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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倾城焰火映佳人

突如其来的大火惊动了沁阳城内的守军,随着滔天的火势愈演愈烈,整个沁阳城内就好像突然被泼入了一瓢冷水的油锅,霎时间便沸腾起来,无数人从城墙上拼命往下跑,一边跑还一边能听到不断响起的“救火”声。

顾正武带着数十名亲兵在火场中不停的穿梭,哪里发现火势不够大,就在哪里再添一把火,因为现场的局势太乱,他们竟然直到穿越了大半个粮仓才被发现。

首先发现他们的是一小队巡逻兵,这群梁兵原本以为他们也是救火的同伴,在匆匆相遇后乱喊了两句便准备擦身而过,谁料这时突然跑出来几个梁兵打扮的****,手里正拿着火把,跟那一小队巡逻兵碰了个正着,这种情况下,顾正武等人也顾不得掩饰身份了,立刻拔出腰刀,当即就砍翻了几名梁兵。

剩下的梁兵一见大事不妙,立刻一边逃逸一边高声叫喊着:“有奸细,快来人啊,有奸细!”

正是这叫喊声暴露了顾正武等人的身份,周围正在救火的梁兵全都往这边涌来,顾正武心知此处不宜久留,立刻指挥手下道:“撤,往城外跑。”

恰逢这时,城外也传来了汹涌的喊杀声,却是留在外边的副将见大火燃起,立刻率领手下的军士佯装攻城,原本是想为顾正武等人吸引守兵的注意力,好帮助他们逃脱,可没想到弄巧成拙,吸引了一大群北梁的兵士堵在城门口,反倒是堵住了顾正武等人的退路。

顾正武领着手下好不容易杀到城门口,却发现城门洞子里早已经堵得严严实实,上百梁兵手持刀剑紧张的排在门后,防备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攻破城门,一转头正好看到顾正武等人,正惊疑不定间,身后的追兵追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喊着:“捉拿奸细,捉拿奸细!”

这下顾正武等人掩藏不住了,前后两拨梁军疯狂叫喊着杀了上来,随他进城的****早已分散,他现在带了不超过五十人,无奈之下,顾正武只得挥挥手中的长剑道:“随我来,我们从北门杀出去!”

北门的方向却是去往洛阳,与回南陈的道路南辕北辙,可顾正武现在想的是先如何脱身,然后再考虑回江南的事情。

一群人又挥舞着武器杀向了北门,一路跌跌撞撞,终于拉开了追兵,跑到北门墙下,正要夺门而出,却愕然的发现北门士兵更多,不光有手持刀枪的步卒,还有数十匹战马堵在门口,马上的骑士彪悍精壮,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悍将。

顾正武等人愣了一下,正要回头躲避,却不想那群骑士中跑过来一人一马,当头对他喝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不去灭火,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顾正武信念一动,心知那骑士可能还没看破自己等人,不由大呼侥幸,于是顺着他的语气答到:“启禀大人,有奸细混入城内,刚才我们追着奸细一路过来,没想到被他们跑掉了。”

那骑士不疑有他,回过头去对堵在城门口的那队兵卒喊到:“快一点儿,有奸细杀过来了,如果公主出了什么意外,我唯你们是问!”

一听这句话,顾正武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他这才发现,原来这队士兵的最前方还有一顶鲜红的踏花软轿,这轿子里坐的,竟然还是一位公主!

几乎在一眨眼间,顾正武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走到那名骑士身后,拱拱手道:“将军,能不能让我们检查一下您的队伍,看看有没有奸细混进来?”

“放肆!”那骑士愤怒的回过头来怒骂到:“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轿子里坐的是谁吗?打扰到了公主,你有十个狗头也不够陪的!”

顾正武忙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退了下去,等到那骑士策马走回队伍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的跟了上去,同时指挥手下的兵士们喊到:“你们去城墙附近看看,看那些奸细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那骑士还以为他跟在自己身后是为了追捕奸细,并没有在意,而顾正武的手下则趁机分散开来,似有意无意般靠向了那队骑兵。

一直回到队伍之中,那骑士正要向轿子里的“公主”汇报情况,却突然发现顾正武居然还跟在他身后,顿时不悦了,沉下脸来问到:“你还跟着我干什么,我已经跟你说了,打扰到公主,信不信我砍掉你的脑袋?”

顾正武撇撇嘴角,笑到:“小的也想来跟公主请个安,将军,给个机会吧。”

那骑士双眼一瞪,正要发火,顾正武突然伸手攥住他一只腿,一用力直接把他从马上拉了下来,戏谑的说到:“你不给机会,就让我自己来!”

