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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魏晋南北朝汉族礼仪风俗(4)

魏晋南北朝时的葬法除盛行土葬外,也有鸟葬和火葬等形式。鸟葬也称天葬,是任其由鸟啄食或风化腐烂。魏晋南北朝战乱频仍,战争和天灾人祸使人口锐减,许多在战争中死亡者无力安葬而暴尸中野。正如《战城南》所传唱:“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鸟可食。为我谓鸟: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宋书·礼志》。这是最为自然的天葬形式。火葬在当时少数民族和高僧中流行。但在特别情况下,汉族也有实行火葬的。《梁书·侯景传》载曰:侯景叛乱后,城中死了许多人,积尸很多,“不暇埋瘗,又有已死而未敛,或将死而未绝,景悉聚而烧之,臭气闻十余里。尚书外兵郎鲍正疾笃,贼曳出焚之,宛转火中,久而方绝。”则是一种变通的葬法。

6.葬式多样

二次葬是土葬的一种特殊形式,即埋葬或暂厝后起柩再葬。魏晋南北朝时,二次葬俗在假葬、归乡葬和合葬中得到具体的表达。

假葬是一种暂时的埋葬法,属二次葬俗,往往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权宜为之。据《晋书·却诜传》记载,“诜母病,苦无车。及亡,不欲车载柩,家贫无以市马。乃于所住堂北壁外假葬。开户,朝夕拜哭。养鸡种蒜,竭其方术,丧过二年。得马八匹,舆柩至冢,负土成坟。”显然,却诜的假葬是为贫困所迫。这种情况在魏晋南北朝时并不少见。《梁书·沈崇传》载曰:沈崇“母卒,家贫无以迁窆,乃行乞经年,始获葬焉。”同书《刘苞传》也曰:刘苞“父母及两兄相继亡殁,悉假瘗焉。苞年十六,始移墓所,经营改葬。”凡此,都属于假葬性质的二次葬法。

归乡葬是一种老死归葬故乡的习俗,归乡葬有属于一次葬的,也有属于二次葬的。《三国志·吴书·鲁肃传》载曰:鲁肃是“临淮东城人,生而丧父,与祖母同居。…南到居巢就瑜,瑜之东渡,因与同行,留家曲阿。会祖母亡,还葬东城。”这大约是属于一次葬的。《魏书·孝感传》载曰:天水人赵琰,因“时禁制甚严,不听越关葬于旧兆。琰积三十余年,不得葬二亲。及蒸尝拜献,未尝不婴慕卒事。每于时节,不受子孙庆贺。年余耳顺(60岁),而孝思弥笃。慨岁月推移,迁窆无期,乃绝盐粟,断诸滋味,食麦而已。年八十卒。迁都洛阳,子应等乃还乡葬焉。”执着地要行归乡葬,两代人的骨殖在约六十来年之后,才在赵应身上得以完成埋葬。这种迁延很久的归乡葬,一般都是行二次葬。这一点,颜推之说的很清楚:“先君先夫人皆未还建业旧山,旅葬江陵东郭。承圣末(555年),启求扬都,欲营迁厝。”《颜氏家训·终制篇》。可知归乡葬大部分是行二次葬的。归乡葬表达了中华民族由来已久的叶落归根的乡情观念。魏晋南北朝时归乡葬的盛行,与为宦它乡以及大量的人口迁徙流动密不可分。

合葬是一种在夫妻去世后埋入同穴的葬法,大部分合葬属于二次葬。据《宋书·后妃传》记载,东晋义熙四年(408年),刘裕夫人臧氏死于东城,葬于丈夫之乡丹徒,准备刘裕死后与之合葬。不过,刘裕后来做了宋的皇帝,遗诏留葬京师,这样刘裕死后,臧氏的遗骨只得又迁葬建康,显然,对于臧氏来说,合葬也即是二次葬。从魏晋到南北朝,夫妻合葬之风非常盛行。如刘备甘夫人从南郡迁葬至蜀与刘备合葬,孙权潘夫人、步夫人合葬于蒋陵等。因此,当时大臣名士都有反对合葬的。司马懿《终制》曰:“后死者不得合葬”;皇甫谧《笃终论》曰:“亡有前后,不得移祔,祔葬自周公以来,非古制也。”《晋书·皇甫谧传》。他们反对合葬,正说明当时合葬盛行。

7.葬地讲究风水

葬地讲究风水在战国时既已存在。魏晋南北朝时已经理论化,影响也极其深远。据《晋书·郭璞传》记载,郭璞精通五行、卜筮、勘舆之术,著有《葬书》,详细阐述了葬地风水的主要特征,如山要有来龙与方位,水要横行回绕,气有四势以卫,穴要有相水印木,土要细润五色,草木要茂盛等等。并提出有五不葬之山,即“气以生和,而童山不可葬也。气因形来,而断山不可葬也。气因土行,而石山不可葬也。气以势止,而过山不可葬也。气以龙会,而独山不可葬也。”另外,对各种葬地禁忌,《葬书》也加以论述。

