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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魏晋南北朝汉族礼仪风俗(3)

首先是初丧礼仪。“复”是亲人去世后的招魂仪式,试图使亲人在招魂后复活。《南齐书·张融传》载曰:建武四年(497年)张融病卒,“遗令建白旌无旒,不设祭,令人捉尘尾登屋复魂。”“复”礼是用死者的内衣来招魂,此处用尘尾,只不过是“物”的异化,“复”礼仍存。“复”之外是沐浴饭含。我们通过薄葬者反对沐浴饭含的言论,可知当时有沐浴饭含等初丧礼俗施行。据《晋书·王祥传》载,王祥曾遗令训诫子孙,“气绝但洗手足,不须沐浴,勿缠尸。”则知时俗有沐浴之礼。又皇甫谧在其《笃终》中也曰:“吾欲朝死夕葬,夕死朝葬,不设棺椁,不加缠敛,不修沐浴,不造新衣,殡含之物,一皆绝之。”《晋书·皇甫谧传》。而从魏文帝“饭含不得珠玉”到石苞“不得饭含”同样可知当时有沐浴饭含之俗。

其次,在治丧礼方面,一是对吊丧赗赙极为重视。《颜氏家训·风操篇》载曰:“江南凡遭重丧,若相知者,同在城邑,三日不吊则绝之;除丧,虽相遇则避之,怨其不己悯也。有故及道远者,致书可也,无书也如之。”则当时南朝极重吊丧之礼。赙是吊丧时的一种捐助明器和钱的仪式。据史书记载,郑冲去世后,晋武帝曾赐明器和钱三十万,布百匹。《晋书·郑冲传》。何曾死,“帝于朝堂素服举哀,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三十万、布百匹。”《晋书·何曾传》。贾充死后,晋武帝甚至“为之恸,使使持节。太常奉策追赠太宰,加衮冕之服、绿绶、御剑,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大鸿胪护丧事,假节钺,前后部羽保、鼓吹、缇麾、大辂、銮辂、辒辌车、帐下司马大车、椎斧文衣武贲、轻车介士。”《晋书·贾充传》。实在是丰厚之至。

殡敛则是治丧礼的另一重要习俗。从魏武帝在其遗诏中要求“敛以时服”,曹丕要求“无施珠襦玉匣”,以及诸葛亮、司马懿、韩暨、张昭、石苞等皆遗令“敛以时服”来看,当时社会均施行殡敛之俗。殡敛之后即成服,它是根据血缘、姻缘关系的远近亲疏来规制谁该穿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等五种丧服。从具有严格的居丧生活来看,当时对丧服的要求还是依礼而行的。曹操说“葬毕,皆除服”,是一种战时的特殊处理方法。由此也可知成服是必不可少的。

第三是出丧礼俗。包括堪舆择地、送丧等礼俗。堪舆择地古称卜兆宅,即通过占卜选择死者的阴宅茔域。送丧礼对于大臣来说,极其重视。据皇甫谧《逸士传》记载,袁绍丧母,归葬汝南,会葬者三万人。《三国志·魏书·武帝纪》注引皇甫谧《逸士传》。《魏书·恩传》也载,王浚死,葬时“假亲姻义旧,衰绖缟冠送丧者千余人。”而贾充死后的假节钺、前后部羽葆鼓吹等皆为送丧之用。王导是东晋重臣,他去世后,“及葬,给九游辒辌车、黄屋左纛、前后羽葆鼓吹、武贲班剑百人。”《晋书·王导传》。由于送丧极费力费物,薄葬者便有反对送丧的。王祥在临终便遗命“家人大小不须送丧。”《晋书·王祥传》。从中透出时俗有送丧之礼。

第四是终丧礼俗。主要是指大小祥的祭礼。小祥祭在死者去世后十三个月时举行,大祥在二十五个月时举行。皇甫谧是两晋时最彻底的薄葬者,他主张“朔月于家设席以祭,百日而止。”反对百日之后祭奠。《晋书·皇甫谧传》。可知时俗是有大小祥祭的。

