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白的日子,生活像白开水,没有味道。一直倔强的我,不愿意承认小白的重要,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自己的人生,在各种起承转合中发泄久违的感情。
老赵听说小白回家了,非常高兴地跑来看我,一进门就手舞足蹈的要来私人感情浓郁的拥抱。我躲过去,板着脸问:“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你真的喜欢我?不是因为脑袋出了问题?”
他拎起送我的毛绒玩具,完全忽略刚才的提问,自顾自地介绍:“我去问了,据说这款玩具非常受欢迎。你生个女孩子吧,保证是小萝莉。”
我望着精致的包装下意识地苦笑:“如果是女孩儿,长得会像爸爸。”
老赵缓缓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望过来的眼神微微刺痛。他走过来,站在我的面前,隔着距离不远的空气,严肃地问:“你爱上白柯灵了?”
我微微抬头,想要回望他,却发现眼睛里根本没有交点。
他凝视着我那张已经麻木的脸,不快地嘲笑道:“你明明说过,不会爱上任何人,我还以为那个白柯灵只是一时新奇的乐趣。”
老赵太了解真实的我,正是因为了解我有不愿意敞开心扉的毛病,他才会选择在我的身边潜伏那么多年,一直以完美的老师形象编演我们的故事。
可惜现在,在他眼里,我背信了自己的信仰。
他的手微微握紧,嘴角淡然的微笑没有温度。
我没有看他,一直垂着头,疲惫的身体没有多余的力气为自己辩解。
老赵转身,声音中带有一丝丝残忍,“随便你!再次失恋的时候不要找我哭诉。”
说完,摔门而去。
我们之间就是这样,太直白没有过渡。
回头看看时钟,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帮忙的保姆阿姨家里出了状况,向我请了一天假。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只有冰冷地空气在回荡,我把自己扔在床上,尽量不去联想关于食物的事情。
没有食欲地辗转,翻身的时候,手机在茶几上唱起来。
我吃力地坐起身,撑着没有力气的身体挪到客厅里的时候,手机已经黑了下去。
打开未接,看见小白的笑脸在闪。心底的无奈乘机肆意扩大,我坐回沙发,盯着手机发呆。
很久没有失恋的感觉了,自从被秦天尚抛弃,不再相信爱情以来,身边的男友来来去去,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值得挽留。而我,终究并没有提起精神听他们为自己辩解,甚至连分手的理由都不知道。干干脆脆的分手是我曾经的原则,唯一的一次例外只发生在小白身上。
老实说,我想要爱上他的,并且一直在努力,只可惜他没有等到那一天。
关掉手机,重新躺回床上,身体已经越发沉重。下腹微微传来疼痛,我以为是没有吃午饭引起的胃痛便没有在意,昏昏沉沉地睡去后,竟然持续到了天黑。
起身想要喝一杯水,却发现出了一身冷汗。挣扎着坐起来,看着窗外的黑色,心情也被传染。
再次躺回被子,下腹的抽痛也愈发强烈。恍惚中意识到宝宝的情况,一阵着急。慌忙拿出手机拨通了小白的电话,刚刚响了一声,便想起他正身在美国的事实。已经不可能再肆无忌惮地使唤他了吧,我挂了小白的电话,发了一会儿呆,希望他会在看见未接时回一个关切的电话。但是,什么都没有。
我们之间,连默契都开始腐朽。我不禁扯开嘴角,狠狠地嘲笑了自己。肚子里的痛楚已经和绝望合二为一,我咬紧下嘴唇,转而拨通了老赵的电话。
他接得很快,声音里也没有了刚才的怒气。
我抓着听筒,抹一把渗出额头的冷汗,虚弱地开口求助:“我不舒服,带我去医院好不好。”
老赵愣了一下,急忙答应道:“你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到。”
挂上老赵的电话,小白的照片突然亮起,我迟疑着伸出手,终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对面人声嘈杂,他的声音有点遥远:“有什么事吗?”
辨别不出声音中的关心成分,我只好沉默。
小白为难地嘟囔道:“不会是无聊的恶作剧吧。添添,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不要耍着我玩儿好不好?”
