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七嘴八舌的叙述中,我知道了丑奶奶的一些基本情况——丑奶奶一生下来就面目丑陋无比,被父母遗弃到山里,是一位好心的哑巴大婶拣回来养大的。因长得丑,她终生未嫁,大家都叫她丑奶奶,久而久之,反倒都忘却了她的真实姓名。村里人一句句的“丑奶奶”叫着,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歧视成份,有的全是敬佩与赞叹。
在一个午后,我走进了丑奶奶的宽敞的院子。已年过八寻的她,正拎着一把大铁壶在院子里浇花。虽说此前已对她有了些许了解,但与她四目相对时,我还是不禁有些惊愕——世间竟有如此奇丑之人,让中文系毕业的我都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概括她那丑陋的形容。
丑奶奶那足有六十多平方米的院子里,栽满了海棠、樱桃、李子等多种果树和五颜六色的各种鲜花。坐在她那姹紫嫣红、芳香四溢的院子里,真有一种心胸被涤荡的清爽感觉。身板硬朗的丑奶奶,还热情地领着我参观了她屋后那个精心伺弄的菜园。她手脚麻利地摘了半篮子鲜嫩的黄瓜和甜润的西红柿,又不要我帮助地自己动手,从压水井里压出清凉的水,冲洗干净了,塞到我的手里。
看到我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她很有成就感地眯着眼睛问我:“味道不错吧?”
我连连称赞她种的都是真正的绿色食品,又有些疑惑地问她种了那么多蔬菜,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她笑呵呵地:“我一个人当然吃不了了,可有人帮我吃的,很多还是城里人呢。”
原来,丑奶奶的屋后新修了一条通往旅游区的公路,常有游客在这里停车歇脚,丑奶奶的家便成了临时的驿站,她热情地向下车的游客推荐她那清凉的井水,并慷慨地赠送自己的劳动果实。
我说她其实可以因地制宜卖些钱的,她却说土里生一些稀烂贱的东西,不值得去卖的。况且人家还送我不少东西呢。
我说你付出了很多辛苦,应该有所回报。她却笑了:“没啥辛苦的,侍弄点儿菜呀、花呀、果呀的,活动活动筋骨,心情也舒畅,睡觉都香甜着呢……”
说话间,见有游客走下车来,丑奶奶忙起身,像熟人似的招呼游客来喝点儿清甜的井水,又去园里摘了满满一大篮子可以即食的瓜果蔬菜,一把把地塞到游客们的手里。很多游客似乎跟她很熟悉,热情地向她问好,还送她一些来自城里超市的东西。
看着游客们跟丑奶奶亲亲切地打着招呼离去,看着丑奶奶那沉浸在幸福中的神态,我的脑子里猛然闪进那句俗语——“送人玫瑰,手有余香。”我开始由衷地羡慕起丑奶奶来。
和丑奶奶相处了几天, 我的心情大为转变, 我兴奋地对要赶回去上班的阿强说:“谢谢你,让我认识了一位真正的桃花源主人。”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每天都跟着丑奶奶学习养花、种菜,跟着她一起把劳动的成果赠送给那些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在劳动与馈赠中,品味着生活里的乐趣。
有一天,我问整天乐观的丑奶奶:“您这一生没什么遗憾的吗?”
丑奶奶平静而从容道: “遗憾是有的, 可我没多去想。你读过许多书,应该明白‘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的道理。世间的芸芸众生,与那些花草一样,各有各的位置,各有各的方式,没法也没必要做比较。就算是一棵不起眼儿的小草,也要它的乐趣它的烦恼。这样想开去,就在生活里多找些乐趣,少寻思些烦恼,像我现在这样,不就很好吗?”