这番出人意料的举动立刻让周围的一众骑兵都愣住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眼角突然泛起一片刀光,却是那些装作不经意间围了过来的“梁兵”,突然举起手里的刀剑,毫不留情的冲着他们砍杀下来。

骑兵虽然在战场上对步兵有着巨大的优势,但那是指在骑兵冲起来的情况下,当骑兵处于静止状态时,他们灵活性差的缺点就暴露出来了,那群陈兵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在众多骑兵中间自由穿梭,游刃有余,反而是马上的骑兵很难调头,一时间被砍了不少阴刀,惨叫着一个个从马上摔落下来。

借着这群骑兵的掩护,顾正武的手下不但阴了不少梁兵,还顺势躲开了城门周围其他步兵的围杀,等到那些步兵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数十匹战马已经尽皆换主,地上只剩下一片刺眼的鲜血,以及数名正在哀嚎北梁骑士。

顾正武手起刀落,斩杀了那名猝不及防的骑士,可他却没有急着抢马,而是一个箭步冲到了那顶踏花软轿旁边,两刀放翻了前面的轿夫,然后猛地掀开轿帘,伸手去捉轿子里的人。

甫一入手,只觉得一阵温香软玉扑面而来,顾正武心神一荡,抬头看向轿子里的人,却发现一张宜嗔宜喜的面容就摆在自己面前,那眉眼,如远山含黛,那面庞,如娇花袭人,那肌肤,如雪蚌含珠,只觉得又滑又嫩,拿捏处仿佛柔若无骨。

顾正武愣了一下,却听到对面的女子语气冰寒的喝问到:“你是谁,敢对本宫无礼,不怕本宫灭你的九族吗?”

顾正武一下子咧开大嘴笑了,手底下更加了一把力,谐谑的说到:“那恐怕就得麻烦公主跟我走一趟了,我家在江南,要灭我的九族,恐怕得走不少路才行呢。”

那女子脸色顿时大变,惊诧的问到:“你是南陈的奸细?”

顾正武翘翘嘴角,不说话,直接把她从轿子里拉了出来,那女子似乎嫌他太粗鲁,被拉出轿子的时候娇喝了一声,顾正武没听清她在喊什么,却拿出刀子架在她脖子上,调头对周围的梁兵大喊到:“都给我住手,你们公主在我手上,再不住手我就杀了她!”

周围正在围杀陈兵的梁军都停了下来,看看顾正武的方向,发现公主果然就在他手上,顿时全都不敢动弹,急忙收起刀兵退了回去,有一名将领模样的梁兵走了出来,对顾正武喊到:“快放了公主,否则你们谁也出不了城。”

顾正武冷笑到:“你当我是傻瓜?快开城门,否则我马上杀了她!”说完还故意把手里的剑刃在那粉嫩的脖颈间晃了晃,顿时让那喊话的梁兵心尖都颤了两颤。

眼看着顾正武等人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那梁兵不敢在耽搁,急忙对手下挥挥手,城门在一阵嘎嘎吱吱的声音中被吊了起来,顾正武抿嘴笑笑,带着一群手下翻身上马,风一般的冲出了城池。

在他身前,正坐着那已沦为阶下囚的公主。

沁阳城囤积的粮草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线,听到这个噩耗,身为三军统帅的陆人王眉头紧皱,疑惑的问到:“这是哪里来的****?”

他的手下无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最后副将上官彦站了出来,拱拱手道:“不管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如今我军粮草被毁,公主也被劫走,我们该如何是好?”

陆人王凝眉思考了片刻,咬着牙叹到:“功亏一篑,真是心有不甘。”

上官彦吃了一惊,讶异的问他:“将军难道是要退兵?”

陆人王点头到:“正是。”

上官彦很是奇怪:“只不过烧了些粮草,我们再从别处调就是了,将军何故会想要退兵?正如将军所说,功亏一篑,岂不可惜?”

陆人王摇头道:“不止是烧了一些粮草那么简单,得知这个消息,城内的陈兵又有了希望,想让他们在短期内士气崩溃,恐怕是不行了。”

上官彦不解的问到:“就算如此,也无需退兵啊,大不了我们再多围些日子,城内缺水少粮,我就不信陈兵能坚持多久。”

陆人王笑笑道:“我也想围下去,可有人未必会给我们足够的时间。”

上官彦此时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两天后,他就知道答案了,有快马来报,****在江南又聚集了一支部队,正屯兵长江南岸,随时准备渡江。

陆人王着人去查探那只军队的统帅,回报说是南怀真亲自率兵而来,又打探那支军队的名号,却原来是一直驻守在衡州的穿山骑。

这穿山骑的名字听来怪异,却是南陈仅有的两支纯骑兵部队之一。

南陈少马,无法组建大规模的骑兵,朝廷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才勉强拉扯出一支水射胡骑,八万人的编制,竟然只有六万匹战马,就是如此,也占了南陈每年军费开支的五分之一强。

而这支穿山骑,则属于边军的编制,这支部队使用的战马是由山越马混合着滇马,以及产自蜀中的苲马杂交而成,马匹的个头矮小,冲刺力和爆发力都不强,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在崎岖的地形特别灵活,尤其是在山林中,几乎能够不减速的进行冲刺。

