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被软禁了10天零两个小时,同样的月光下,心情却是一片混乱。我知道这种时候应该保存充沛的精力,饱满的斗志才能在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中保全自己。但是,心底的无名火一直熊熊燃烧,炙烤着脸上不悦的表情。
想来,自己酝酿了一年的阴谋短短三个月就被破解,接踵而至的是阴谋背后未知的后遗症。就像是自作孽不可活一般残酷的诅咒。除了发自肺腑地感慨自己招惹了一个了不得的人,只能不得不承认小白顽强的毅力让人汗颜。
躺在病床上傻傻地瞪大眼睛,检讨自己的人生和所作所为。从来不知道反省的自己,竟然屡次被逼入绝境,那些曾经膨胀着的热血随着时间地流逝已经开始淡去。长大以后,不得不面对现实。所以,我淡然地笑出了声,为庆祝自己的成长和蜕变。
被绑架出门的时候没有带手机,唯一救命的东西只有自己的智慧。病房里有监视器,擅自行动会被发现,但是卫生间里总不能也有监视器吧,难道小白对上厕所的姿态也很感兴趣。房间里,怎样都会有死角,一旦发现这些死角,就有逃跑的计策。
下定决心一定要和小白争个鱼死网破,这是最后一次关于生命的反叛,算是告别青春的最后仪式。
我在被窝里攥紧拳头,小小地鼓励了自己一下。接着不慌不忙地按下提示灯,护士姐姐第一时间出现在门口。
她温柔地问:
“您需要什么?”
“我想吃中山路上那家日本餐厅的日本料理,你帮我叫个外卖。这个是地址,和我要点得食物,把这个念给他们自然明白我要吃什么。”我递一张写好菜名的字条给护士,她接过,警惕地斟酌上面的字词,最后在确定没有问题后点头。
“好的,您请稍等。”
待门合上之后,我藏在被子里的手打了一个响指。她不知道这家店有一个传统,上门送外卖的时候必须亲自交到顾客手中,并且在吃完后回收餐具。这样一来,无论如何送外卖的姐姐都会和我打照面,有可能还会进行交流。
果然,门口出现争吵。
我爬下床,打开门喊:
“你们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四名人高马大的彪型大叔急忙朝我鞠躬,简单地解释道:
“这个人一定要将外卖交到您手上。”
我歪头看着戴着除菌口罩的外卖姐姐,温婉地牵起她的手。
“你们不是已经为她消毒了吗?也检查过食物的成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吃完她自然会出来,这是人家店里的传统。”
保镖大叔不敢反驳,互相对视了一眼,各就各位不再说话。
我把外卖姐姐领进门,解释道:
“我被关起来了。现在也是身不由己。”
外卖姐姐用露在口罩外面的两只眼睛问我:
“需要帮忙吗?”
我笑,随口问:“你敢帮我吗?”
她点头,眯起的眼睛证明她在微笑。
“有什么不敢,这是我欠你的。”
我握住她的手,“你不欠我什么,因为咱们是朋友。”
她慢慢回握住我的手,算是无言地接受。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像小时候一样。曾经的我们同住在一个小区,我看着她家因为贪污被摧毁,爸爸被抓妈妈突发心脏病,这个瞬间对她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后来的堕落就有了很完美的理由。再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在夜店陪酒,曾经美好的摸样却染上了浓浓的沧桑。我是不忍心看着她作践自己才伸出手给了她重新生活的机会。
其实,她是有情有义的人,因为帮她介绍了一份餐厅的工作,她在那里认识了老板的儿子,两个人从相恋到结婚速度虽快却浓情蜜意,现在的店已经由她接管经营。想到能够不漏破绽帮助自己的只有外卖姐姐了,我只好在点菜的时候点了一些只有我们之间才知道的菜色。
“我先吃饭,然后上卫生间,咱们把衣服换了就好。”
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解释。
姐姐点头,“我把名字改回来了。”
我从吞咽中抬起头,惊讶地张大嘴:
“你终于愿意承认自己了!从今往后还请多多关照,同名同姓的有缘人。”
在她家还没有出事之前,她和我有一个相同的名字,正因为这种特殊的缘分使得我格外注意这个只比我大三岁的姐姐。虽然我们的命运完全不同,却因为相同的名字逐渐熟悉起来,最后渐渐变成了比朋友还深沉的关系。实际上,在她家出事后,这个名字一度被废止,她用一个超级俗气的名字作为艺名,放弃了自己的身份。现在,这个名字回来了,也就意味着她找回了自我。
听到这个消息,我由衷的表示感动。
“以后你做大我做小,咱们和睦相处。”
我吞下口中的饭菜,不怀好意地坏笑。
“你的话好难听,什么叫做大做小,我的老公可不准备让给你。倒是你,现在连宝宝都有了还在混日子,是不是也该找个家温暖一下了?”
我撇嘴,对她的话不以为然。
“好啦,我吃饱了。咱们开始便装大逃亡吧!”
我转身,向卫生间走去。姐姐收拾碗盘,慢慢跟上来。她没有说话,默默地支持着我。
换好衣服后,我搂着她的腰撒娇:
“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不尽的。你放心吧,他们不会欺负你的,我也是有地位的人。”
姐姐帮我把罩在脸上的口罩捂严实,最后再检查过我的装扮后,竖起大拇指,“还好,咱们的身材都差不多。你到外面不要乱跑,找地方躲一下。实在不行就去我家。”
我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低头俯看自己的小肚子,“还好,你的工作服肚子上有绣花,要不挡都挡不住。”
简单地嘱咐过后,我淡定地开门。看门的大叔盯着我看,眼神犀利。为避免露出破绽,我一直用怀中的食盒挡着肚皮。最后,终于安然度过了视线地拷问。
本来已经算是逃跑成功,我却没有离开医院。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同一个病区的卫生间里,我坐在马桶上听外面的动静。
发现我逃跑的事实只用了二十分钟,在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后,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应该是姐姐被抓住报上名字时引来的怀疑,隔着门板,还听见门外的小护士在嘀咕:“听说,那个跑了的病人就是前几天被带回来的特殊病房里的人,好像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老婆,怀孕不被承认的那种。”
之后的话因为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淡去,我蜷在马桶上想象“不被承认”这四个字。并且开始佩服护士姐姐们的想象力。
待外面稍微安静下来后,我在卫生间里借了某位好心阿姨的手机拨通了女医生的电话。
那边传来急切的声音:
“您现在在哪儿?”