虽然不是责备的语气,但是在我听来却没有半点温暖。心底的寒气瞬间冷冻,沉沉地砸进心窝里最柔软的地方。
为挽回颜面,我调整语气,忍着疼痛,尽量显得轻松愉快地说:“没事!就是在和老赵玩游戏呢!你忙你的吧,我挂了。”
电话已经开始忙音,我拔掉电池,赌气地把他们扔到了地上。看着电池飞出去的路径,轻轻地扯开嘴角牵起一抹自嘲。所谓的自作自受不过如此,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薄如白纸。
门外传来动静,老赵风尘仆仆地赶来,冲进屋捞起已经大汗淋漓的我,痛心地把我揽进怀里道歉:“对不起,刚才,我……”
“不要解释。”我从他的怀里仰起头,艰难地撑起下坠的眼皮,望着他关切的眼神,“送我去医院……”
老赵点头,轻轻抱起我的身体。
医院里的事情,只能通过残存的知觉被感知。我知道自己被台上病床,插上各种仪器的管子,身边各色的医生护士急急来去,话语中不乏危机意识。
我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世界离自己好遥远。唯一支撑自己的信念,正在逐渐瓦解。
下腹的疼痛已经缓解,细小的抽搐感微微扩散。我伸出手,轻轻触碰只有一层皮肉相隔的小生命。耳边护士的声音渐渐扩大,我听到她的保证:“孩子一切正常。”
偏过头,看着身边的老赵,想要张开嘴,却发现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看过来,轻轻拾起我的手,攥在手心里。同样是温暖的触感,小白的模样却渐渐清晰并且与老赵的脸重合,我看着相同的眼神,一时无法分辨真假。
或许,这样更好,可以认为他在身边。
安心感慢慢攀升,我合上眼皮,沉沉地睡去。
无梦的睡眠格外踏实,想要翻身,手却触到温润的皮肤。
我睁开眼,迎接满屋的阳光。
身边的老赵趴在床沿上,略微凌乱的头发直挺挺地竖在视线里,他握着我的手,光洁的额头抵着手背。
知道自己如果抽出手,他一定会被惊醒。不想打扰他的梦境,只好保持原状地僵直着。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老赵终于动了动,松开了我的手。
正要抽回手的时候,他抬起头,朦胧地看着我说:“你醒了?”
我点头,活动自己被压麻的手。
他看着我的动作,扯过自由活动的手,帮我按摩,口中小声嘀咕:“你的手总是凉的,我怕你冻僵,所以一直握着。”
“只有手不被冻僵也没什么意义。”
手臂在他的指挥下有韵律地上下抖动,我抬眼望着过分认真的侧脸,有意无意地调侃着。
他依旧专心致志地揉捏我的手指,时不时看着我问:“疼不疼?”
“好点了!”因为按摩持续了很长时间,我倒不好意思起来,想要抽回手。
老赵制止我的动作,用双手捧住我的手掌,微微含笑,眼角没有散去的温柔借着和煦阳光继续温暖。
“你这是在害羞吗?”
我苦笑着摇头,停止挣扎,顺便无奈地看着他辩解道:“麻烦你搞清楚,我现在已经是准妈妈了,总不能被莫名其妙的男人拉着手不放吧。”
他盯紧我的脸,眼睛里柔和的部分反射出迷离的光芒,“我不是莫名其妙的男人,从表白那天起,我也加入了你的追求者的行列。”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突然没了调侃他的兴趣。
我歪过头,假装恐惧地看着他,不理解地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德性。别人还有被外表迷惑的时候,你不是天天见我嘛,哪里来得这种热情?”
“我为什么不能有热情?只是年纪比你们大一些而已,又没有法律规定不能喜欢别人。”
老赵终于松开了我的手,站起来,轻微活动自己已经僵直的脖子。
我看着他,毫不留情地嘲笑:“不是大一些,是大很多好不好。”
他偏过头,瞥一眼不屑的我,无奈地叹气道:“你都答应做燃枫的女朋友了,为什么老是刁难我?”
“这不是刁难,是劝说。”
老赵不解地坐回椅子,怔怔地看着我,像是要继续听我胡说八道的样子。
“你明知道我不会随便喜欢别人,至于秦燃枫,他很清楚我对他的感觉,我们之间不是爱情。再说,不是答应交往就一定要喜欢彼此的,你不是知道我的嘛?干嘛非要选择这条死路走。”
“你不知道我勇于开拓创新吗?”
老赵微微欠起身,靠近我的脸,猝不及防地吻上我的额头。
温热的唇瓣在接触到皮肤后点化了已经麻木的神经,我瞪大眼睛,喊道:“你这是干什么?”
“调戏孕妇!”
