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尘灭实在难以理解,“师伯,既然您已经出手,就算不给钱那人也得老老实实地给您马匹,您又何必把一包银子都给他呢?我们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再也没有回去拿盘缠的道理。没有了盘缠,我们这一路难道要打家劫舍?”
尘灭说得没错,之前的她可能不会给银子,可是现在银子留在身上也是祸害,倒不如顺手推出去。这个傻小子尘灭自然是不会理解的,于是阿命脸色一沉,故作生气道:“亏你也是习武之人,你师父平时都是怎么教导你的?君令会是武林正派,打家劫舍是正派之人该干的事吗?”
阿命的话很有道理,尘灭一时竟有些语塞,“师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当然不会去打家劫舍。师父有云,正道中人是要除魔卫道的。”
阿命满意的点头,“既然你都明白这些道理,那我们若是不给钱,岂不是恃强凌弱,跟那些恶霸又有什么区别?”
尘灭有些茫然:“可是师父也说过,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我们现在都已经身无分文了,那个马市老板又那样……师伯……”一转眼的功夫,阿命已经拿着银子走进了一家客栈。
阿命所说的期限是日落之前,而现在正直午时,可是缺了半只耳朵的马市老板却已经忍不住了。
暮秋的正午仍有丝丝暖意,可是马市老板却再也没有晒太阳的心思,宽大的额头上青筋闪动,一双浑浊的眸子瞪得老大,牙齿被咬地咯咯作响,“确定他们去了来福客栈?”
一名身形精瘦的手下当即点头:“小的亲眼所见。”
“好!”马市老板脸上露出一抹狞恶的笑容:“惹到了你爷爷我,竟然还有心思吃饭?想做个饱死鬼也要问问我冯七爷手中的斧头!”
“来人!”满脸横肉的冯七爷一招手,立即便有上百名手持巨斧的大汉围拢过来。随即吩咐道:“那两人一看便知身手不错,客栈那边还得酌情布置一番,今天日落之前,务必要将那两人给我剁成肉泥!”
“明白!”
来福客栈。半两银子要填饱两个人的肚子并不难,阿命随意点了一些小菜和一壶酒便准备开动。却见一旁的尘灭只是看着自己,丝毫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阿命斜了他一眼:“怎么,这饭菜不合你胃口吗?”
尘灭摇了摇头,“我不饿。”
阿命笑了起来:“你这样看着我就不饿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尘灭继续摇头:“不,尘灭并没有觉得师伯可怕,尘灭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阿命仰头饮下甘冽的醇酒,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个马市老板分明有上等的好马,却不卖给我们,师伯您既然已经出手,又付了钱财,为何不直接牵马走人,反而要给他时间?听那人的口气,身后也不知有什么后台。这样一来,您就不怕横生事端么?”
阿命的手顿了顿,“说说你的看法。”
尘灭薄唇动了动,有些丧气:“还请师伯指教一二。”
“我不是月重明,跟我不用这么客气。”阿命为这个师侄满上一碗烈酒,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小辈,一个小辈能想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连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整个临城又有谁会有那么大的手笔?并且还无关于鬼云教与君令会。这样的人,你难道不想见见?”阿命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只要能晚点到千雪山,陪那些人玩一玩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连君令会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身为君令会的杀手,也是该给他们一点教训的时候了。
尘灭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我们此次出行,没有指令没有任务,若是被会中的掌事知晓,被说成是叛教也无可厚非。若是惹出什么动静来,岂不是更要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阿命白了他一眼,“方才怎么没见你这么理智?”
尘灭一噎,一时间竟无从反驳。
暖阳当空,清风徐徐,正是一天之中最让人觉得惬意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时候坐上马车出行更加让人轻松闲适的了。是以,在临城宽阔的城门外,汇聚着一队及其奢靡的豪华马车。前面一辆为朱雀形状,呈振翅欲飞之态,长足有三丈许,宽约两丈。朱雀双翅均镶以翡翠,雀尾续以金羽,雀头饰以宝冠,雀喙叼着一物,仔细看去,竟是一条蛇。
蛇生冠而成龙,这朱雀叼着一条蛇振翅欲飞,足见这主人身份不凡。
朱雀之后,更有十几辆形色不一的马车,各有姿态,美丽非凡。形成一对车马仪仗,让人叹为观止。
可惜的是,这些华丽到极致的车辆却没有马。
没有马的马车,任是再豪华也走不了。
于是,一天之中最惬意的时光就变得烦躁起来。忙碌于车前的马夫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
“赶紧的,前几日不是交代过冯七了吗,这都什么时候了,马车行的马车都已经送到了,马却迟迟不来,足得四匹马的马车,是要等我们大伙抬着去千雪山吗?”一名管家模样的长衫男子烦躁夺过车夫手中的马鞭,“你,赶紧去给我催催,从来都是马等人,哪有人等马的道理。二少爷马上就要到了,要是再没马,你们一个个的就负责把车辆给我扛上千雪山!”
那车夫当即称是,一溜烟地不见了人影。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明明是暮秋时分,怎么总还是觉得这么热呢?
“阿瞳,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一阵清风吹过,一个女子的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人未到,声先至,那声音竟比风声还要柔和几分。管家模样的长衫男子回过头来,看着迎风走来的女子,似乎方才的燥热全部烟消云散,再也不复存在。
那是一个身着鹅黄轻衫的女子,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一双魅惑人心的眸子里含着掩饰不住的妩媚之色。明明已经二十上下的年纪,看起来却有着二八年华的娇嫩。浑然天成的冰肌玉骨,连秋日的暖阳都要黯淡几分。
“辞姐姐?你怎么过来了,二少爷呢?”阿瞳上前几步,毫不掩饰脸上的焦急之色。
一边把玩着胸前的发丝,被唤作辞姐姐的女子倒不怎么慌忙,只是笑道:“他叫我来看看,随后就到,说务必日落前出发。”
不说倒好,一说这事,阿瞳额上的汗珠愈发密了几分,“可是这马……”
女子的笑容更加明媚动人:“那是你的事。”
看着满头大汗的阿瞳,女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也只有二少爷那样的人,才会将一个一流的杀手当成管家来用,若是被主人知道了,非气死不可。
“瞳管家,不好了!”之前催马的车夫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气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慌慌张张地说道:“冯七那厮也不知惹上了什么人,被人打掉了半只耳朵,现在早把供马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召集了百来号人,复仇去了。”
阿瞳哪里管那么多,只道:“马呢?”
“马……马全死了!”
“什么!死了!”
来福客栈。
阿命悠闲地扒完最后一口饭,搁下筷子,幽幽叹了口气:“看来还是我太高看那胖子了,这饭都吃完了,也不见人来砸桌子。”
尘灭冷酷的面容抽了抽,“或许人家有急事呢。”
阿命笑了笑:“还能有什么急事比得上半只耳朵?”
尘灭目光一寒:“命。”
阿命侧目望向窗外:“命?没错,可如果他的马没有了,他还有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