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便有香粉丽脂相迎。身着各色彩衣的妙龄少女立于琼波之上,缥缈之态,有如碧落仙山的仙女。
待到走近,一个浓艳的妇人摇着小巧的扇子走了出来,浓重的脂粉将她这个年龄该有的老态尽数掩去,掩不住的,是一脸的焦急。
“荆公子,你可算来了。”
一见到荆还雪,妇人手中的扇子一收,脚步急促地行了过来。
本来见到荆还雪眼睛便亮了几分的江妈妈,在看到静立于一旁的阿命时,不由得叹了口气。
紫烁眼神一动,柔声道:“还是进去说吧。”
江妈妈看了看荆还雪,只得点头。
一路轻纱掩映,美人环绕。走到舱内时,江妈妈早已命人备好了茶水,待到几人落座,江妈妈满面忧愁地看了湖心的碧台一眼,轻叹道:“本来在这月阳我们皎月阁一家独大,来皎月阁寻欢作乐的老爷们无不是有头有脸之人,我们何尝受过这样的气!”
江妈妈攥紧了手心的帕子,涂抹得鲜红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眼底尽是不平之色。
巨大的莲花之上,一名女子以薄纱掩面,怀中抱着一把古琴,向着人群的方向盈盈一礼。身后的丫鬟小厮立刻为其摆案,接过女子手中的古琴,置于案上,随即默立一旁。
江妈妈叹息一声,现在登场的姑娘是她皎月阁当红的新贵,一袭白衣立于碧台,身姿绰约,加上轻纱覆面,神秘得令人无不想一窥究竟。凭着一手高绝的琴音,先后让月阳郡守与当朝御用画师为其折腰,正因为如此,这位姑娘才让她皎月阁不至于落下败势。
可是当下月阳盛会,投标者哪有空隙欣赏那高绝的雅意?花魁大赛比的就是惊艳,若是不够艳,那么落败也是必然。
江妈妈素来知晓荆还雪身边有诸多奇女子,只要他肯帮忙,那么一切自然无虞。
可是一看到他身边的阿命,她便免不了有些失望。
荆还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头也不抬地说道:“江妈妈也算是老人了,这个月阳还有谁能给你气受?”
荆还雪的语气很平静,不疾不徐的嗓音泛着些许冷意。
江妈妈一窒,当即收敛了自己的怒气,神色谦恭道:“公子,本来此次月阳花魁竞赛是不敢麻烦到您的,可是最近凭空出现的飞仙楼来势汹汹,似乎早就打定主意要和我们做对。这次我们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前夕,飞仙楼居然当着整个月阳百姓的面,公然向我们下挑战书!我们皎月阁自命第一,在月阳众多人的面前,自然不能输了气势。可是几场竟演下来,我们的姑娘几乎毫无优势!此次必输无疑。皎月阁好歹也算是荆老爷名下的产业,阁里的姑娘若是输了,皎月阁必定声名狼藉,日后妾身如何向荆老爷交代?”
阿命有些好笑,接口道:“你如何交代是你的事,你自己手底下的姑娘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就算是今日赢了,难保他日会再输,与其求助他人,倒不如坦荡认输来得实际。”
江妈妈殷切的目光被阿命的声音彻底打断,她开始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阿命。
江妈妈并不是不了解荆还雪的为人,正是因为太了解,才明白荆还雪身边出现任何女人都是理所当然的。
现在看来,这个女子似乎与以往的女子不同,是个牙尖嘴利的主呢。
江妈妈冷笑,“这位姑娘说得好极了,只是我们风尘中人可比不得那些世家千金,金银权势唾手可得。我们的一切都得靠自己来争取,如果有一天认输了,或者争不到了,那也就没有价值了。想来姑娘定是涉世未深,否则怎会如此天真?”
江妈妈自然也深切的知道,女人对于荆还雪的价值。
于是,她的分寸拿捏得极好,既不会拂了荆还雪的面子,又可以让这个女人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女人就像花,败了谢了,就什么也不是!
阿命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淡淡道:“是么?我看天真的是你。”
阿命看了她一眼,眼中的神光犹如朝霞般夺目,即使是江妈妈阅人无数,此刻也不禁一震。
那样的目光,足以摄人心魄,足以迷惑人心,足以让所有的佳丽黯然失色!
阿命却只是淡淡一笑,“你们自命第一,却不顾第一的矜持去跟一个后起之秀比赛,本来就很愚蠢。为了所谓了气势,你们不仅轻敌,在意识到自己争不过的时候,还不肯认输。这样下去只有一个结果,你们皎月阁就算险胜,也终究会失去所有客人。因为有你这个看不清形势的领袖。”
江妈妈一时语塞,看了看台上,咬牙道:“这次是妾身轻敌,相信公子只要肯助妾身一臂之力,皎月阁必然无忧。日后妾身定当谨记自己的本分,只要加强对姑娘们的教导,那飞仙楼终究是后来的,论人脉,论根基,也断断不会是我皎月阁的对手。”
荆还雪看着台上的美人,但笑不语。
阿命冷笑:“执迷不悟!”
江妈妈脸色一白。
“你说飞仙楼是公然对你们下战书的?”
面对阿命慑人的眼神,江妈妈忍不住点了点头。
阿命笑意加深,声音却冰冷刺骨:“敢公然向你们下战书的人,你连对方的底细都不知道,就妄下断论,你怎么知道别人就没有更坚固的后台、更稳定的根基、更广阔的人脉?”
江妈妈脸色剧变。
她不是没想过这些,可是在月阳这个地方,她自问已经笼络了所有的势力。
加上又有荆府的庇佑,也难免会让她掉以轻心。
阿命接着说道:“认输吧,以后你们或许还有机会扳回一局。”
江妈妈觉得有些荒谬!
她皎月阁从来都是月阳第一,怎么会认输?怎么可能认输!
更让她觉得荒唐的是,这个女人只是荆少爷身边万千宠姬中的一个,卑微渺小,有什么资格跟她说话?有什么资格叫她认输?
她居然会和她争论,真是可笑,荒谬!
江妈妈收拾好仪态,万千风情地笑了,却再也没看阿命一眼,转而望向荆还雪,柔声道:“公子,妾身知道公子身边定有超凡脱俗的姑娘能助妾身一力,只要公子肯割爱,只需一盏茶的时间也就够了,事后姑娘定会完璧归赵。”
阿命嗤之以鼻:“从来只听过借钱借米的,今天破天荒地听人说要借姑娘,还真是闻所未闻。江妈妈可有女儿侄女,不知可否借来一观,事后定完璧归赵。”
阿命说得自然而然,可即使是在风尘里打滚了数十年的江妈妈也忍不住沉下脸来,厉声道:“闭嘴!我在跟荆公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