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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宿命

下午一上课,辅导员再次把我叫到了办公室,意料中的事,我对历惠惨然一笑,走得决绝。辅导员对我说,就算我的成绩再好,只要思想品德上出了问题,都是不可原谅的,何况他给过我机会。我说,钱不是我拿的。他说,现在都人赃并获了,你还狡辩!我说,老师,人赃并获的解释恐怕是连人带赃当场抓获吧?有谁看见了我从张丽莹的包里拿钱?他就火了,说,你还敢顶嘴!钱在你的抽屉里就是你拿的。赶紧给我反省写检查,否则,犯了错还不知悔改的话,你就等着被开除回家吧!他扔给我一支笔一沓信纸。

我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别人强加给我的罪名,我无力反抗,唯一能管住的就是自己的心,不是我做的就绝不承认。哪怕他们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我也要对自己诚实,这是最后的底线。

我在办公室里站了一下午,一个字未写,辅导员放我离开,前提就是明天八点之前必须交上检讨书,否则后果自负。我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宿舍是回不去了,回去后面对她们异样的眼神肯定是另一种煎熬。我就往校外走,大街上车来人往,尘土飞扬,夹杂着各种声音,整个的乱糟糟的一片。就像是我的未来,如果罪名成立的话,也该是这样乱糟糟一片吧!也许,已经没有了未来。

以前,害怕黑夜,害怕坏人,当最坏的结果即将呈现在我眼前的时候,这些害怕突然间就微不足道了。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父母失望的眼神,他们辛辛苦苦将我养这么大,不求我成龙成凤,但求我平平安安有个好的前程。而现在,他们这唯一的愿望即将被别人强加在女儿身上的错误所打破。被开除的我,将会成为他们清白一生中的最大罪人,所谓的养女不孝。

我曾有满腹的雄心壮志,那就是用自己的努力证明女孩并不比男孩差。男孩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男孩做不到的,我也一样能做到。但是现在,因这一个污点的存在,我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在瞬间轰然倒塌。未来如同海市蜃楼般变得飘渺不定。

这个城市对于我来说,其实很陌生,由于很少出校门的缘故,唯一熟悉的路径就是去书城的路。去到书城的时候,还没有关门。我没有看书,而是从一楼逛到四楼,然后又逛了出来,像是告别的仪式。我真的无处可去,康烁是本市的,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就算知道了,以我现在的状况也是不敢去的。哪怕没有这致命的500块钱,我也不能冒然去,一个学生去造访一个老师的家,这有违常理。我握着手机,真的很想给他打电话,他说过愿意当我的垃圾接收站的。可是,倘使告知了他此事,他会选择相信我吗?他会不会也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心里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所以,这个电话,我真的不敢打。我随手关掉手机,任自己淹没在这个城市的夜里。

附近就是医院,对于一个医学生来说,在绝望中看到医院还是很亲切的。我别无选择的走了进去,在一楼大厅的休息椅上坐了下来。如果我能够顺利的修完学业,将来有一天,我应该也能够穿上白大褂,像天使一样为病人解除病痛吧!可惜,等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的世界却将沉入万劫不复的黑暗,再也看不到白色。想起不久前,还跟康烁畅想我的宏伟大计,并且已经买了自考的书。那种想要为家人出头让家人骄傲的愿望也许永远都不会实现了吧!不仅不能实现,家人还会被我所累。想到这儿,我的心彻底的沉入了谷底。

我相信自己是被人陷害了,而陷害我的人又非常的聪明,将这个局设的几乎毫无破绽。她这样的陷害我,就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吗?毁去我的前程,对她来说又会得到什么好处呢?明天,我不会做沉默的羔羊,如果他们给我机会,我会做垂死的挣扎,就算无法翻案,也至少对得起自己了。

