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烁带我去的只是附近的一家名为雅舒的酒店,不奢华,却如其名,看上去比较雅致。房间里摆放着双人床,有电视,还带有洗手间。我直奔床而去,坐在上面,感觉很舒服。他就叹气说:“丫头,你就一点儿防人之心都没有吗?”
“什么?”我不解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认为男人都是柳下惠呀?”他抱臂站到我面前。
“啊?”
“算了!往后,不要跟别的男人这么毫无防备之心的走进酒店,要知道,男人都是属狼的。”
“哦!”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低了头。
“怎么了?现在害怕了?”他笑着问。
“才不!老师又不是属狼的!”
“你呀!”他摇头,“我叫了吃的,你先看会儿电视等着。我打个电话!”他为我打开电视,然后跑到洗手间关上门打电话。大半夜的打电话,而且还跑到洗手间里,够怪异的。
我半躺在榻上,感觉舒适而温暖。康烁说他保证我不会被开除,这一刻我觉得异常的安心,居然拿着遥控器沉沉的睡去。
醒来的时候,对上的是康烁布满血丝的眼睛。我大叫一声坐起身,元神归窍后才想起昨晚的一切。他说:“你终于醒了!”
“嘻嘻……我睡了很长时间了吗?”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把带着表的手腕伸到我面前说:“还好,只睡了一个对时。”时针指向三点。我现在不只是不好意思了,更多的是惊慌失措和自责。怎么能睡这么久,学校那边怎么办?他仿佛能看穿我,笑着说:“放心吧!我已经从学校那边回来了。那件事已经基本解决了,没你的事了!而且,我还给你请了一天假。”
“真的啊!”我抱着薄被傻傻的笑。
“连个谢字都没有吗?”
“大恩不言谢!”
“赶紧起来吧!我带你去吃饭!早上走的时候,还在写字桌上给你留了条,怕你一觉醒来找不到我。”
我下了床,走到写字桌前,上面的确躺了一张字条,写着:小麦,醒来后到餐厅找吃的,别到处乱跑,等我回来!
我突然觉得周围都是闪闪烁烁的光,洒在我的身上,然后被心收集,温暖而幸福,还有想哭的感动。我说不出感谢,也说不出其他好听的话,只好回转头对着他傻笑。
他说:“你辜负了我昨夜的面条,不会还想辜负今天的午餐或者说是晚餐吧?”
“我去洗脸!”
出了宾馆,我问他:“最近很少看到康老师,不会还在忙着‘诗友会’吧?”
“又来了!你不会打算抓着我的这个把柄一辈子都不放了吧?”他幽怨的看着我。
“嘻嘻!我原以为老师热衷嘛!”
“傻瓜!我现在热衷的正是你所努力的。”
“啊?老师也准备考研吗?”
“不是考研,是考公务员!”
“哦!嗯?不对!”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哪里不对?”他好笑的看着我。
“你说过你不喜欢官场的,那为什么还要离开你避世的地方任自己沉入那个虚伪的宦海呢?”
“我想让自己变成一棵大树啊!”他说。
“啊?什么大树?”
“当然是被人依靠的大树。我再这样碌碌无为下去,恐怕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家有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不是吧!大学老师挺好的呀!非常令人羡慕的职业。不会是你喜欢的女孩嫌弃你吧?”
“想探听我的隐私啊?偏不告诉你!”他转身往外走,“走啦!吃饭去了!”
“哦!不说算了!”
“哪能算了!女孩子不都是天生会撒娇的吗?你倒好,给你个台阶,还真就下了。”他叹口气,“我呢,前几年过得比较混沌,虽说是避世,却有点儿混日子的意思。然后,某一天,突然间清醒了过来。想明白了很多事。就算宦海沉浮还是得激流勇进啊!以为躲进大学就是避世了?错!大学终归也是社会的一部分啊!所以了,既然消极的避不开,那还不如积极的面对呢!与其做规则的牺牲品,倒不如做规则的执行者。男人嘛,总得为心爱的女人撑起一片天啊!如果口口声声说爱她,却根本保护不了她,所有关于幸福的承诺就成了空话。你说呢?”
“也对!大隐隐于市。被你爱着的女子肯定很幸福。其实,女人的幸福阈很低的,男人只要能说几句体己的软话,她的心就已经满了。”
“那么,你呢?”他突然停住脚,回身。由于没有心理准备,我在惯性的作用下,撞进了他的怀里。他将我扶正,说:“你对另一半的要求有多高?”
“没有啦!我还没想好!”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唉!”他叹气,继续往前走,“田小麦绝非平凡的女子,她对另一半的要求又怎么会低。就像现在,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男人为她摆平一切,不只是眼前的事。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他的话蕴含玄机,我似懂非懂。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凡如尘埃,他何以给我这样的评价?饥饿让我的脑子混沌,还是先祭五脏庙再说吧!
