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一往而情深
龙玉汐与百里浅只单独在这山谷中待了半天,西陵嵘烨便寻了来,至于他如何得知两人在此,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三人同处,竟比这空寂的山谷还要安静。
怎样才算爱?怎样才算爱一个人?如果这些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换来,那么要它又有何用?
如此一想,百里浅看着远处花田的眼中渐渐平静了下来,那湖面又恢复了以往波澜不惊的样子,眼眸明亮,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不再理会身边的一黑一白,她往前走了几步,接着双臂展开,腾空而起,白衣飘在身后,轻盈飞过了河面,远远落在那片花海之中。
各色小小的花朵,绿叶青草为伴,花团锦簇,绵延至远方。百里浅在这片还未过膝的花丛中缓缓移动着脚步,如此小心翼翼也是惊起了停落在繁花之上的蝴蝶,小小的白蝶接二连三的飞起,萦绕在百里浅四周,远远望去,这情景成了这山水之间最美的景色。
龙玉汐与西陵嵘烨仍旧在河岸的另一边,两人皆是不错过远处佳人的一颦一笑。
“浅儿留在泷南,不过是为了报恩吧。”西陵嵘烨突然开口,声音冷若二月霜。他仅有的温柔只对百里浅才有。
龙玉汐仍看着远处的百里浅,脸上带着与她此时相似的轻柔笑容,“嵘烨兄说的未免也太过绝对了。浅儿是凤岚的女儿,当年那场恩怨情仇牵扯了四国,而一切的起点便是泷南,你说,她会只是为了报恩才留下吗?”
西陵嵘烨只是看着百里浅,没有说话,龙玉汐接着说到:“更何况,浅儿一直都是自由的。”
“我知道你对浅儿有情,但是一切才刚刚开始,浅儿不懂什么男女之情,我不会勉强她,但这也不代表你有什么机会。”
龙玉汐看着他一笑,“正因为浅儿不懂男女之情,所以你我的起点便是相同的,难道不是?”
西陵嵘烨看向他。
两个男人,一个温和如春,有着无穷的感染力,一个冷若寒冬,让人心中畏惧,截然不同的性格,完全不同的感觉,水火不兼容。
“玉汐。”百里浅站在河岸边喊到。
四目相对,龙玉汐听到百里浅的声音,最先看过去。
“我们能否暂时不回宫中?”
“当然可以。”已经表明心迹的龙玉汐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意,对待百里浅之时更多了足以融化春风的柔情。“沿着这条河往前不远有片树林,林子里有个木屋,以前我经常住在那里,我们便可以暂住在此。”这里是龙玉汐以前在宫中待厌之后常常来的地方,通常一待便是几日,对这里他再熟悉不过了。
“如此便最好不过了。”百里浅显得很开心。
心情舒畅的百里浅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她的心情直接影响了三人之间的气氛,如此看来,他们相处的不错,至少不会因为西陵嵘烨的加入而显得不适,更没有该有的火药味。
晚饭是龙玉汐与西陵嵘烨两人共同解决的。龙玉汐常年生活在宫外,自然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都不会做的皇子,而西陵嵘烨八年间几乎踏遍了这天下的每一寸土地,自然也不是娇生惯养,在野外生存的技能两人都掌握的甚好,如此一来,闲着的便是百里浅了。
百里浅看着两人熟练的烤着野味,火光跳跃,映照在她脸上,“八年前,师父将我带走后便开始教我武功,他不将我看做女子,更别说是什么公主,我记得,那时候他把我单独扔在荒山里,就是为了磨练我的意志。”
百里浅声音很低,另外两人却静静地听的很认真,一字不落。
“一开始我很怕,尤其是到了晚上,比现在还要漆黑。”她看了看四周,上空还能够透过稀薄的树影看到灰暗的天空,而那时的深山老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我待在山洞里,不敢动一下,听着外面不知是什么野兽的叫声,真担心自己会被发现。”
西陵嵘烨听着,脸色阴沉下来。他是知道的,小时候她最怕黑,胆小到时刻都需要人保护……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师父师娘一直都在暗中跟着我。”学武的那几年,百里浅是永不会忘了的,不过穆山与飞凤视她如同亲生女儿,自然不会真的让她去面临危险。“后来,我也慢慢学着依靠自己生存,时间越久,我也离皇宫里的那个百里浅越来越远,直到后来真真正正的成了‘凤浅’,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我是谁。”百里浅有意这么说,她不过是想要某个人明白罢了。
而那个人,又怎会不知?