头越来越沉,思维僵滞中,手电筒的光直射而来,我在这种强烈刺激中被迫清醒。身穿制服的保安问我坐在这里干什么。经过这一刺激,我突然间反应灵敏起来。我告诉他,我有个亲戚在这里住院,我是来陪床的,在病房里睡不着,便出来溜达溜达。他又问我,亲戚住在哪一科。突然间想到昨晚那个伤者,我就随口说了外科。他没再问别的,就走开了。

晚春,夜深露重。我正冷的发抖,那个保安又去而复回,他说:“你看看,是她吗?”这样的话显然不是对我说的。我抬头,视线由模糊到渐渐清晰,跟着保安来的那个人正缓缓的向我靠近。我猛然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傻舅送我的玉没有了,我还有一个符,此刻正握在我的手心里,他就是凭着这个找到我的吗?是不是可以证明他真的就是我的那个宿命?可惜现在的我已经不配。

“你这个该死的丫头!”他的脚步由慢变快,几乎是一跃到了我的面前,双手一下子捏住了我的双肩,低叫道:“你躲到这里来干什么?”我不敢看他,将头扭向一边说:“康老师,你认错人了!”

“你倒没认错,还知道我是你的康老师!”他用一只手扳正我的头,强迫我看着他。我的谎话一出口,就露出了最大的破绽。这一劫,我终归还是躲不过去。我说:“康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外公在这里住院,我来陪夜!”他盗用了我刚才对保安说的话。“哦!好巧啊!”我无路可走来投奔这家医院,而他却恰恰就在这家医院,也算是歪打正着吧!在我将要被开除的前夜,能对想见的人说说知心话,上天总算对我还不薄。

“是巧合吗?”他气急败坏的反问。我说:“康老师,你捏疼我了!”他松了手,却又以非常迅猛的速度和力道将我拥在怀里,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眼不能看,耳朵也被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占满。

“小麦!”

“嗯?”

“还好!你没事!”

“不!我有事!”他放开我,没有他温暖怀抱的环绕,冷气又开始在我的周身流窜,所有的意识和委屈重又回到我脑中。“小麦,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拉我坐下。

在这所医院的空旷的大厅里,那个保安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只有我颤抖的声音在回荡。我给他讲从早到晚所发生的一切,他静静地听,不发一言。我没有跟他提车祸那一段,毕竟与此事无关。末了,我问他:“康老师,你怎么不说话?”

“我今天在医院里陪了外公一天,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好想打,可是却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理由。”我真的想打,从那次车祸之后,我就很想打。

“早知道你性格里没有主动,我又何必多此一问?总以为你的活动范围那么小,就算你不主动跟我联络,你也跑不出我的视线。哪想到我仅仅一天没去学校,事情就超出我的掌握。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重要的是你没事!没有干傻事!只有跟死神打了照面,才会明白活着的可贵。小麦,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死神,只要活着就什么都好说。”

“如果被开除,我接下来的人生还会是活着的吗?”

“你不会被开除的!要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老师何以这样肯定?”我不禁苦笑,“已经是人证物证俱在,我还能有翻身的机会吗?你不认为是我拿的吗?”

“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

“傻丫头!”他叹气,“你的出走令很多人不安,于是就四处找你。历惠打电话通知了我。所以,我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是吗?”原来他的出现并非巧合,难怪他在见到我的那一刻会有那样的反应。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还要听我说,这个男人真是可气而又让人感动。

“是吗?好轻巧的两个字!在这个城市里要找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我知道,这个城市,除了学校,你的活动地就是书城。我祈祷老天让你就在这附近,千万别走远。还好,今晚老天爷没有睡懒觉。”他牵起我的手往外走,我任他牵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毕竟还有一个人是关心我的。走出医院大门,他说:“小麦,我保证你不会被开除,我保证让一切风平浪静,你能相信我吗?”

“嗯!”除了相信他,我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可是,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就算回到学校,你们宿舍楼的大门也已经关了。”

“好吧!”他笑,“既然你这么相信我,那是不是我带你去任何地方,你都敢去呀?”

“嗯!”我用力的点头。就算他把我卖了,我也会很情愿为他数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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