从以上简单的叙述可知,魏晋南北朝时在丧礼方面基本上是如礼施行的,即或有新创或异化者,也未动其本。

2.怪诞的吊丧执手

古人在办丧时,亲友若不去吊丧则绝之。因此,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亲朋有丧事而前往吊唁是寻常之事。若大臣死,帝王也行祭吊之礼,如郑冲死,晋武帝“于朝堂发哀,追赠太傅”。《晋书·郑冲传》。何曾死,“帝于朝堂,素服举哀。”《晋书·何曾传》。王导去世,晋武帝为之“举哀于朝堂三日。”《晋书·王导传》。而郗鉴死后,“帝朝晡哭于朝堂。”《晋书·郗鉴传》。据《魏书·文成五王传》载,元谐死后,孝文帝想再次前去致吊,为此征询大臣意见曰:“再临者,欲于大殓之日,亲临尽哀,成服之后,缌衰而吊。即殡之缌麻,理在无疑,大殓之临,当否如何?”甚至小孩亡故,朋友也有前往吊唁的。据《世说新语》记载,王戎死了儿子,山简前去看望,其实也是一种吊唁。由于魏晋南北朝时社会不以放达失礼为怪,吊丧时也常出现非常行为。《世说新语·伤逝篇》载曰:“王子猷(徽之)子敬(献之)俱病笃而子敬先亡。子猷问左右,‘何以都不闻消息,此已丧矣。’语时了不悲,便索舆来奔丧,都不哭。子敬素好琴,便径入坐灵床上,取子敬琴弹弦,既不调,掷地云:‘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因恸绝良久,月余亦卒。”同书还载,“孙子荆以有才,少所推服,唯雅敬王武子。武子丧时,名士无不至者。子荆后来,临尸恸哭,宾客莫不垂涕。哭毕,向灵床曰;‘卿常好我作驴鸣,今我为卿作。’体似真声,宾客皆笑。”这种放达,不仅名士有,帝王也有。“竹林七贤”之一的王粲好驴鸣,他去世后,“既葬,(魏)文帝临其丧,顾语同游曰:‘王好驴鸣,可各作一声以送之。’赴客皆一作驴鸣。”可知时人极重吊丧之礼,并率真其情。

值得注意的是,南北朝以来吊丧已有行执手礼者。《南史·东昏侯本纪》载曰:“潘妃生女,百日而亡。制斩衰绖杖,衣悉粗布。群小来吊,盘旋地坐,举手受执。”《北齐书·和士开传》也载曰:和士开母死,“帝见,亲自握手,怆侧下泣。”都是行执手礼。此礼大约起于南方,《颜氏家训·风操篇》曰:“南人宾至不迎,相见捧手而不揖,送客下席而已”,举丧时,则“主人之外,不识者不执手。”由于吊丧时过于哀痛,故也有不执孝子手的失礼之事发生。《世说新语·伤逝篇》载曰:“顾彦先生平好琴,及丧,家人常以琴置灵床上。张季鹰往哭之,不胜其恸。遂径上床鼓琴,作数曲,竞扶琴曰:‘顾彦先颇复尝此。’不因又大恸,遂不执孝子手而出。”王东亭与谢安不和,谢安去世后王前往吊丧,“不执末婢(谢琰,谢安的小儿子)手而退。”《世说新语·伤逝篇》。则是故作失礼。执手犹如握手,这种礼节唐时仍盛行。

3.独特的凶门柏历

凶门柏历是魏晋之时的特别丧俗。《隋书·礼仪志》载曰:“凶门岂设重之礼?两萧累代举国遵行。后魏及齐风牛相隔,殊不导究,遥相师祖。故山东之人浸相成俗。”凶门柏历之俗,南北皆行。南朝孔琳在陈述为政时曾痛砭凶门柏历之危害,曰:“凶门柏装,不出礼典,起自末代,积习生常,遂成旧俗。……凡人士丧仪,多出闾里,每有此须,动十数万,损民财力,而义无所取。至于寒庶,则人思自竭,虽复室如悬罄莫不倾产殚财。所谓葬之以礼,其若此乎。谓宜谨遵先典,一罢凶门之式。表以素扇,足以示凶。”《南史·孔琳传》。从孔琳的话中,我们可知,在当时官民为“葬之以礼”,即使“倾家殚财”也要施行。东晋元帝之子琅琊王司马焕二岁即夭,元帝决定破例厚葬,“以焕即封列国,加以成人之礼,诏立凶门柏历,备吉凶仪服。营起陵园,功役甚重。”孙宵上书对凶门柏历提出非议,曰:“凶门柏历,礼典所无,天晴可不用,遇雨则无益,此至宜节省者也。若琅琊一国,一时所用,不为大费,臣在机近,义所不言。今天台所居,王公百僚聚在都辇,凡有丧事,皆当供给林木百数,竹薄千计,凶门两表,以计细竹及材,价值既费,又非表凶哀之宜。如此过饰,宜从粗简。”《晋书·琅琊悼王焕传》。可知当时凶门柏历为帝王贵胄以及平民百姓共同享用。

