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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秦汉汉族生产风俗(5)

秦汉时人们的经商热情并没有因朝廷采取重农抑商政策而有所抑制,反而因经商有利可图,而形成了人人经商,人人求富的形势。当时商品的生产者,又是商品的售销者,工、农和商多数是合一的。凡经营手工业、经济种植业、畜牧业的一般都经营商业。《史记·货殖列传》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种从商致富的思想,是当时社会的普遍意识。

尤其在民间,弃农从商已非常流行,“背本趋末,浮食者甚众。”《汉书·食货志》。如洛阳“贫人学事富家,相矜以久贾。”即使那些书香门第也经不起金钱的诱惑,弃文经商者大有人在。如鲁地邴氏因冶铁富至巨万,“贳贷行贾遍郡国,邹鲁以其故多去文学而趋利者,以曹邴氏也。”《汉书·食货志》。所以晁错惊呼曰:“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故俗之所贵,主之所贱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恶乖迕,而欲国富法立,不可得也。”

由于商业活跃,当时各地的市场,大到奴隶车船,小到瓜果蔬菜,无论是海中特产,还是地下珍异应有尽有;有坐贾,有行商;有以货易钱的,也有专事高利贷的;有买卖公平的,也有哄抬物价、欺行霸市的,商贸市场极为繁荣。对此,司马迁曾描述曰《史记·货殖列传》。:

通邑大都,酤一岁千酿,醯酱千瓮,浆千詹瓦,屠牛羊彘千皮,贩谷子千锺,薪槀千车,船长千丈,木千章,竹竿万个,其轺车百乘,牛车千辆,木器髹者千牧,铜器千钧,素木铁器若卮茜千石,马蹄躈千,牛千足,羊彘千双,僮手指千,筯角丹沙千斤,其帛絮细布千钧,文彩千匹,榻布皮革千石,漆千斗,糱麴盐豉千荅,鲐鮆千斤,鲰千石,鲍千钧,枣栗千石者三之,狐貂裘千皮,羔羊裘千石,旃席千具,佗果菜千锺,子贷金钱千贯,节驵会:贪贾三之,廉贾五之,此亦比千乘之家,其大率也。

当时人人经商时尚的形成,主要是导源于当时普遍存在的奢侈的社会风气。汉武帝时,“时天下侈靡趣末,百姓多离农亩”,对此,武帝曾问东方朔曰:“吾欲化民,岂有道乎?”朔曰:“今陛下以城中为小,图起建章,左凤阙,右神明,号称千门万户;木土衣绮绣;狗马被缋罽;宫人簪玳瑁,垂珠玑;设戏车,教驰逐,饰文采,珍怪;撞万石之锺,击雷霆之鼓,作俳优,舞郑女。上为淫侈如此,而欲使民不奢侈失农,事之难者也。”《汉书·东方朔传》。而求富尚奢,又以经商为最佳途径,故《汉书·食货志》记载当时民谚曰:“贫富之道,莫之夺予,而巧者有余,拙者不足”;“夫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

2.列肆而市

汉代称城市的商业区称为“市”。市肆一般集中在城内特定区域,与宫殿区、住宅区严格区分开来。市场周围筑有墙垣,并有市门以供出入。这种市场的门垣之制,在汉代画像砖上多有反映刘志远:《汉代市井考》,《文物》1973年第3期。(图9)。大城市往往不只设立一个市,如汉代长安即有九市,“六市在道西,三市在道东”。《三辅黄图》卷二,引《庙记》。其市名今可考者有:东市、西市、柳市、直市、交市、孝里市、交道亭市等陈直:《三辅黄图校证》,陕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31页。除大城市之外,一般的郡城和县城也都设市。和林格尔汉墓壁画中的宁城图上,专门绘有一个四合大院,中间榜题“宁市中”,此即汉代小城市中的市场形象。居延汉简中有戍卒“市张掖,酒泉”的记载《三国志·魏书·阎温传》裴松之注引《魏略》。,说明该城内的市不止一处。

市的四周均筑有墙垣。市区围墙称作“圜”,开有市门以供出入,市门称“阓”。圜阓连称,作为市区的通称。墙垣所圈的市区,多呈正方形。如长安九市“各方二百六十六步”、“凡四里为一市”《三国志·魏书·阎温传》裴松之注引《魏略》。,可知市区玉面呈正方形。出土的汉代市井画像砖所反映的市区形状多呈方形。汉代的市有固定的营业时间,如《风俗通义》载曰:“市买者当清旦而行,日中交易所有,夕时便罢。”《太平御览》卷七三九,引《风俗通》。罢市即须关闭市门。

