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八年前的南城，在城郊的孤儿院，有两个小孩蹲在墙角挖土。
男孩叫曾一盛，女孩叫谷宁。
“到底有没有红色的蚂蚁啊？”女孩蹲的腿蹲的麻了，抱怨道。
“昨天明明看到的。”男孩很着急，用手在地上乱挖，今天跟女孩炫耀的时候夸下海口了，要是找不到可就丢人了，大概会被整个孤儿院的伙伴笑一个星期吧。
所以只好，快点挖了吧。
地上满是黄土，还有一些尖锐的玻璃渣和小石子，但男孩不管不顾，用尚稚嫩的手不断地挖着洞，丝毫没有痛苦的表情。
太奇怪了。
但仔细一看就知道问题的缘由，男孩的双手布满细密的灰色角质，就如同细密的鳞片一般，正是这些鳞片保护着男孩的手不被割伤，在这层保护下，男孩用手挖洞的速度甚至超过了某些擅长挖洞的动物。
相当童趣的场面，却因为男孩的手添上一层诡异，但是女孩丝毫不觉得奇怪，只是不断在旁边给男孩加油打气，也不知道加哪门子油。
正当他们把后院挖得乱七八糟的时候，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孩向他们走了过来。
远远的她就看到那些在地上深浅不一，杂七杂八的洞。
“曾一盛！”她很生气地跑过来：“你又把后院挖得乱七八糟。”
男孩抬起头来，每当玩得兴起的时候，这个叫涂涂的红裙女孩就会跑过来搅局。
男孩无可奈何地停止了挖洞的动作，红裙女孩叉着腰，很无奈地说：“你俩玩点别的不好么。”
“三八。”这是男孩最近在电视上学到的。
“.”红裙女生继续叉着腰，很少看电视的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到曾一盛的表情，反正不是好话。
“看不到红色的蚂蚁。”谷宁嘟着嘴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红色蚂蚁这种东西一点都不好看啦。”红裙女生完全无法理解谷宁的想法：“我们玩点别的吧。”
“好啊好啊。”小女孩的心思总是很容易被转移。
转眼间“一定要看到红色蚂蚁”的约定被忘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三个孩子开心的笑声，也不知道玩的什么，在孤儿院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总是只能挑一些简单的，从电视上学来的东西来玩，反正肯定比“寻找红色蚂蚁”高明不了多少，那时候玩耍的东西，总是好无聊。
但是，那时候好快乐。
这是曾一盛八岁之后的记忆，八岁之前的，只不过是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
似乎在有记忆的时候他就在孤儿院里了，孤儿院有很多伙伴，但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对忘记了八岁之前的事，谷院长告诉他们，那些都不重要。
谷院长是整个孤儿院的院长，在很久以前曾一盛问过他，孤儿院是什么东西？
谷院长：“被父母扔下的，就是孤儿。而这些人住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孤儿院。”
“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名字的原因么？”他想。
的确，连名字他都是照着电视上抄来的，同伴们的名字则更加不堪，不是叠字就是些没脑子的名字。
比如涂涂，比如华华，再比如小明，小李。
他们唯一感兴趣的东西，就是电视机。
那时候孤儿院只有一台电视机，从早到晚都会有人在电视机前守着，而时间最长的人，是曾一盛。
年幼的曾一盛总有一个错觉，他是特别的。
他能够把自己的皮肤变成灰色且粗糙，但当他把这种能力展示给小伙伴看的时候，他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挫折。
“这算什么啊。”很讨厌吃胡萝卜的涂涂，把自己的头发全部竖了起来。
“我觉得黑色比较好看。”非常爱吃水果的小成整个人都变成黑色的，而且还很硬。
然后是接下来的伙伴陆陆续续，比如像蜘蛛侠一样吐丝，手臂上长出锋利的尖刺等等。
自己的皮肤粗糙，似乎除了在挖洞的时候快一点的时候毫无作用。
一点，都不炫。
但是当这些小孩热火朝天地炫耀自己的时候，被谷铭看见了。
结局，是两顿饭时间的反省。
为什么啊？
那时候的自己似乎还是很不忿地询问谷院长，为什么仅仅是再正常不过的展示自己的能力，就招来了一顿重罚。
现在曾一盛知道了。