晚上,躺在温暖的火炕上,眼前浮动着丑奶奶的身影,细细地咀嚼着她的那些颇有蕴味的话语,我不禁茅塞顿开——原来,真的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心灵对美好的希望与追求,一切都可以因自己的生活态度而变得生动起来……
很快,我开始振作起来,并选择了写作,开始悉心地用文字,编织一个个感动自己也感动别人的故事,并在其中浸满我对生活的挚爱真情。再后来,我成了一位深受读者喜欢的作家。最令我激动与自豪的,是我的许多饱含深情与哲思的文章,帮助了许多一度茫然的心灵走出了情感误区。每每接到远方读者那一份份欣然的感谢,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桃花村的丑奶奶,想起她那芳香的花园和富庶的菜园,想起她的纯洁、善良、乐观、向上……因她的美丽的牵引,我会更加珍视生命的每一天,会把更多的美好嵌入眼前朴素而真实的生活。
我永远无法忘怀那篇没有变成铅字的作品,无法忘怀那刻骨铭心的50元特殊的稿费。
我收到的最大的一笔稿费
16岁,我要去东北平原上一个偏远的小镇读高中。临行前,我把自己最大的财产——三本小说,塞进了简单的行囊,开始了艰难的求学之路。
那时,我的家境极为清贫,我囊中羞涩得常常连饭都吃不饱,自然不敢奢望有零钱买书了。喜欢看文学作品的我,只得向周围同学借阅。记得第一次花了三个晚上如痴如醉地读完那三卷本的《红楼梦》,在那久久挥之不去的激动中,我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当一名作家,写出感动自己也感动别人的作品。
刚读了有限的一点儿作品,我便按捺不住地开始了小说创作。那时,我还没掌握小说的特点,小说写作的技巧也几乎等于零,完全是靠着热情和勤奋来支撑的。
一篇小说写好了,我就读给周围的同学们听,听了几个同学的夸奖,我便欣然地把稿子誊写清楚,给几家能够找到地址的杂志社邮去。因为那时年轻气盛,加之阅读视野有限,我投稿的对象几乎全是名刊,像《收获》、《人民文学》、《青年文学》这样写作高手云集的国内一流名刊,我都一次次地寄过其实非常幼稚的习作。
很自然地,我那一次次满怀希望的投稿,换回来的却是一次次的泥牛入海,音信杳无。一颗热血沸腾的心,被泼了一瓢瓢的凉水,我不由地心生疑虑,有些动摇地暗自追问自己——是不是我太笨了,天生就不是当作家的料?
就在我气馁地不知手足无措时,一封印有“《三月》文学杂志社”字样的信飞到了我的手中。我激动地拆开信封,拿出那统一打印的回复作者的短信。信的大意是——我寄去的稿子收到了,感谢我的投稿,感觉我有一定的写作基础,若能继续勤奋练笔,相信我会写出得以发表的好作品。
那信封背面还印着“编辑部人手少、来稿量大,请作者自留底稿,恕不一一退稿。”的提示。稿子虽然没有发表,但当时能收到那样一封退稿信,我也很满足了,更何况那里面还有些许鼓励的话呢。
就是那聊聊的数语,让我的心头又燃起了成功的希望。我又认真地写了几篇小说,陆续地寄给了远在云南的《三月》杂志社。
临近高二分文理科班时,我又接到了《三月》杂志社寄来的一封信,一位叫郭莹的编辑在信中告诉我,她已经向主编推荐了我的一篇千字小说,有可能发表,但他们的刊物是双月刊,需要等较长一段时间。
只要能发表,等多长时间我都愿意啊。我把郭莹编辑的这封来信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多遍。一想到自己写的东西将真的要变成铅字了,心头就涌动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兴奋。在老师和同学们惊讶不解中,数理化一向很优秀的我,毅然地选择了文科,继续圆我的作家梦。
