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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红色窑工徐海东(2)

斯诺在红15军团一共待了5天,红15军团也成了他远渡大洋,历经千辛万苦到达陕北苏区后所深入采访的第一支红军部队。在预旺县,斯诺被称作“红区调查员”。在斯诺的眼里,再也没有比徐海东本人的故事更好的材料了。于是每天在徐海东完成工作以后,斯诺总是不失时机地找到徐海东,与他倾心交谈。就连徐海东陪他去看红军剧社演出、陪他到73师参观时,这位记者都不放松对他的采访。接连的三四个晚上,斯诺缠着徐海东,向他问这问那。从他那里斯诺知道了有关鄂豫皖苏维尔共和国的历史,这些事在此之前还从未被外人充分了解过,而斯诺为他自己成为第一个知情者而感到荣欣和骄傲。他询问徐海东儿时的情况,询问他当窑工的生活,询问他带兵打仗的事情,问他的父亲、母亲、妻子、儿女的情况等等,甚至连徐海东的两颗门牙是怎样掉的都要刨个仔细。他说:“中国共产党的军事领导人中,恐怕没有人能比徐海东更加大名鼎鼎的了,也没有人比他更加神秘了”,正是如此,蒋介石才把他说成是“文明的一大害”,悬赏十万元要他的脑袋。在斯诺的笔下,徐海东是一个由特殊材料制成的,感人的朴实、冲动,又很腼腆,爱脸红,给人的是一个农村青年的印象。好象刚从水稻田里上来,参加入伍的战士。他说:“徐海东给我的印象是我所遇到的共产党领袖中阶级意识最强的一个人,阶级意识在他的态度上、外表上、谈吐上和背景上都体现的十分明确。他似乎使一切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他要为消灭一切坏事而奋斗。”至于徐海东的面部特征,最大的特点是少了两颗门牙,那是有一次他骑马在路上驰骋,突然从路口跑出一个战士,被马蹄碰了一下,他猛地一拉紧疆绳,马受惊了,就把他摔出去正好撞在一棵树上,两颗门牙就被嵌在那棵树里了。所以他一笑嘴里就露出掉了两颗大门牙的大窟窿,这使他有了一种顽皮的孩子相。

徐海东于1900年生于汉口附近的黄坡县,他家世世代代都是做窑工的,祖父一代曾置办了田地,但由于自然灾害和政府的高额捐税,最终无法经营而一无所有,他父亲和五个哥哥都在当地的一个窑里做窑工,挣的钱勉强可供一家人糊口。他们都是文盲,徐海东是他们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又比较聪明,所以家里凑钱让他去上学,以期将来能过上不一样的生活。在那个年代,上学的大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穷人是上不起学的,所以,徐海东的同学们都嘲笑他穿的破烂、光着脚丫,他还常常因为对此愤愤不平而挨打。也就是这样的生活让年幼的徐海东觉得穷人的孩子是得不到公平的,于是他离开了学校去当了一名窑工。在当窑工的日子里,徐海东因他过人的窑坯技术而得到了一点做人的成功与尊严。也是在那里,让他体会到了组织起来的力量是穷人自己的武器。后来徐海东为了生计参加了军阀的部队、国民党的部队,但是这些部队的生活让徐海东感到厌恶,他觉得要靠自己组织受压迫人民来斗争,于是,他把窑厂的工人和当地的部分农民组织起来,从这些人中他组织起了湖北省的第一支“工农军队”。这支军队开始时只有17个人,一支手枪,8发了弹,虽然力量很弱,但却是徐海东自己的。这支军队后来就发展成为有6万人的红四方面军的核心,黄埔军校毕业生徐向前成为红四方面军的司令。斯诺随意又问了徐海东的家人现在怎样?徐海东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徐海东说:“我的家人全部被杀了,只留下一个哥哥,在红四方面军。”除了有两个哥哥参加红军后,在做战中牺牲外,其余的家人都是被国民党杀害的,一共杀了徐家66口人。

这就是阶级报复,国民党一直对红区进行全面的经济封锁,在全国到处散布歪曲事实的谣言,他们把自己的飞机和重炮所造成的生命与财产的损失大都归咎于共产党,但实际上红军根本没有这样的武器。后来,斯诺从徐海东及他的部下所谈的国民党对共产党的第五次围剿中了解到了让人毛骨耸然的事实:在第五次围剿中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死人,有的村子被炸的空无一人,在补烧房屋的门口、地上、炕头都有躺着的尸体,村子里连狗都逃走了。许多战士都不愿再提及那段日子,这种痛苦的经历已经在他们的思想深入永远地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阶级仇恨。但是共产党红军是怎样对待百姓的呢?斯诺心想难道共产党就没有做对不起百姓的事?但他在豫旺堡的两个星期中只见到一个平民被枪决,倒底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这样:这个人在共产党到达时,他逃到了附近一个叫张家寨的地方,并在那里进行收税,声称自己是代表共产党收税,还把税率增加一倍。但当地的回民百姓了解到共产党并没有派收税的人来收税,就出动了五六个人把这个冒充收税的人绑到了豫旺堡公审,最后,一致通过把这个祸害百姓的人枪决。但是他从未见过,也没有听过共产党会迫害无辜的百姓。