由于风水理论认为吉穴能致子孙发达,凶穴可导致灭族。故人们对祖先的葬地十分讲究,堪舆术流行,因而社会上有以图墓为业者。《南齐书·沈文季传》载曰:“富阳人唐寓之侨居桐庐,父祖祖传图墓为业。寓之自云其家墓有王气,山中得金印,转相狂惑。”考古发现证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墓葬在朝向、地势选择皆有一定规律。“南京六朝地区六朝时期的墓葬,绝大部分位于土山丘陵的半麓,墓向东南西北皆有,主要据葬地形势而定,其中以向南、向东居多。”李蔚然:《论南京地区六朝墓的葬地选择和排葬法》,《考古》1983年第4期。显然是风水观念使然。

8.薄葬与厚葬并行

汉末的战乱,使许多人看到了厚葬之墓被盗挖所带来的暴尸中野的惨境,所以社会上出现了主张薄葬的观点。魏晋时,曹操在死前遗诏曰:“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也。葬比,皆除服。其将兵屯戌者,皆不得离屯部,有司各率乃职。敛以时服,无藏金玉珍宝。”《三国志·魏书·武帝纪》。《晋书》载曰:“魏武以礼送终之制,袭称之数,繁而无益,俗又过之,豫自制送终衣服四箧,题识其上,春秋冬夏,日有不讳,随时以敛。金珥珠玉铜铁之物,一不得送。文帝遵奉,无所增加,乃受禅,刻金玺,追加尊号,不敢开埏,乃为石室,藏玺埏首,以示陵中无金银诸物也。汉礼明器甚多,自是皆省矣。”魏文帝曹丕则遵父制,实行薄葬。

受王室的影响,大臣高官也纷纷实行薄葬,形成一个薄葬的高潮。司马懿在嘉平三年(251年)即“预作终制,于首阳山为土藏,不坟不树;作《顾命》三篇,殓以时服,不设明器,后终者不得合葬。”《晋书·高祖宣帝纪》。司马郎死前“遗命布衣幅巾,殓以时服”;贾逵病危,要求“丧事一不得有所修作”;徐晃病笃,“遗令薄葬”;韩暨临终遗言:“殓以时服,葬又土藏,穿毕便葬,送以瓦器,慎勿有增益。”参见《三国志·魏书》有关本传。另外,司空王观、尚书令裴潜、光禄勋高堂隆、议郎沐并等人也倡议并实行薄葬。

蜀汉、孙吴虽然仍以厚葬为主,但薄葬者也不乏其人。如诸葛亮“遗命葬汉中定军山,因山为坟,冢足容棺,以殓时服,不须器物。”《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张昭,“遗令幅巾素棺,殓以时服。”《三国志·吴书·张昭传》。诸葛瑾,“遗命令素棺殓以时服,事从省约。”《三国志·吴书·诸葛瑾传》。另外象大司马吕岱、尚书仆射是仪、南郡太守吕蒙等人也皆行薄葬。

两晋时,司马懿之子司马师“丧事制度又依晋宣帝(司马懿)故事”,《晋书·礼志》。实行薄葬。因此,薄葬之制在晋王室之中基本上得以实行。正如尚书裴顾所说,“大晋垂制,深惟经远,山陵不封,园邑不饰,墓而不坟,同乎山壤,是以丘孤存其陈革,使齐乎中原矣。”《晋书·刑罚志》。东晋时“江左初,元、明崇俭,且百度草创,山陵奉终,省约备。”《晋书·礼志》。仍然实行薄葬。除元帝葬其子琅琊悼王焕比较奢华外,皇室的丧事都较省俭。上行下效,大臣豪富名士实行薄葬者极其普遍。王祥,病重时遗令子孙:气绝但洗手足,不须沐浴,勿缠尸,皆浣故衣,随时所服”,“勿用甓石,勿起坟垅”,“家人大小不须送丧”。《晋书·王祥传》。据《晋书·石苞传》记载,石苞死前豫作终制曰:“自今死亡者,皆敛以时服,不得兼重。又饭含,为愚俗所为。又不得设床帐明器也。定窆之后,复土满坎,不得起坟种树。”名士皇甫谧临终自制《笃终》《晋书·皇甫谧传》。曰:

吾欲朝死夕葬,夕死朝葬,不设棺椁,不加缠敛,不修沐浴,不造新服,殡含之物,一皆绝之。吾本欲露形入坑,以身亲土,或恐人情染俗来久,顿革理难,今故粗为之制,奢不石椁,俭不露形。气绝之后,便即时服,由幅巾故衣,以籧篨裹尸,麻约二头,置尸床上,择不毛之地,穿坑深十尺,长一丈五尺,广六尺,坑讫,举床就坑,去床下尸。平生之物,皆无自随,唯赍《孝经》一卷,示不忘孝道。籧篨之外,便以亲土。土与地平,还其故草,使生其上,无种树木。削除,使生迹无处,自求不知。…无问师工,无信卜筮,无拘俗言,无张神坐,无十五日朝夕上食。礼不墓祭,但月朔于家设席以祭,百日而止。临必昏明,不得以夜。制服常居,不得墓次。

