼。
“嵘华公主她……公主只是担心殿下，还请殿下能去劝劝公主。”
西陵嵘烨这才想到自己确实对自己的妹妹说话太重了。“我知道了。”
龙玉汐带百里浅来的地方是个山谷，山谷的入口起先是窄的只容下一匹马通过的宽度，待往里走一点，便是天高地阔，骑马踏过一大片草原，是一条河流，水从高处源源不断的流下，形成一个瀑布，而这河的另一边，是望不到边的野花花海。身在这幽幽山谷之中，连人心都变得开阔起来，只能感觉到个人是如此渺小，而忘却了一切烦恼。
两人牵着马，漫步在草地上，和煦的微风吹的很舒服，百里浅心中的某些东西也渐渐淡了些。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响起了龙玉汐轻柔的声音，那声音很轻，但在如此寂静的山谷中仍显得很清晰。
“我从一出生便身带剧毒，若不是师父，我恐怕活不过几年，于是我从出生起便离开了皇宫，我的母妃在我七岁那年被害丧命，那时我远在宫外，奈何体内的毒，我根本无法回到宫中，直到我十七岁那年，师父看我武力已成，便教会我如何用内力压制毒性，我这才回到了皇宫。”龙玉汐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百里浅，他继续讲到：“我的母妃是唯一的皇贵妃，地位仅次于你的母后。父皇如此钟爱你母后，想必当年他后宫除了你母后，定是空无一人，我的母妃便是你母后离宫后才被朝中大臣推选入宫，成了第一皇妃，你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她的容貌与你母后极为相似。”
百里浅不由得看向龙玉汐。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的母妃是因为容貌与自己的母后相似才入的宫。
龙玉汐笑了笑，依旧如这和煦微风，但那笑容里却多了一种百里浅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东西，“正是与你母后相似的容貌，注定了她一生的艰难。颖妃也好，慧妃也罢，或是宫中其他妃嫔，即便是佳丽三千也及不上你母后一人，包括我的母妃。”
“既然父皇与母后的感情如此深厚，为何他们不远走高飞，反而是留在皇宫这个牢笼里，最后落了个分离的结局。”百里浅看着他，她想到了西陵嵘烨的话，“若你不愿被这天下所扰，我宁可放弃皇位，和你从此归隐山林。”为何他就甘愿放弃？
“或许是因这天下。”龙玉汐看向远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责任吧。”
是啊，如果他们真的远走高飞了，这天下该怎么办，百姓该怎么办？百里浅看着面前的河流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想当年你的母后做出的选择一定是心甘情愿的，而爱你母后的人，也定是以她的选择而选择。”
“你的意思是说……”百里浅看向龙玉汐，“是母后选择了这天下，而不是你父皇的选择？”
龙玉汐点点头。这一点他还是可以肯定的，如果凤岚选择归隐山林，即便是一国之君又如何，他的父皇也会放弃皇位带着她离开，但是他们谁也没有这么做，唯一的解释便是凤岚不愿让这天下真的因她而大乱。何况当时奸佞未除，他们又怎能一走了之？
那么她呢？她又该如何选择？她又能如何选择……
“你爱他吗？”
龙玉汐突然的问话让百里浅始料未及，她只是看着他。他微微一笑，“我从未见过你如此。在我初见你之时，在你从容面对众多武林中人之时，你不顾性命为我解毒之时，包括你入了皇宫，我从未见你如此迷茫，你的从容淡然让我有种你本不是凡间女子的感觉。但是今日，不，应该说是见到他之后，你眼中那原本平静的湖却有了波澜，若不是他，你不会如此吧。”
百里浅突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说过，若你不是心甘情愿留下来，总有一天，我会放你离开。”龙玉汐离她更近一点，在她耳边声音轻声慢语，“但若你选择留下来，我定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百里浅不由得退后一步，对上他毫不掩饰带着某种东西的目光，那目光与西陵嵘烨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