（2）
“这些人，都不是正常人啊。”
长得很胖的同事阿金在车上抱怨：“一天到晚没事干就说着要抓人家‘电棍’，人家说不定已经退休了嘛，你这么抓他人家不爽又跑出来杀人怎么办。”阿金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
执勤到一半居然因为肚子饿跑到其他区的电影院买爆米花，原因还是“因为那家爆米花比较好吃。”
真不愧是警察中的废物。
“是啦是啦。”曾一盛随口应着，车窗外是密密麻麻的集会人群。
今天是“电棍”消失的两个月整。
消失固然是好事，但有时候消失并不是解决一件事的方法，尤其当“电棍”消失的时候，作为案件负责人的蓝泽也同时消失了。
完完全全，像人间蒸发一样。
一开始人们只是不安的猜测，然后就会有人言之凿凿地跑出来质疑，尤其当整个南城警察局都在沉默的时候。
一开始的猜想是警察被杀了，连警察都被杀了那普通民众的性命还有保障么，恐惧压垮了民众理智的同时还把民众的想象力解放了，有人开始质疑失踪的警察就是凶手本人，媒体开始请来各种乱七八糟的专家对此展开讨论，一时间好不热闹。
“变态警察”的称号开始出现在各大媒体网站的首页上，止都止不住，而当言论无比盛行时，局长终于出来做了声明：
“蓝警官只是因为在一次行动中负伤过重，英勇牺牲。”
但后来据所谓“内部人员”爆料：蓝泽的尸体焦黑无比。于是警察局的威望再一次跌倒谷底。威望跌倒谷底的后果就是民众开始抗议要求警局给大家一个合理的答复。
这就是曾一盛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窗外的人群只是高举着牌子游行而已，要是人们的耐心被彻底消磨了，眼前这种文明的集会恐怕会变成无法控制的暴乱，这点连旁边这个只知道吃东西的死胖子都明白。
“疯了，真是疯了。”胖子又吃了一堆爆米花，嘴里絮絮叨叨。
“是么。”曾一盛望着车窗外，不置可否。
（3）
这个城市，开始失去控制了。
但还好，还不是完全失去控制。
张君民站在百叶窗前，窗外是熙熙攘攘，堵在门口的游行队伍。
这样的情景，从他当上局长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话说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明明只要威胁消失就好了，明明其他的细枝末节都不用考虑的，一个警察的消失就那么大一件事么，非要连班都不上来参加这种无聊的游行么。
想不懂。
明明自己都已经做得那么细致了，蓝泽的尸体直接交给了“j组织”，连一条头发都没留下来，可是居然会有“蓝泽的尸体焦黑无比”这种不像话的谣言出现，而且恰恰就在自己对谣言作出澄清的第二天，简直就是在打自己耳光一样。
想不懂。
“j组织”的两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坐在自己的桌子上，最近这个城市一切混乱的源头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坐在他的桌子上，毫无愧色的坐在他的桌子上，混蛋，明明自己只是按照他们的指示一步步地在走，没有改变的在走，明明那么久都走得那么稳，但偏偏最近一切东西都把他推往风头浪尖上。
想不懂。
如果可以，真的想亲手做掉眼前这两个家伙。
觉察到近在咫尺的杀气，尼克头都不抬：“不用担心，只是一些意外而已，只要放任不管，反正‘电棍’消失了不是么？”
“但是外面的人不会这么想，如果上面怪罪下来，很快遭殃的就是我了！”
真想这么怒吼着告诉他们，但他还是奴才似的闭嘴了，眼前两个人跟以前接触的“j组织”成员都不一样，这两个人是怪物。
心理上是怪物。
生理上，更是彻底的怪物。
惹怒他们的后果自己不敢想，如果他们杀死自己，最后自己的死亡也只是会被描绘成毫无意外的“殉职”然后会有新的人顶替自己的位置成为新的傀儡，而自己的尸体。。
想起蓝泽的下场，全身就是一阵酸软。。
眼前这两个人带给自己的紧张感，即使是最凶恶的歹徒也比不了。
于是他只好点点头，装出一副安然的样子。
尼克跳下桌子，走到张君民旁边俯视着楼下的混乱群众。
是的，只要放任不管，这种程度的混乱很快就会结束了。
但是，他会让它结束么，这个城市的混乱只是整个世界混乱的开始。
长久以来他们一行人一直隐藏在世界的阴影中行事，小心翼翼地行动，不敢让世人知晓他们的存在。
可是，这种情况很快就要改变了。
想到这，尼克就感到一阵神清气爽，甚至忍不住，用信子舔了一下嘴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