从《笃终》我们可知,皇甫谧的薄葬确实具有特殊的典型性,这是其他许多薄葬者都未做到的。东晋之后,薄葬渐次减弱。

不过,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之所以有人提倡和施行薄葬,就是因为社会上存在厚葬。如三国时孙皓厚葬夫人张氏,“大作冢,使工匠刻柏作木人,内(纳)冢中以为兵卫,以金银珍玩之物送葬,不可称计。已葬之后,皓治丧于内,半年不出。”《三国志·吴书·妃嫔传》。两晋时,郑冲死后,晋武帝“于朝堂发哀,追赠太傅,赐秘器、朝服衣一袭、钱三十万、布百匹。”《晋书·何曾传》。王浚去世,“葬柏谷山,大营茔域,葬垣周四十五里,面别开一门,松柏茂盛。”《晋书·王浚传》。前赵主刘曜准备厚葬其父及妻子,大修陵墓,“二陵之费,至以亿计,计六万夫百日作,所用六百万功。”《晋书·刘曜载记》。如此等等,说明魏晋南北朝时期,厚葬之俗仍然存在。

关于这一点,考古发现也可以得到印证。如安徽马鞍山朱然墓出土的随葬品有140多件,其中精美的漆器有60多件,此外还有瘗一六千多枚。《安徽马鞍山东吴朱然墓发掘简报》,《文物》1986年第3期。又如北齐的高润墓不仅壁画森然,仅出土的陶俑就多达381件,另外还有鸡首壶、覆莲盖罐的青瓷器17件等。《河北磁县北齐高润墓》,《考古》1979年第3期。可知随葬丰厚。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厚葬薄葬胶著,虽然薄葬之风上至帝王下到官员都率范施行,但厚葬的压力仍然是非常大的。尤其是到了后期,厚葬之风又重新占据汉族社会丧葬风俗的主导地位。

9.居丧的违礼和遵礼

魏晋南北朝时期汉族社会受传统的重丧和提倡居丧的礼俗影响,也有居丧遵礼之风俗。《英雄记》载曰:袁绍生而父亡,长大后又遭母丧,他为母居丧三年后,“又追行父服,心在冢庐六年。”《三国志·魏书·袁绍传》注引《英雄记》。晋武帝司马炎也率先为其父司马懿守丧三年《晋书·礼志》。,使西晋的守丧之制得到强化。当时如和峤、王接、王湛、许孜等都居丧自律而很有名气。但是居丧违礼现象也屡屡发生。《晋书·阮藉传》载曰:“(籍)性至孝,母终,正与人围棋,对者求止,籍留与决赌。既而饮酒二斗,举声一号,吐血数升。及将葬,食一蒸肫,饮二斗酒,然后临决。直言穷矣,举声一号,因又吐血数升。毁瘠骨立,殆至灭性。裴楷往吊之,籍散发箕踞,醉而直视,楷吊唁毕便去。或问楷:‘凡吊者,主哭,客乃见礼。籍既不哭,君何为哭?’楷曰:‘阮籍既方外之士,故不崇礼典。我俗中之士,故以轨仪自居。’时人叹为两得。”“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遭母忧时,也是“不拘礼制,饮酒食肉,或观围棋”,即饮食娱乐方面都未按居丧生活的世俗礼仪来执行。《晋书·王戎传》。此外如太子文学王籍居叔母丧而婚,东阁祭酒颜含之在叔父丧时嫁女,虽为丞相司直刘隗弹劾,晋元帝打个圆场,均未受到处罚。谢安兄弟居丧不废乐,还使“衣冠效之,遂以成俗”。《晋书·谢安传》。与传统礼制完全相背。

南北朝时也有居丧如礼者,如昭明太子为母丁贵妃居丧,水浆不进,菜时不尝,甚至引起父亲的不满。《梁书·昭明太子传》。夏侯祥十六岁丧父,居丧哀毁,于墓旁守孝三年。《梁书·夏侯祥》。北朝的阳固居母丧,“号慕毁病,杖而后起。”《魏书·阳昆附阳固传》。杜弼为父居丧六年。《北齐书·杜弼传》。但这种遵行古制的居丧礼俗常常为沽名钩誉者所利用,成为一种表演手段。《世说新语·名实篇》曰:“近世大贵,以孝著声,前后居丧,哀毁逾制,亦足以高于人矣。而于苫块之中,以巴豆涂脸,遂使成疮,表哭泣之过。”为了恢复古制,匡正风俗,周武帝曾下诏曰:“诸有三年之丧,或负土成坟,或寝苫骨立,一志一行,可称扬者,仰本部官司,随事言上,当加吊勉,以励薄俗。”《周书·武帝纪》。欲褒扬真正的居丧如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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