他居然不红不白地吐出这句话,定定地望住我,轻轻微笑,嘴角拓展的弧度在他的俊脸下魅力四射。
我一时看得发呆,错过了发脾气的最佳时机。
他帮我盖好被子,简单地摸摸我的头,轻轻地说:“看来是恢复精神了,我去买点吃的,你乖乖地等着。”
过分温和地语气好像刚才的偷袭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无语地望过去,不知道怎样嘲笑他的突变。
老赵走后,病房里的气氛回归宁静,消毒水的味道微微传递。这是第几次进医院了?我问自己,隐约记起不久前和小白剑拔弩张的时候。
可能是想到小白,眼前浮现出昨天晚上那句不痛不痒的话。突然明白了韩言硕的苦痛,在被我玩弄之后,那些受伤的表情全部都是真实的。现在的我好像在体会曾经被抛弃的他们的心情,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
自嘲的笑容再次浮出脸面,我仰起头,瞅着花白的天花板。
病房的门微微开启,我懒得转头,径直喊:“我不喝粥,不吃鸡蛋,也不吃包子,刚才忘记告诉你了,要是买回来了,只能你负责吃掉……”
一直没有脚步声走近,屋内的空气也被替换。我诧异地回头,竟然看见小白错愕的脸,他扶着门框,貌似在考虑要不要进来。
我盯着他,顿时委屈上涌,立即冰冷地说:“大忙人的重要事情处理完了?还麻烦您亲自来看我,浪费您宝贵的时间了吧,我是不是应该向您道歉?”
他怔在门边,回味酸溜溜的话。
“对不起。”
实在没想到他会轻而易举地道歉,这次换我怔在那里,茫然地看着他。
病房里的空气因为我们的冲突渐渐扬起波澜,寒冷的风灌进衣领,我顺势打了一个喷嚏。
小白急忙跑过来,帮我掖好被子。
对于他的关心,我嗤之以鼻,别扭地踢开被子,无畏地瞪着他,“不用你管,我死不了,孩子也死不了。反正,现在在你眼里除了肚子里的孩子你谁都看不见。不用勉强自己留在我身边,等孩子出生了我一定会通知你来领取的。”
他的脸上残留着职业性的微笑,卷起的嘴角没有温暖,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应付喝醉酒的客人。
不忍心看到他眼中残酷的自己,我转身,背对他,不再说话。
身后的人迟疑了一会儿,轻轻走过来,重新帮我盖好被子,喃喃地说:“如果昨天我的话让你伤心了,我向你道歉。”
“伤心?”听到这个词,我猛然转身,盯住他的脸,生气地嚷道:“我为什么伤心?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为你伤心?”
喊出这句话,心底的伤口淌下鲜血,闷在心里隐隐作痛。或许,这样拒绝了小白,他会离开我的生活,只要不见他,自己就还是幸福的。万一让他发现自己还爱着他,将颜面何存?
明明知道,现在的小白只是把我当做一个闹事的客人而已,他温柔的表情都是身为牛郎修炼出来的假象。我不再是某个特殊的存在,反而变成了他众多客人中的一个。
老赵非常符合气氛地回来,我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救命的稻草,拼命地掩饰道:“以后,老赵会来照顾我,你可以忙你的大事去了。”
老赵僵硬地立在门边,在读懂我和小白之间的气氛后,无奈地走到小白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落井下石地安慰道:“你放心,我会比你还疼惜他的。”
虽然觉得老赵的说法充满主观色彩,但是对于气头上的自己,我完全附和地配合下去,“别以为只有你才能带给我幸福,我身边永远不缺能够给我幸福的人。”
小白安静地看了我一眼,寒冷的眼底,职业操守已经散尽。他终于生气,面露不屑地松开抓着被子的手,冷冰冰地回击:“那我还真是应该心怀感激地收下你们的好意呢!告辞了!”
他的背影一闪而过,彻底消失在病房外。我偏过头,不愿意把眼神停在他消失的地方。
老赵把早餐放下,慢悠悠地拆开包装,拉开病床上的餐桌,一一摆到我的面前,小声建议:“吃饭吧,斗气也不能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我摇头,将脑袋埋进枕头,不情愿地闭紧眼睛。
他强制性地抓住我的胳膊拎起身体,略微严肃地说:“不要耍孩子脾气,你不是准妈妈吗?”
我盲目地垂下头,瞅着自己的肚子,只能一言不发。
他把筷子递到我的手里,拍拍我的肩头,“虽然你们分开对我而言是利大于弊,但是,我也不希望看见你这个样子,像极了第一次失恋的时候。”
“我知道了,所以不要说了。”
我夹起碗里的泡菜,胡乱填进嘴里。
老赵善解人意地站在身边,没有质问也没有教育。他眼中的我,总是最狼狈的样子。无论曾经还是现在,每次受伤都是他陪着,如果没有小白,我一定会选择老赵。并且认为这一切都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