高考前两个月的一天,我欣喜地收到了郭莹寄来的50元的稿费,在汇款单的附言中,她告诉我——我的小说已在两个月前转发在另一家杂志上了。在同学们赞叹和羡慕的目光簇拥中,抚摸着生平接到的第一张稿费单,我激动得简直是“漫卷诗书喜欲狂了”了。
刊有我文章的杂志却迟迟没有寄来,我几次写信给郭莹编辑,她说已告诉那家杂志社给我寄样刊了,让我再耐心等等。
我的大学生活已过去一学期了,我已陆续收到了四份登载我作品的样刊,却仍没收到发表我处女作的样刊。就在我随着视野的不断扩大,已开始平静、从容地对待文学创作时,我收到了郭莹编辑寄来的一封不同寻常的来信。她告诉我——通过阅读我连续不断的投稿,她感觉我是一个很有潜力、又非常需要给予鼓励的文学青年,她怕我经受不住失败的挫折中途放弃了写作,便谎称向有关杂志推荐了我的作品。得知我生活艰难,她便从自己的微薄工资里拿出50元钱,以稿费的名义寄给我,既在生活上帮一帮我,又让我坚定在写作上取得成功的自信。
信中,她还认真地点评了我已发表的几篇作品,肯定了一些成功之处,还指出了其中明显的不足。字里行间,流露出殷殷的关切。
捧读这封特别的来信,我的眼角一阵灼热。遥望远方,我不禁喃喃自语——恩师啊,您的教诲和帮助,学生将一生刻骨铭心。
后来,我把高中时所写的那些简单而幼稚的习作全都封存起来。像郭莹老师在信中所说的那样——我已经逐步成熟起来了,已经能够对那些最初的创作足迹,做出客观的评价。接下来,应该是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争取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如今,我已是小有名气的作家,已发表了千余篇的文章,收到了数万元的稿费,但我却永远无法忘怀那篇没有变成铅字的作品,无法忘怀那刻骨铭心的50元特殊的稿费。是的,那是我今生收到的最大的一笔稿费,我将一生受用不尽……
老师那美丽的一跪,震撼了村民们蒙昧的心灵,改变了许多孩子的命运。
美丽的一跪
那年,品学兼优的她大学一毕业,就主动申请来到西部一所山村中学援教。
那个山村虽然相对闭塞一些,但自然条件不错,物产也较丰富,村民的生活不富裕也不算穷,只是村民们对教育普遍不大重视,学生辍学现象比较严重。看到许多孩子早早地辍学去打工挣钱,她感到非常惋惜,就一家一户登门拜访,苦口婆心地劝说家长们支持孩子读书,但效果并不理想,许多村民很知足地认为:现在挣钱的门路挺多的,得抓紧时间挣钱,山里的人花那么多钱读书不划算。
怎么会这样的想法呢?她有些不解地问上了年纪的老校长。老校长叹息道:“山里人眼睛看得近,只注意眼前的实惠。”
“现在不读书,将来想弥补都来不及啊!”一想到班级辍学孩子在增多,剩下的也大多没心思上课了,她便心急如焚。
“唉,没办法啊,好多老师都努力过,但无济于事啊。”老校长满脸的无奈。
望着远处起伏的大山,一向不肯低头认输的她暗暗告诉自己不管有多难,也要尽全力劝孩子们返回课堂安心读书。
她知道,要打破村民们根深蒂固的旧观念,必须要先抓典型。于是,她将目光先瞄准了陈启。陈启的父亲是村里公认的能人,他家开了一个山野菜加工厂,村里很多大人、孩子都在他的厂子里打工,陈启是孩子们的头。
可当她一谈起陈启读书的问题,他父亲便不以为然道:“老师,你看我也没读过多少书,日子过得不是也很好吗?”