市内又有市楼,“有令署以察商贾货财买卖贸易之事”《三辅黄图》卷二。可知市楼是管理市场事务的官署治所。张衡《西京赋》云:“旗亭五重,俯察百隧”说明市楼系多层建筑,以便官吏登高俯察全市。所谓“旗亭”,即“市楼也,立旗于上,故取名焉”《史记·三代世系表》裴骃《集解》引薛综语。市楼立旗,当作令市信号之用,郑玄注《周礼·地官》曰:“上旌者,以为众望也,见旌则知当市也。思次若今市亭也。”四川新繁出土的画像砖上,市区中央有重檐市楼一座,楼下正中开门,楼上悬鼓。四川广汉县和彭县出土的画像砖上也有市楼的形象,其上并有隶书题名“市偻(楼)”二字,楼上均悬有大鼓。市楼所悬之鼓,其用途当于市旗同。市场内部,商肆一般依商品种类而陈列,故称为“市列”、“列肆”。《秦律·金布律》中即有“贾市居列者”之说。又班固《西都赋》曰:“九市开场,货别隧分”,可知商肆按出售商品的种类而集中排列。如长安和洛阳的市场内有“酒市”《后汉书·五行志》注。,当为酒肆集中排列之处。列肆之间的人行道称为“隧”。汉赋中有“百隧毂击”左思:《魏都赋》。、“人不得顾、车不得旋”班固:《西都赋》。等词句,描写了市隧之中人群与车辆拥挤的情景。新生繁出土的画像砖上,清楚地刻划出商肆分列成行,井然有序。每肆各有三至四列,如长廊式建筑。列肆之间,相隔有颇为宽广的人行道,道上行人熙熙攘攘,是市隧热闹场面的生动写照。除列肆之外,市面上还有纵横交错的房屋市宅。这幅砖石画像,形象地反映了“方市阓门,周环列肆,商贾居之”《太平御览》卷八二七,引《三辅黄图》。的市场面貌。市内贮藏货物的仓库称为“廛”。班固《西都赋》云:“阗城溢郭,旁流百廛。”所谓“廛”即“市场邸舍”《礼记·王制》郑玄注。

汉代长安和洛阳均设有“酒市”。《后汉书·五行志》注引《古今注》。所谓“酒市”,就是酒舍集中排列之处。汉代四川的酿酒业更为兴旺发达,出土的大量汉代画像砖中,有很多是有关酒舍的,最典型的是四川彭县出土的《酒舍》画像砖形象地再现了当时酒舍的风貌。酒舍门口有酒旗,充分显示了其作为广告而吸引顾客的经济功能。汉代的酒肆已具有卖酒与饮酒的双重功能。《史记·司马相如列传》载: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就曾在成都开设酒肆,卓文君当垆卖酒,司马相如则“与保庸朵作,涤器于市。“涤器就是洗涤尊、杯、碗一类的酒具和餐具。可见,汉代酒舍已是近代酒馆的雏形。

秦汉时期的市一般均设有市令长,及市掾、市门卒、市啬夫等官吏,负责征收市税、管理市籍及按时启闭市门,维护市场秩序等。商贾入市交易必须到官府登记,列入市籍。无市籍而经商,被认为是非法。如汉成帝时,长安城内曾搜捕过大批“无市籍商贩作务”者《汉书·尹赏传》。秦汉朝廷衽抑商政策,商贾列入市籍,往往低人一等,在社会上会受到种种歧视,如“贾人不得衣丝乘车”《汉书·景帝纪》。,“贾人不得名田”《汉书·哀帝纪》。等。秦汉时有市籍者的社会地位往往与赘婿、罪犯等,如《汉书·晁错传》曰:秦代谪戍,“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史记·大宛列传》张守节《正义》引张宴语曰:汉代“七科谪”,“吏有罪一、亡命二、赘婿三、贾人四,故有市籍五、父母有市籍者六、大父母有市籍者七,凡七科。”

3.明码标价

秦汉时期商品种类丰富,“陇蜀之丹漆旄羽,荆扬之皮革骨象,江南之楠梓竹箭,燕齐之鱼盐旃裘,兖豫之漆丝糹希纻,养生送终之具也,待商而通,待工而成。”《盐铁论·本议篇》。“山西饶材、竹、榖、卢、旄、玉石;山东多鱼、盐、漆、丝、声色;江南出楠、梓、姜、桂、金、锡、连、丹沙、犀、瑇瑁、珠玑、齿革;龙门、碣石北多马、牛、羊、旃裘、筋角;铜、铁则千里往往山出棋置:此其大较也。皆中国人民所喜好,谣俗被服饮食奉生送死之具也。故待农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史记·货殖列传》。在当时许多通都大邑的市场上,全国各地的特产“四方辐辏,并至而会”,奢侈品、日用品及农具、工具、生产原料等列肆而售,其中包括瑇瑁、珠玑、旄羽、旃裘、筋角等珍奇物品,“臑鳖、脍鲤、猊卵、鴳鹑、橙枸、鲐鳢”《盐铁论·散不足篇》。等山珍海味,榻布、皮革、糹希纻、漆、楠、梓、铜、铁等生产原料,以及“杨豚、韭卵、狗月習、马睃、煎鱼、切肝、羊淹、鸡寒”等食品和袴、袍、衣、袭、履、裘等服饰乃至各种葬具等等。《史记·货殖列传》、《汉书·食货志》。