没再过多久,西陵嵘烨和龙玉汐便各自完成了手中的“美味佳肴”,两人同时将烤好的鱼肉与兔肉递给百里浅,百里浅看了看面前的“大餐”,又左右看了看两人,一个带着温柔的笑意,一个紧抿着双唇……
气氛僵持了有一会,最终百里浅还是通通接受……虽然她吃不了如此之多……但机智如她,将这“大餐”分开,与两人一起分享。不过三个同样安静的人,同样的话不多,总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百里浅突然很想念早上对她啰嗦了许久的龙玉忻。
皇宫中,正用晚膳的龙玉忻突然打了个喷嚏,绿儿立刻紧张的不得了,“公主这是受寒了吗?绿儿这就去请太医!”
“回来!”龙玉忻叫住正要急步离去的绿儿,“我没事,不必这么瞎紧张!”
“是……是,公主。”绿儿低下头。
“不过会说回来,二哥和浅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啊!又把我扔下了!”
另一处,幽深的林子里,火堆旁,三人默不作声的吃着各自的食物。
晚饭解决了之后,龙玉汐算是这里的主人,自然要去打理房间,而西陵嵘烨却不见了影子,百里浅一人坐在火堆旁,闲来无事。
没多久,不见人影的西陵嵘烨便再次出现在百里浅面前,他默不作声的将用锦帕包裹着的什么东西放在百里浅手里,“这是什么?”百里浅看着他。
西陵嵘烨示意她打开看看,“如果你还记得小时候,便不会忘了它。”
百里浅轻轻打开锦帕,静静躺在她手上的是通体红润的野果,“原来是这个。”
他露出少有的笑容,“原来你还记得。”
百里浅不禁笑了,她怎么不记得?“没想到泷南也会有这种果子,你怎么找到的?”
“刚进这林子时无意看到的。”
看着手心里的果子,百里浅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我记得那时候你带着我偷偷溜出了宫,我们跑到了荒郊野外,我吵着非要你摘这果子……”百里浅说着便没了声,为了满足她,他还从那么高树上摔了下来,那一年,他也不过九岁罢了。后来的三年中,每到这种野果成熟,他便带着她偷溜出宫。这一切,百里浅都记得。
“小时候你太爱哭,明明受伤的是我,你却哭的像是自己受了伤。”西陵嵘烨接着她的话说到,眼中的笑意一如从前,从前他们天真无忧的样子。
百里浅的笑容渐渐淡去,眼眸中跳跃着火光,那火光点亮了她眼中淡淡的忧伤。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确实哭的像个泪人,只因为是他受了伤……那时候,她确实深深依赖着这个人,然而,转眼便已过了这么久……就这么沉浸在儿时的记忆里,百里浅轻轻拈起一粒果子,递到了西陵嵘烨嘴边,他一愣,这场景,这动作,分明与那时无异……
“嵘烨哥哥,你疼不疼?”小小的她看着他流着鲜血的膝盖,泪眼汪汪。他笑着使劲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
“给你吃。”她把一粒鲜红的果子递到他嘴边。
……
儿时与眼前的情景不断交织,竟让西陵嵘烨心中大为动容,他突然紧紧抱住了百里浅,任由她手中的野果尽数滚落在地,“浅儿,不论多久,我今日说的话都不会食言,只要你的一句话,我随时都可以带你离开,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你宁可弃天下于不顾?”
“得你一人,宁弃天下!”
“若有一日,你我为敌呢?”
“天若亡我,我定胜天,你若亡我,我无路可逃。”
这极简的对话,入了旁人的耳,便是心惊动魄。百里浅整个人僵在了西陵嵘烨的怀里,她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为何非要如此……”
“天下只有一个你,失了你便再不复得。”
百里浅不知该说些什么,更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即便是面临千军万马她都不会皱眉,而此时,她却仅对一人无计可施……情不知所起,一样而情深,若生不可以死,死不可以生,皆非至情,得一人,胜得天下,失一人,便无生命……这道理,那个时候,百里浅还不懂,这样牵扯生死的情,让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