“你的日子确实过得不错,可是你不能让你的儿子一眼就看到了将来啊。”她说陈启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他应该有更好的发展。
“山里讲究实际,我给儿子打一个好底儿,他将来生活也没什么担忧的,就知足了。”陈启的父亲很固执。
她又努力了几次,仍没有说动陈启的父亲。思忖了半天,她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她先找机会跟陈启闲聊天,转弯抹角地讲一些关于读书有益的事情。得知陈启喜欢看人物传记,她便找来一些名人传记借给陈启,并与他一起探讨书中人物的人生选择等问题,她还不失时机地直夸陈启悟性好,若好好读书,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的。渐渐地,陈启对她描绘的美好未来动心了,想回到学校继续读书的愿望一天天强烈起来。
然而,陈启的父母说什么也不肯让儿子回学校读书。那天,陈启流着泪告诉她:“谢谢老师,虽然我非常想读书,可是我没那个命。”
“想读书就一定要去读,命运是握在你自己手里的!”她大声地冲陈启喊道。
“可是……”平素很听父母话的陈启低垂着头。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再去找你的父亲,一定让他答应你读书。”她拉着陈启来到了加工厂。
任凭她说破了嘴,陈启的父亲仍不同意陈启回学校读书。急切之中,她双腿向前一屈,当着众多村民的面,在陈启父亲面前郑重地跪了下来,声音哽咽着:“为了孩子,我求求你!”
一时间,众村民们惊呆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与他们素昧平生的支教老师,竟会用这样尊贵的方式,表达她那执著的信念。陈启的父亲慌乱地扶起她:“老师,你快起来,我答应你就是了。”
她的双眸晶莹闪烁,目睹此情此景的村民们纷纷地唏嘘不已,他们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位年轻女老师的良苦用心。不久,许多孩子纷纷重返校园。她和老师们欣慰地笑了。
数年后,那所山村中学陆陆续续地考出许多大学生,他们中最优秀的陈启,在告别北大的一次讲演比赛中,满怀深情地讲述了她的故事,他由衷地感慨道:“是老师那美丽的一跪,震撼了村民们蒙昧的心灵,改变了许多孩子的命运;是老师的那真诚的一跪,让他读懂了知识的尊贵,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热爱……”
虽然她支教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两年,但她却给那个山村留下了许多动人的话题,尤其是她那美丽的一跪,已烙印般的铭刻在了许多人心中,成为一道感动岁月的风景。
他仍喜欢买一些被很多人视为过时的明信片,轻轻地抚摸着它们,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温暖,是那样地真实而自然。
过时的明信片
在他上大二之前,他简直可以说是贫穷到了极点。
尽管学校免去了他部分学费,我也拼命地打工,但依然可以算得上学校里最“清贫一族”,穿的最寒伧,吃的最简单,兜里从来就没有过零花钱。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大学两年里,他仅仅给家里写过两封信,原因只是为了节省邮资。每到春节来临时,看到同学们纷纷地向各地的朋友、同学邮寄漂亮的明信片时,他的心里总是非常地难过,因为他连那最便宜的明信片也买不起。
大三开学不久,多年生病的父母实在撑不住了,陆续地住进了医院,高额的药费让家里的债台又增高了许多。好几次,他都想辍学去打工,可看看那些来自农村的打工族们在城市里艰辛的情景,他只能告诉自己咬紧牙关,等到毕业再说。
正当他在为新学期的学费发愁时,一位毕业后在保险公司上班的师兄找到他,极力地怂恿他去推销保险。受了师兄描绘的灿烂前景的吸引,更受了那低成本投入的诱惑,他听了一段免费的业务培训后,便开始走街串巷推销保险。
但一番艰辛过后,他并没有遇到期望中的成功。三个月过去了,他只卖出一份保险,仅仅赚了120块钱。那天,一位同学给他讲诉美国著名保险推销商的成功经历时,提到其坚持给自己的客户邮寄写满祝福的明信片的情节。他苦笑我连稿纸都买不起,哪里弄钱买明信片呢?
那天,他正点赶到辅导的那个中学生家里,才知道那个学生去学校补课了。学生的父亲正在整理书房,见他来了,便把学费给他结清了,告诉他以后不用过来了。他心里正有些黯然,忽然发现地上有两捆没用过的明信片。他不禁惋惜道:“怎么没有邮寄出去呢?”
在某大公司宣传部门工作的学生父亲解释道:“哦,那是两年前单位为了对外宣传印的一批明信片,没有发送完,剩下的便压到柜子底下了。都过时了,没用了。”