市场上陈列出售的商品,习俗要求以标签注明其价。此俗先秦时代已形成。如《秦律·金布律》规定:“有买及卖殹,各婴其贾;小物不能各一钱者,勿婴。”这是说,按照法律规定,凡单价在一钱以上的商品,必须“各婴其价”,即在货物上各自系签标明价格。汉时此俗得以沿袭,并称此标签为“题署物”《周礼·天官·典妇功》郑玄注。“比其大小而贾之,物书而木曷之。”语曰:“皆比方其大小,书其贾数而著其物,若今时题署物。”可知汉代市场上的货物也有标明价格的“题署物”。衽明码标价的目的,是为了便于官府对商品价格进行监察和管理。

秦汉时,汉代管理市场物价的官员,中央设大司农,下有平准令一员,专门“掌知物价”。为了使物价不失“贵贱之正”,朝廷有“月平”制度,即每月评定一次市内物价。这种评定在每月初一进行,故又称“月旦平”。地方政府要按季把物价及其他经济情况上报大司农,这种报表名为“月旦见(现)钱谷簿”。在交易中,高于“平”价出售商品者如被发现要受处罚,汉武帝时梁期侯任当天就因卖马过平被免爵。不过,越往后来,这些报表越是“务不欺谩”,已难反映实际情况。到东汉末年,月平制度已失去约束作用。卫子许、圈文生二人至市,“子许买物,随价雠直,文生訾诃,减价乃取”《三国志·魏志·卫臻传》注引《郭林宗传》。,可见此时买卖中的讨价还价已成风气。

4.商业都会初步形成

秦汉时期的商业都会大多在交通便利之处,起着商品集散中心的作用,成为商人们最重要的活动舞台,正如《盐铁论·力耕》所说:“自京师东西南北,历山川,经郡国,诸殷富大都,无非街衢五通,商贾之所臻,万物之所殖者。”据《史记·货殖列传》记载,当时比较重要的商业都会有长安、温、轵、洛阳、颍川、宛如、陈、邯郸、临淄、陶、杨、寿春、江陵、吴、番禺等。各个商业都会的辐射区域《史记·货殖列传》、《汉书·食货志》等史籍有零散的记载,现综合于下:长安,“五方杂错”,“郡国辐辏”;洛阳,“东贾齐鲁,南贾梁楚”;邯郸“北通燕涿、南有郑卫”;临淄,“海岱之间一都会”;宛,“南通武关,东受江淮”;成都,“南御滇楚”,“西近邛笮”;涿,“南通齐赵”,“东北边胡”;蓟,“北邻乌桓夫余”,“东贾真番之利”;温、轵,“西贾上党,北贾赵、中山”;杨,“西贾秦翟,北贾种代”;陶、睢阳,“亦一都会也”;江陵,“西通巫巴,东有云梦之饶”;陈,“楚夏之交”,“其民多贾”;吴,“亦江东一都会也”;寿春,“亦一都会也”,“南北潮、皮革、匏、木输会也”;番禺,“中国往贾者多取富焉”,“亦其一都会也”。尤其是关中地区,物丰民富,“民去本就末”者多,且西南控巴蜀,西北控天水、陇西、北地、上郡,东通三晋,形成“四方辐凑,并至而会”的局势。长安作为这一地区的大都会,也是全国最大的商业中心。张衡《西京赋》曰:“郊甸之内,乡邑殷赈,五都货殖,既迁既引。商旅联槅,隐隐展展,冠带交错,方辕接轸,封畿千里,统以京尹。”可见其盛况。关东地区杨、平阳、温、轵,西接关中,北连燕赵,是黄河以北的都市。黄河以南的商业活动更盛,主要都会有洛阳、临淄、陶、睢阳等,江淮流域的江陵、陈、寿春、吴、颍川、宛也都是地区性都会,与关东南区存在着密切的商业联系。岭南的番禺,“处近海,多犀、象、毒冒、珠玑、银、铜、果、布之凑,中国往商贾者多取富焉”。《汉书·地理志》。各商业都会,“居五诸侯之冲,跨街衢之路”《盐铁论·通有篇》。,便利的交通和较强的辐射能力,势必引来“商贾之所辏”。秦汉时期的一些富商大贾,无一不以商业都会为活动舞台,如洛阳的师史、张长叔、薛子冲,临淄的伟氏,宛的孔氏,成都的罗裒等。

从商业都会的分布来看,当时北方的商业远比南方发达。东汉时,国都洛阳人口集中,商业繁荣,取代长安成为全国的商业中心;地处西南的成都随着与外界联系的加强,也逐步发展成全国性商业都会。洛阳、成都、邯郸、临淄和宛并称当时的“五都”。《汉书·食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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