1936年8月29日,斯诺在徐海东陪同下,前往住在红城水的红七十三师前线阵地参观采访,红城水是罗山南麓的一个自然风光异常优美的村庄。这里山泉晶莹,流水潺潺,松柏苍翠,果树成荫,山、水、林、人和谐地融为一体,斯诺认为红城水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小镇。这里的群众善良勇敢、朴实淳厚,抗日的积极性很高,有许多人参加了红军。红军的七十三师、七十五师都曾先后在这里休整。斯诺到来之时,正值八月,是个收获的季节,树上的果子、葡萄压弯了枝头,让人不免垂涎三尺。斯诺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就是在百姓的果树上会发现吊着的布包。经过向百姓寻问才得知,原来是有红军战士到老乡家的果园去买水果,结果老乡把水果给了战士们,却说啥也不收钱,到了第二天,老乡发现战士们把钱吊在自己家的果树上了。百姓们心里过意不去,就商量好了,在中秋节的晚上,家家将传统的手工月饼和各种水果送到部队去慰劳红军,并和战士们一起共度中秋佳节。部队的首长们十分感动,随即让抗日剧社的战士在空地上演起了文艺节目。演员们把平日里的节目稍加改编,就成了《军民联欢度佳节》的歌舞节目,把军民鱼水关系表现得淋漓尽致。后来大家又合唱了《打开豫旺城》:

打开那个豫旺城,消灭敌人骑兵营。

解放全县回汉民,废捐免税不拉兵。

打开那个豫旺城,红军总部扎城中。

红旗飘在城楼顶,红军练兵学本领。

打开那个豫旺城,做好统战联白军。

欢迎斯诺来访问,迎接二、四方面军。

红城水的对面就是韦州城,那里驻扎着马鸿逵的部队。斯诺一直深入到红军的前沿阵地,察看了他们的防御工事。虽然在红城水的时间只有一天,但斯诺仍不放松与战士们、百姓们谈话的机会。全面了解了解放军战士的战斗生活和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情况。斯诺说:“我在此处看到的红军不太像一般的革命军队,长期的斗争已经使甚至十多岁的年轻军官成为具有良好训练素质和守纪律的老战士了。”

8月30日,徐海东的部队接到命令开始向西转移,准备在那里开辟根据地,接援二、四方面军,由七十八师一部来此接任防务,天刚蒙蒙亮,军号就吹响了,主力部队已开始上路了,斯诺也随他们一起走。昨天下午,斯诺到各个团部参观时,看到大部分军队的日常工作还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好像要在此长住下去,但今天早晨起来时,斯诺发现他们已经把地图、书籍、弹药、工具、食品等包装完毕,运送队伍已远远地走在了他们的前面。几千人出城的行动能如此顺利、如此轻捷,这是斯诺之前从未见过的,这表现了红军组织工作的高效率。在和徐海东的部队一起行进地过程中,斯诺感受到了红军军事行动计划制定的严密性,和长期作战使得红军有着超过一般部队的灵活性和敏锐。军事行动的计划在几天前就制定好了,红军部队清楚地知道他们第二天要驻扎的地方以及这个地方的情况,庞大的队伍在行进的过程中,听到警报号声响起,队伍犹如一条行进中的巨蟒就能迅速而有序地隐蔽到草丛中,他们头上戴着用草扎成的帽环,用来伪装,这使得敌人在一百码外无法辩认出人和草丛,就连那些驮东西的牲口也被隐藏在草编的毯子下面。

31日,斯诺告别了徐海东,要回到豫旺堡,临别时,徐海东下马拉着斯诺的手,亲切地对他谈到当前红军部队存在的问题、战士们的状况、如何搞到食物和御冬物品,真诚地希望斯诺能提出宝贵的意见,他说“我们都是一些无知的农民,对外界事物一无所知。”希望斯诺能把红军的故事告诉全世界,希望更多的像斯诺一样的人来到苏区看一看并能和红军一起工作。他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玉鼻烟壶,对斯诺说:“请收下这个十五军和我给你的纪念品。同志们都说见到它,你就不会忘记我们了。这东西是一位蒙古王爷的,在这一带农民心中是一件珍宝,收下它你就会平安到家。”说完话,徐海东给斯诺行了个军礼,上马驰骋而去。斯诺被徐海东的这份真诚和热忱深深地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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