这正是穿山骑这个名号的由来,在衡州一带,穿山骑历来都是用来和山越人作战,是南陈西南边境最强的战力之一,这次南怀真竟然把他们带到了江边,可见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陆人王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笑了,摇摇头对自己的副将上官彦说到:“看到没,断粮道的来了。”

上官彦久经战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南陈有数十万步卒,骑兵却只有两支,南怀真居然舍得把其中一支全部带过江北,很明显不是为了和梁人拼命,而是收到消息,梁军粮草告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截断梁军的粮道,继续朝着梁人的弱点狠捅刀子。

两军交战,被人抓住弱点穷追猛打,无可厚非,上官彦虽然不忿,却也对南怀真的阳谋无可奈何,只是他仍不服气,对陆人王说到:“若将军能给我一支兵马,我一定能把****堵在江南,一兵一卒也不会让他们过河。”

陆人王瘪嘴到:“给你多少兵马?两三万人你就能堵住南怀真?若是给的多了,城里那七万人冲出来怎么办,难不成还要让我们背腹受敌?”

上官彦一下子呆住了,隔了半晌,才苦恼的问到:“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肥肉又溜了吧?”

“事不可为,便无需勉强。”陆人王语重心长的说到:“两国之争,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分出胜负的,这七万人,就算我们全杀光了,对陈人来说也不过是阵痛一时,我们须得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一点,就算让他们回了江南又如何,****经过这次大败,至少十年之内不敢再提北伐,等到十年之后,南怀真……呵呵。”

上官彦眼睛顿时便亮了,南怀真今年已经七十有一,再过十年……那时候南陈还有谁可以抵挡梁军的铁蹄?

陆人王看他眼神发亮,心知他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大感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到这里就足够了,这次诱敌渡江,我们本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杀伤陈兵,而是为了把敌人引过来,趁机偷袭襄阳,实际上我们在抢船那天就已经失败了,陈人,也有不少忠勇之士!”

听他这么说,上官彦也叹了口气,这次北梁动用数十万大军,还许诺了无数好处给西凉人,共演了一场好戏,为的就是把****引过江来,偷袭襄阳城,可没想到****的那名副将如此勇烈,拼死也破坏了他们抢船渡江的计划,如今虽然暂时困住了南陈的主力大军,可整个战略目标实际上早就已经失败了。

想想还真是不甘心,原本精心布置的陷阱,最终却什么有价值的目标都没捞到,这一仗,双方都没法称得上是胜了。

尽管心里仍有无数不甘,可最终上官彦还是按照陆人王的吩咐,给大军下达了撤退的指令。

一天之后,梁军趁着夜色悄然而去,困守在南阳城内的****听到了一些动静,但是却不敢出城来探,等到第二日清晨,望着梁军空荡荡的营寨,矗立在南阳城头的吴焕隆与袁狄等人全都呆了,似乎不敢相信般互相问到:“怎么回事?”

怕是梁人布下的陷阱,吴焕隆二人不敢轻易让大军出城,于是派出了一队探哨,前去查探梁军的情况,哪知这队探哨朝着江畔跑出老远,还是没发现梁军的踪迹,等到一直跑到江边,才发现梁军的所有营寨早已人去楼空,反倒是江对岸正有一群陈兵在准备渡江,看到久违的友军,这群探哨差点儿眼泪都掉下来了。

死里逃生一回,吴焕隆与袁狄不敢再耽搁,急忙尽起大军撤出了南阳城,等到军队行进到江边,看到前来接应的南怀真和数万穿山骑,顿时又羞又愧,跪在地上连连称罪,南怀真虽然七十有一,却依然健壮,身披锐甲上前将两人扶起,拉着他们的手叹到:“这次是朝廷情报的失误,没想到梁人竟然和西凉人合起来演了一场戏,连我也骗过了,非战之罪,只是,可惜了那数万血洒江北的将士啊!”

吴袁二人神色黯然,这时却有一人从背后冲了出来,神色复杂的朝南怀真问到:“南将军,可有我均州牙门中郎将顾正武的消息?”

南怀真看了那人一眼,发现原来是太傅蔡循之子蔡继知,他这才点点头道:“我正要说,这次多亏了顾正武,要不是他率人烧了北梁大军囤积在沁阳城里的粮草,恐怕还没有那么容易解围,要是陆人王粮草充足,我想他不会介意在江北的地头上和我干一仗的。”

“这不可能!”蔡继知脸色大变,慌乱的说到:“顾正武早已经叛国投敌,要不是他替梁军做掩护,梁军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绕到我军的后方?我看将军一定是听错了,烧粮草的可能另有其人。”

南怀真歪着头奇怪的看了他一阵,直到他自己都感到心虚时,才悠悠的说到:“是非功过,等回到朝廷后再去议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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