“白柯灵在你身边吗?我要和他说话。”
贴在手机上的脸冰凉,阵阵寒意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我握着手机的手也开始发抖。终于,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在哪儿?”
越发冰冷的话语没有丝毫温暖,就像冬天里刺骨的海水,既可以溺死人也可以冻死人。为保持自己的气度,我压低怒气,温婉地回答:
“我不是要逃跑,你搞错了。”
小白沉默,慢慢呼出的二氧化碳隔着手机吹进我的耳朵。痒痒的触感慢慢渗进心底,勇气油然而生。
“到十三楼的女厕所门口等着,我会见你的。”
讲完最后一句,微笑着把手机还给旁边的阿姨,在镜子里整理一下自己的发型和衣物,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小白已经准时出现在面前。
几个月不见,他并没有外貌体型上的变化,整体风格统一一致超级无敌冷漠。
在刚认识他的时候,以为这种冰冷的人一旦被温暖注定会不离不弃,所以才会去千方百计地接近他。后来,在他的笑容和温柔里又以为他的冷酷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而做得伪装。现在看来,所谓的冷漠,是小白骨头里的油,真正的根深蒂固。
或许,我真的应该习惯。所以才会对他微笑,并且柔和地牵起他的手,在众人灼热的视线里扇了他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是替我肚子里的宝宝打得,我在提醒他,有这种爸爸是一种耻辱。”
围观的群众开始喧哗,大家都惊异于我的动作,几个小护士还在嘀嘀咕咕说一些不痛不痒的闲话。
我转过身,换上欲哭无泪的委屈表情对围观群众说:
“当着大伙的面儿,我也不怕丢人了。今天想请大家评评理,我没名没分地被他欺骗,活生生地被关在房子里没有自由过了一年,这个宝宝还没有出生,为了躲避他的追捕,我只能东躲西藏,最后不幸被逮到还要把我关在医院里监禁起来。想我二十几岁的人,竟然连人权都没有?这世道还有天理在吗?”
话到此处,我已经潸然泪下,楚楚可怜地蹲在地上落泪偷笑。
众人在挑唆下再度开始议论纷纷,许多人都默默地点头,表示同情。不久,本来闲言碎语地猜测变成了对小白的质疑,指指点点的眼神给我的是怜悯,给小白的则是愤怒。
小白身边的人越聚越多,最后把他团团围住,看热闹的人其实没有什么杀伤力,充其量也就是胡说八道宣泄一下私愤。我压根没有指望他们可以帮我出气,演这场戏的目的仅仅是刺激小白的自尊心而已。
果然,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带领一群保安瞬间维持了秩序,群众被驱散各归各家各找各妈。被留下的我和小白,相视无语地看着彼此。
周围回归了安静,胡闹也已经谢幕。
我站起来,靠近小白,小声问:
“戏演得好吧!有没有做了坏蛋的感觉?”
“你闹够了?”
他拉住我的胳膊,眼睛里的火气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愤怒。他的手在颤抖,甚至能够听到牙齿与牙齿亲密接触时发出的响动。
逃跑肯定是不可能了,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我只好不耐烦地嘲笑道:
“我用简短的语言就勾勒了一个变态的经典形象,和你挺配的。”
见小白没有说话,我变本加厉地骂过去:
“你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都是骨灰级的,连我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啦!真是了不起。”
难听的话还有很多,但是已经说不下去了。眼前的人虽然生气,却没有要和我一般见识的冲动。也就是说,小白只是把我当做一个笑话来看待,他根本没有认真。
这场战役,我虽然光荣,却没有胜利。
意识到这一点,我停止讲话。在挣脱小白的手无果后陷入悉听尊便的状态。
见我没了泼妇的戾气,他拉起我,向病房走。他的脚步很快,丝毫没有配合孕妇的意识。
我们穿过走廊,一起闪进病房,他才将门重重地合上。
手腕因为长时间被紧握已经开始疼痛,关节处也开始泛白,我想甩了甩,便试图挣脱他的钳制。这一次反倒轻松地挣开了,我一边揉受伤的手腕,一边嘟囔:
“总是这样,好像我会飞了一样。”
“我是为你好。”
小白终于开口讲话,说出豪言壮语一般瞅着我。
“好个屁,我不想跟你玩儿了,你放我走吧!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被你逼疯的。你忍心看我疯掉吗?早知道你是这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打死我都不会喜欢你的。”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怎么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可以恨我可以怨我,但是我都是为你好。”
“什么叫为我好,我已经不爱你了,放我走才是为我好。”
“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这种话又不是说了一遍两遍,说太多次我就不会相信了。你说你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的孩子。”
“谁这个孩子是你的!他是我自己的,和你没关系,不过就是向你借了点东西而已……”
“你不要再任性了,因为你我都快疯了!”
小白说完这句话摔门而去,我只能望着来不及看清楚的背影筋疲力尽。每次吵架,都是我在任性,好像总是我的错一样。我就是不喜欢小白这种执拗的脾气,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就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