我们去了一家粥铺。饭间,康烁不停的往我碗里夹菜给我盛粥,他自己却吃得很少,多半的时间都在看着我吃。那种似笑非笑的眼光看得我心跳加快,只能躲闪着低头扒饭。话就少了很多,只是他偶尔问一句我答一句。整顿饭我吃的很撑。
从粥铺出来,路过一家玉器店,我驻足不动。康烁问:“怎么了?你对这个感兴趣?那就进去看看好了。”
“傻舅送给我的玉丢了,我想进去看看有没有同样的。”
“丢了?怎么丢的?”
“我也不知道,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丢了。那块玉我一直都随身携带,想来是丝线老化,断了,玉也就跟着脱落了。”都说好心有好报,我救了那个老者,他却扯断了我的玉,这是怎样的报应啊?丢了玉,结果就招来了这场无妄之灾。我忍不住叹息。
“跟我来!”他拉我进店,“看看,有一样的吗?”
“很难的!那是一个葫芦形的玉,上面有藤蔓绿叶,并且在叶子上刻有一个‘好’字。”
千种石头万种人,百人百性百脾气。怎么可能有一样的?好容易看到一个形状和材质相似的,我让服务员拿出来给我看看,问她多少钱。五万多的报价,让我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差点儿失手将人家的玉摔得粉身碎骨。我的那块玉也能值这么多钱吗?我叹口气,拉着康烁离开。想要找一个相似的,只待傻舅问起来好糊弄一下他,哪有那么容易啊!五万块钱对于我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康烁送我到宿舍楼下,这个时候正好是学校里的晚餐时间,人来人往,很多的视线射来,弄得我更加的想逃。我低着头说再见,就要往楼里冲。“小麦!”他喊住我。我不得不回转身面对他,他笑,说:“有些事看似结束了,那其实只是表面,还有更深的东西会影响很远。所以,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坚强!明白吗?”
“嗯!”我点点头,烫着一张脸转身跑进宿舍楼。这一天一晚发生的事,定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反复的在我的脑海中回放,让当时的懵懂变得渐渐清晰。
想到回宿舍,上楼梯的脚步就变得越来越沉重。原以为回来会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但脚下的楼梯还是这么实实在在,必须一级一级的攀登。张丽莹的疾言厉色,元菲的矫揉造作,历惠的真心袒护,还是会一样的上演吗?
门在我的面前呼的一下拉开,里面是张丽莹那张白皙漂亮的脸。她淡淡的问:“怎么不进来?”
“我正要进去!”我深吸一口气,从她的身边走了进去,然后就被历惠抱了个满怀。“小麦,你终于回来了!”我从她的肩膀上方望过去,看到了元菲正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我冲她笑笑,她也回之一笑。
历惠的问题就滚滚而来,张丽莹也没有走,而是又折了回来,坐在榻上看着我。她们对于我的失踪有着担心的疑惑,我一一作答,包括我去了哪里,康烁是怎么找到的我以及今天为什么没来上课。
张丽莹说:“在事态未搞清楚之前,你这样玩失踪以博取别人的同情,真的很幼稚!”
“那么,怎样才算成熟?别人往你身上泼了脏水,你若无其事的穿着又脏又臭的衣服跑到太阳底下去晒干,就会显得潇洒吗?”我反驳道。经过此一事,我不想再做缩头乌龟。不会再像以前,动不动就将头缩到壳里,以为能安全度过危险。我错了,我只学会了乌龟的缩头精神,忘了我没有乌龟坚硬的壳。所以,退缩的结果才会每每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我可没那么说!”她起身,去上晚自习。
元菲上来拍拍我的肩说:“田小麦,你没事就好!大家其实都还是相信你不会干那种事的!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袅袅婷婷的走了出去。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历惠说:“猫哭耗子!”
“什么?”我回神。宿舍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这让我没来由的放松。
“你刚刚跟张丽莹的过招很精彩!嘻嘻……”历惠拉我坐到榻上,“小麦,说实话,我开始期待你和康烁接下来的故事。你别想狡辩!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人,那不是凭运气,而是心灵感应,明白吗?”
“他对我真的很好!”我并不想狡辩,到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
“嘻嘻……我们的小麦终于开窍了!”
“让我想想吧!”
“还有什么好想的?走!上自习去!”
从历惠那里得知,康烁去跟辅导员谈了一个上午,具体谈了什么,那就无从得知了。但学校现在给我的处分是留校察看,虽然一个人将偷来的钱放到未上锁的抽屉里怎么都有背常理,但是那钱却又毕竟在我的抽屉里找到,又确实不好解释,所以,我只能成为察看的对象。但如果再有类似的事发生,我恐怕就百口莫辩了。
对于这样的结局,我已经很满足了。如果没有康烁,我现在在哪里都会是个未知数吧!历惠说对于康烁我没什么可想的,怎么会?我和康烁之间真的可能吗?除去老师和学生的阻碍不说,他是名牌大学的本科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专科生,他是城里人,我穷山沟里出来的——在我和他之间还有很大很大的差距,不是吗?他如果真的喜欢是我,为什么都不说?他要考公务员,是要离开吗?好多好多的问题都还不明白,所以,我必须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