4.斋七、回煞和烧送始兴

斋七是受佛教影响而形成的丧葬习俗,初现于南北朝。斋七也叫做七或七七,佛教认为,在死与生之间有一个“中阴”或“中有”阶段,“中有七日一死生,最多经七七四十九日,必定转生。”陈兵:《生与死》,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24页。为了帮助死者重生,必须在人死后每隔七天追荐祭奠一次,超度亡灵。南北朝时,佛教开始深入地影响士大夫官僚阶层,斋七便形成于此期。《北史·胡国珍传》载曰:“国珍年虽笃老,而雅敬佛法。”及薨,“诏自始薨至七七,皆为设千人斋,斋令七人出家,百日设万人斋,二七人出家。”《北齐书·孙灵辉传》也载曰:南阳王“绰死后,每至七日及百日终,灵辉怛为绰请僧设斋,转经行道。”可知,南北朝斋七的规模相当大,如胡国珍的千人斋、万人斋,靡费极大。斋七之俗在隋唐之后,不断壮大,在民间至今影响不绝。

回煞即丧事之后的驱避邪祟,始盛于南北朝。颜之推《颜氏家训·风操篇》“偏旁之书(意为旁门左道),死有归杀(回煞)。子孙逃窜,莫肯在家;画瓦书符,作诸厌胜。丧出之日,门前燃火,户外列灰,祓送家鬼,章断注连。”可见当时民间回煞习俗之大端。

送烧是将生时器用之物烧送给死者的信仰习俗,流行于北朝。《宋书·索虏传》载曰:北魏葬俗,“死则潜埋,无坟垄处所,至于葬送,皆虚设棺柩,立冢椁,生时车马器用皆烧之以送亡者。”这种送烧所费十分可观的,尤其是帝王和大臣,生前所用器物众多,浪费之大可想而见。《魏书·文成文明皇后传》载曰:文帝死,“三日之后,御服器物一以烧焚,百官及中宫皆号泣而临之。”对于这种靡费巨大的烧送陋习,北魏的高允曾上书要求禁断,疏曰:“前朝之世,屡发明诏,禁诸婚娶不得作乐,及葬送之日,歌谣、鼓舞、杀牲、烧葬,一切禁断。虽条旨久颁,而俗不变革。……今国家营葬,费损巨亿,一旦焚之,以为灰烬。”《魏书·高允传》。但文成帝去世仍行烧送之俗,可见,高允之疏并未被采纳施行。而我们从高允的疏中还可以得出,烧送之俗,早已有之。虽然前朝即已明诏加以禁断,但由于民间盛行,加上官方的随俗,所以,一仍其旧。烧送习俗与随葬大量明器一样,是厚葬的一种表现形式。

5.盛行土葬

魏晋南北朝时期汉族社会主要施行土葬,但因为社会动乱,时事所迫,有时无法施行土葬时,则变通处理。

土葬是历史最悠久的葬法之一。魏晋南北朝继承秦汉礼俗,基本上实行土葬。曹操是魏晋时率先提倡俭葬的,曹丕袭帝位后,追加曹操帝号,并刻金玺殉葬,但又“不敢开埏,乃为石室,藏玺埏首”,《三国志·魏书·武帝纪》。埏即墓道,有墓道当然是实行土葬的。曹丕自己要求“营此丘墟不食之地”,行的也是土葬。司马懿“于首阳山为土藏,不封不树”,诸葛亮“葬汉中定军山,因山为坟”,都是土葬。其中司马懿“不坟不树”则系裴頠所说的大晋垂制“山陵不封,园邑不饰,墓而不坟”。是返朴归真的原始葬法。当时实行这种土葬法的还有石苞、皇甫谧等。《晋书·石苞传》载曰:石苞要求薄葬,“定窆之后,复土满坎,不得起坟种树”。窆是落葬,落葬之后便将墓圹填满,实行的当然是土葬。皇甫谧还提到了墓圹的深浅大小,即“择不毛之地,穿坑深十尺,长一丈五尺,广六尺,坑圪,举床就坑,去床下尸”,实行土葬。

魏晋南北朝时的土葬墓大都以砖制穹窿顶墓为主。因此,有人主张薄葬而反对用砖。刘歊所作的《革终论》便说,“归于旧山,随得一地,地足以坎,坎足以容棺,不须砖甓,不劳封树。”《南史·刘歊传》。也算是比较彻底的薄葬和土葬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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