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守仁在全家都精心呵护下,长势非常良好。除了一心求取功名的老爸,经常在耳边一本正经地要求守仁要“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外,守仁小朋友的生活过得还是满舒心的。
可是,他的精灵古怪从来木有消停过。
“爷爷,人为什么要死?”
看着年方6岁的守仁,王伦露出惊异之色,随即微微一笑:
“守仁怎么关心这个问题啊?”
守仁看着爷爷:
“嗯,我想了很久了,就是想不明白。想问问爷爷。”
王伦呵呵一笑:
“生老病死,人之天性。你觉得满意吗?”
守仁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好!各说各家理,守仁不满意。”
“哦?你都知道哪些说法啊?”
守仁道:
“佛家说,人有三世,尽入六道轮回。道家说,修真悟天道以得永年。孔夫子说,未知生,焉知死。孟夫子说,舍生取义。”
王伦故作惊讶:
“你觉得不对吗?”
守仁很认真地摇摇头,露出深思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可爱:
“都说得对。可是,孙儿要问的不是这些。”
王伦身体僵住了:
“那你?”
守仁道:
“嗯,还是不说了,说了爷爷也不会回答孙儿。”
王伦大感兴趣:
“乖孙快说给爷爷听,爷爷兴许能回答你。”
守仁问道:
“生死之间,从哪里来的?来做什么?死了去哪里?谁主生死?”
王伦大惊:
“这!这!”
旋即摸着守仁的头说道:
“守仁还小,想得太多了。都怪爷爷平时给你看的神怪小说太多了。你再要胡思乱想,爷爷可要都给没收了哦。”
守仁气呼呼地,扭头就走:
“都说了不说的,算我没问。”
王伦站在原地,不禁抹了抹头上的虚汗:
“这小子,要吓死爷爷啊。”
长到7岁,有天母亲带着他去附近大王庙烧香。
守仁乖乖跟着母亲去到了庙里。
郑氏心意很诚,给庙里捐了大把的银子。
庙里的主持惠明和尚捏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倒也心存感激,看到头上扎着三根小辫子的小王,就想套套近乎。
“小王公子,老衲有事想问,可愿相告?”
守仁正在观察那些善男信女的神态身姿,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耐烦,一口答道:
“我不知道。”
惠明心眼有些小,听到这话,有些不高兴了,本想说守仁扎着三根小辫很可爱的幼稚问题也没有兴致问出口了,但是依然笑道:
“小孩子可不能撒谎。我还没有说,你如何就不知道?”
守仁道:
“方丈伯伯想问什么?”
惠明听着总觉有些别扭,倒也不以为意:
“听说你爸爸王华施主胸有大才,勤读诗书,志在金榜题名,老衲佩服。”
守仁头也不抬:
“然后呢?”
惠明道:
“老衲看小施主你也是天资聪慧,日后定当子承父业,功名可期。不妨到此多结些善缘,老衲有佛理相告,相信对小施主日后多有增益。”
守仁心念一转:
“只怕是要我母亲多给你捐些香火钱才对。”
嘴上却说:
“当然好了。那,你准备教我什么?”
惠明道:
“但凭小施主问来,老衲尽心解答。今日未尽,可待他日,小庙随时欢迎小施主,当然还有令堂,老衲对令堂深表感谢。”
守仁看看惠明说到重点了,把眉毛轻轻一扬:
“大师可会联联?”
惠明看小小孩童居然有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有些愠怒,当下说道:
“虽然算不得学问,难得小施主有此兴致,老衲就给小施主教上一教。”
守仁对惠明的最后一丝尊敬也没有了:
“那你说,我来对。”
惠明:
“轟字三個車,余鬥字成斜。車車車,遠上寒山石徑斜。”
守仁眼睛一眨,当即就对:
“品字三個口,水酉字成酒,口口口,和尚只貪一杯酒。”
惠明暗道,小子狂啊,说话还带刀枪剑戟:
“古有李宋仁,今有王守仁,手中一本‘太公法‘,不知是兵家?是法家?是道家?”
守仁用手一指惠明:
“古有卜惠明,今有趙惠明。手中一本《金剛經》,不知是胎生?是化生?是卵生?”
惠明有些惊讶:
“端的可恶,倒也含些佛理。”
当下上前拉住守仁头上的三根辫子说:
“三叉如鼓架。”
守仁也来劲了,用手指着惠明的光头:
“一禿如鑼槌。”
说完,转身跑进三王殿去了。
惠明气得发抖,急忙追上去,拦下守仁,指着殿中三座佛像说:
“三尊佛像,坐象坐虎坐蓮花。”
守仁见惠明拦住去路,很是生气,脾气也上来了:
“一個禿驢,偷魚偷肉偷女人。”
惠明按捺不住,拉住守仁,就要用江湖手段。
“我儿,怎么跑到了这里,想急坏母亲吗?”
见到郑氏,惠明摸了摸袖子里的银子,勉强笑着走到郑氏面前:
“还望王夫人见谅。令公子天资聪慧,本想结个善缘,讲些佛理,谁想他辱骂佛门,却是大大不该,嗯……”
当下把守仁的对子说了一遍。
郑氏正要责怪,小王同学笑笑说:
“母亲,是大和尚把话听错了。我说的是‘一位師父,念經念佛念觀音。‘”
说着就向庙门走去。
惠明此刻修行全毁,追上去附着守仁的耳朵说:
“牛頭且喜生鹿角!”
守仁心想:
“也罢,今日就绝了你的想念。”
也踮起双脚附着和尚耳朵说:
“狗嘴何曾吐象牙?”
惠明看着母子二人的背影,龇牙咧嘴说道:
“黄口小儿,着实可恶!”
母子二人并未走远,郑氏没有听清惠明说的什么,但是从语气上也分辨出不是什么好话,忍不住停了下来,回头去看惠明。
惠明衣袖一挥,转身就走,不料把袖子里的银子给甩了出去。
郑氏看去时,正好看到惠明追着银子弯腰去捡,不禁摇摇头。
守仁道:
“母亲,我看他心中有贼,竟然当到主持,这样的庙,不进也罢。”
郑氏道:
“话虽如此,但佛理归佛理,和尚归和尚,你心中断不可生出以偏概全的念头。明白吗?”
守仁微微鞠躬:
“知道了,母亲。孩儿受教。”
但是经过这件事情,守仁的心里,看和尚就始终不是那么顺眼了。在他看来,和尚潜心修佛,也未必是人人都真的懂得佛理。同样的,不入佛门,同样也可以领悟佛理的玄妙。不能以貌取人,而要察其言观其行,看清对方的心理,这样的念头开始在小王同学的心里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